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庭教育PK學校教育過程中，快樂的是孩子，忐忑的是家長

　　“文學少女”老爸的“育女心經”

小李和老李。

　　16歲的李怡心出書了。

　　這名石家莊市第一中學的高二女生，“憤”筆成書，以一本叫板應試教育的新書《一個孩子的吶喊》成為被媒體聚焦的“文學少女”。

　　在小學用4年時間，寫就自己首部武俠小説《秋雪丹心》，在報紙上連載；初中時完成《夜郎藏嬌》、《歷史的臉譜》的寫作。

　　小李——李怡心的“成功”，引發了一些望子成龍家長對老李——老爸李炳亮“育女心經”的極大興趣，紛紛前來求教。

　　對於求教者，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老李毫無保留，甚至將培養“文學少女”的另一面向大家和盤托出：“支持”女兒看電視，上網，公然“放任”女兒偏科……

　　求教者的反應幾乎驚人地一致。用老李的話説就是——在理念上認同，但教育起自己的孩子來依然故我。

　　小李很慶倖，老李不是這種説做不一的“兩面派”。

　　“好老爸”都是量身打造的

　　在小李看來，老李並非一開始就是好老爸。

　　“成長在郎朗成名的時代真是一種悲哀！”説起兒時的經歷，小李不禁感慨，同時還用眼睛掃一掃老李，撇一撇嘴。

　　一向自信的老李見狀大囧，趕忙自己找臺階下：“其實，好老爸是和好孩子一同成長的。”

　　老李是一個音樂迷，直到現在依然會忙裏偷閒，吹吹葫蘆絲，哼哼歌。由於兒時條件所限，沒有機會得到良好的音樂教育，一直是他的一大遺憾。

　　於是，初為人父的他也曾一廂情願地和妻子“押送”女兒去學鋼琴。

　　對此不感興趣的小李，時常耍性格，不配合。這讓熱情高漲的老李夫婦大為光火。於是“被媽媽拎出門外罰站，再被爸爸拎回來”的鬧劇，在這個三口之家多次上演。直到老李聽了女兒的一次鋼琴演奏後，情況才發生變化。

　　那是小李對老李單獨進行的一次“彙報演出”。曲子彈得很嫻熟——以小李當時的年齡而言，技術上無可挑剔。但老李越聽心越涼——在女兒指下，演奏只是一項技術活兒，冷冰冰的，沒有樂感，更沒有情感。

　　首次父女過招，老李主動認輸。

　　在拒絕彈琴的同時，小李用文字編織“大俠夢”的熱情，卻如野草般“瘋長”。

　　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她就拿著一本《新華字典》，從還珠樓主，到金庸、古龍，再到黃易，可謂讀遍武俠。

　　只看不過癮。小李更是在電腦前，動手寫起了武俠小説——一個名叫“秋雪”的小女孩如何成長為一代大俠，拯救世界的故事。

　　一開始，每天放學後小李寫幾十字還感覺吃力，其中還有不少錯別字。但隨著認識的字越來越多，她也越寫越順利。這部8萬字的小説，終於在6年級時完成。一家報紙連載了這部名為《秋雪丹心》的小説。

　　小李對寫作的態度，與彈鋼琴形成鮮明對比，這不禁讓老李反思。

　　“沒有人監督、更不用催促，不為炫耀、更不為稿酬，寫作的目的就是單純因為興趣。”老李意識到，每個孩子都是獨特的。愛孩子就要研究孩子，尊重孩子的獨特性。

　　“‘好老爸’都是為孩子量身打造的，沒有經驗可以照搬。”那一刻，老李感覺作為父親，自己“開竅了”，也“成長了”。

　　老爸和老爸的差距咋這麼大呢

　　小李發現，對於自己作品的評價，老師和老爸往往不同，有時甚至相去甚遠。

　　初三時，老師佈置一篇命題作文《征途沒有結束》。多數同學的思路是：期中考試後，我們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但前面的路還很長，需要繼續努力……

　　而小李則別出心裁，續寫了《西遊記》。在她的作文中，取經後，唐僧回寺廟裏弘揚佛法，孫悟空回花果山開發旅遊資源，沙和尚在流沙河修建水電站，而豬八戒則重回高老莊，和玉蘭生一窩小豬，過著快樂的日子。

