“要交卷了，我的作文一個字還沒有寫!”慌慌張張中掃過閱讀理解部分，剛看到作文題目，試卷已被收走，考場上留下一個淚汗交加的我。

　　焦慮中醒來，發現原來是一場夢。

　　這樣的夢，我做過很多次。按理説，從小學到大學歷經過成百上千的考試，畢業時我已經百煉成鋼，得到了“終極赦免”。然而，不管我在各科目上的真實表現如何，依然難逃“困于考場”的夢魘。比如，英語試卷上劃著大大的紅叉，儘管我參加高考已經10年了，英語一直我的強項。再如，微積分考場上抓耳撓頭，還是弄不懂F(X)云云。這倒與現實出入不大，大學時我最頭疼的就是微積分，成績也是馬馬虎虎，難道當時逃過的課，現在夢裏還麼?

　　一直以來，在旁人眼中，我都是“擅長考試”的那類人，心無旁騖、一心向學。其實，我喜歡考試害怕考試，享受過第一名的榮耀後，承受的是如何保持第一名的焦慮，尤其是高考時間。簡單枯燥的考前生活，讓我一度質疑浸泡在書堆裏的青春有何意義，進而痛恨自己除了讀書一無長處的本質。也許是受到青春文學的蠱惑，我覺得當時的年紀，應該穿著花裙子跳舞，而不是苦練《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那時的我們，懂得責任又渴望自由，會為了一個模糊的未來埋頭苦讀，也會望向窗外的藍天幻想另一個自己。記得下課十分鐘，有同學把水木年華的磁帶偷偷放進英語老師的收音機裏，《一生有你》的曲子流出時，大家原本緊繃的臉上漾著含蓄溫暖的笑。那是我們“片刻的逃離”。

　　為了鼓勵我們全力備戰高考，政治老師曾向我們許諾“大學像天堂一樣”。進入大學後，管理果然寬鬆了許多，然而跟“天堂”相差甚遠。清醒的同學忙著修學分、考證、參加社團，而我有了自由卻不知“向何處去”，陷入了空前的叛逆：不想再當好學生，不想總是被考核。逃課、看電影、出去玩，晃悠了一段時間，迎接我的是同學的不解、家長的擔憂、老師的嘆氣和一份補考通知。“呀，我觸碰了底線”，走進補考考場時，我才醒悟到：學渣的境遇，實在不妙。考試是教育系統的通行規則，正是從小到大的考試，讓我完成了人生一次次的進階。

　　跌跌撞撞進入職場，學生時期的考試變成了面試、KPI考核、職級資格認定等等。排除力不所及的因素，我明白這是實現普遍公平的最簡單的方法，因此變得乖順許多。不過，“困于考場”的夢依然頻繁，有時是半夜領導打電話要求寫一篇加急稿件，有時是把PPT改了一遍又一遍，業務員還不滿意。憂懼中醒來，慶倖只是一場夢而已。客觀説來，我工作努力而且表現不差，但為什麼夢中常常害怕無法完成，甚至跟“微積分”、“作文”相關的夢也時常造訪?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內心不夠強大外，只能説明我中體制的毒太深麼?

　　馬上又是畢業季，看著學弟學妹們如釋重負走出考場或躊躇滿志走入職場，我只想説：去慶祝吧，在下一波考試來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