　　這篇作文雖被老師當眾朗讀，但讀完老師沒有説好也沒有説不好，甚至沒有像其他作文那樣給出分數。

　　老李看後卻連連稱好，並點評説：雖然主題不夠“積極向上”，卻能讀出一種難得的“淡然”。

　　還有一次，小李寫了一篇談論詩人屈原、海子和顧城死亡的周記，引發了老師對其有自殺傾向的擔憂。這位負責任的老師給老李打電話，請他務必留意女兒的近況。

　　老李不認為女兒有自殺傾向。相反，在他看來，這正是小李對問題有自己的看法和見解、不複製批量生産的標準答案的一貫表現。

　　與老師的理念不同，老李認為這再正常不過：“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本來就是定位不同而又相互補充的。”學校教育面對眾多孩子，標準難免會整齊劃一，而家庭教育針對個體孩子，則有條件充分考慮孩子的個性和特點；同時，學校教育更多地只是著眼于學生在校期間的學習和成績，而家庭教育考量的往往是孩子一生的發展和幸福。

　　河北師範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蔡辰梅很認同老李的觀點，同時這位母親也有一些憂慮。“目前，相對於家庭教育，學校教育顯得過於強大。”她強調説，許多家長並沒發揮家庭教育應有的作用，而是盲從於學校教育。

　　也許正因為如此，老李在家長會上與老師和眾多家長的分歧似乎不可避免。

　　小李上初中時，老李一次參加家長會，老師請其介紹一下他的教育方法。

　　“我允許孩子看電視，並不強求孩子一定完成所有作業……”此言一齣，老李立刻感覺會場氣氛有些不對。

　　果然，老李講完剛坐下，就有家長站起來表示：為了不讓孩子看電視，我們家長從來不看電視，甚至家裏都沒有電視機……幾乎所有在場的家長持相同觀點，老李頗有“孤掌難鳴”之感。

　　在此後的歷次家長會上，老李再也沒有受邀發言。但在小李以及小李的同學中，老李卻並不缺少擁躉。

　　就在那次家長會後，一位同學的家長回家後“痛批”老李的表現。而這個同學一見到小李，就一把握住她的手，羨慕地説：“我和你爸，緣分啊！”

　　小李也不無得意地説：老爸和老爸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甩手老爸”更難當

　　老李自認不能算是一個受老師歡迎的家長：女兒上初三，他還“放任”其每天晚上寫作；女兒不完成一些作業、為了寫作逃課，都得到他的默許……

　　但老李從不諱言希望女兒接受大學教育。

　　女兒此次出書，對於媒體的宣傳，老李頗為配合。對此他有自己的“小想法”：希望女兒的這一特長，能對其升學有所幫助。

　　和許多人一樣，老李對現行教育體制有諸多不滿。但他認為，即便是在現行教育體制下，家長依然有作為的空間。

　　“不能改變教育體制，就改變教育方法。”他堅信，通過家長的引導，使女兒在現行教育大背景和父母為其營造的小空間的共同作用下，快樂成長，“得其二者之利”。

　　“但快樂的是孩子，忐忑的是父母。”一邊是孩子個性發展的需要，一邊是現行的教育體制，平衡于二者之間，老李可謂“冷暖自知”。

　　老李坦言，像他這樣看似對女兒什麼都不干涉的“甩手老爸”更難當。

　　高一時，既要寫作《一個孩子的吶喊》，又要完成課業所學，小李身心俱疲。在向老李“吐苦水”時，老李咬咬牙表示，不行就把理科放一放。

　　“她以為我對她的成績真的不在乎。”但當女兒沮喪地把一張全班倒數第一的成績單交給他時，老李還是感覺“很受傷”，“雖然沒説什麼，但還是皺著眉頭”。

　　第二天，老李決定和小李談一談。可老李剛開口，懂事的小李就對爸爸説：老爸放心吧！下次爭取考到前面去！

　　老李一聽，放了心。同時還不忘幽默一把：不用不用，下次爭取考倒數第二！

　　初二時完成了近10萬字的《夜郎藏嬌》，初三時寫了8萬字的《歷史的臉譜》。而寫作時下剛剛出版的《一個孩子的吶喊》，小李用了高一整整一年時間。

　　“到了高三，我希望她能暫停一下，專心備考。”面對高考，老李也不敢掉以輕心。

　　小李坦言：並不想學韓寒，不想休學失學。作為一名高中生，她渴望邁進大學校門，接受大學教育。

　　這話無疑讓甩手老李在忐忑之餘，吃了一顆定心丸。（記者 樊江濤 實習生 郝治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