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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屆王陽明心學高峰論壇 參會學者:朱漢民

文化藝術 來源:央視網 2017年11月08日 10:51 A-A+ 二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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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漢民

朱漢民

朱漢民,湖南大學岳麓書院國學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國際儒學聯合會副理事長,中華孔子學會副會長、中國書院學會會長。

                  

曾國藩:事上磨煉的狂狷君子

——朱漢民

        在中國文化歷史上,將“狂”與“狷”並舉而説明兩種人格類型應始於孔子。《論語·子路》記載:

        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論語集注卷七》,中華書局,2008年,第147頁。]

        孔子所説的狂、狷,主要是指一種文化人格、精神氣質,他認為人在依道而行的過程中,會有幾種不同類型的精神氣質或人格特質。首先是持中道的“中行”者,這是理想人格類型,但踐行中道是一件不太容易做到的事情,連孔子自己也稱“不得中行而與之”。所以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就是“狂者”和“狷者”。狂者能夠積極進取追求道,敢做敢為,只是表現得過於激進、張揚;狷者不如狂者積極進取,而是有些消極本份,保守無為,故而表現出一種柔和、恬淡的人生態度。孔子在“不得中行”的情況下,對狂者、狷者的精神氣質表示肯定。其實,除了上述的中行、狂者、狷者、鄉願四種類型外,還有一種“狂狷”者。所謂“狂狷”者,就是指那種既有狂者的進取、剛強的一面,又有狷者退守、淡泊的一面。一些儒者在評價孔子的學生曾點時,曾肯定他這就是這種“狂狷者”:“志大而有所不為之,狂狷者也。豈在狂肆之狂?”狂狷型人格具有狂者的志向遠大、積極進取的特點,同時又體現出有所不為、退守恬畏的特點。

        應該説,無論是“狂者”、“狷者”,還是“狂狷者”,均是孔子肯定的一種君子人格,這一種人格並不是天生的,恰恰是通過知行合一的事上磨煉而來。這裡,我們要探討一位與王陽明一樣作出“三不朽”事業的曾國藩為例,來考察其狂狷型人格與事上磨煉的關係。

        湘軍是“士人領山農”而建立的具有地域色彩的軍隊,湘軍的將領均是士大夫、士紳構成,這些飽讀儒家詩書的讀書人能夠帶兵打仗,在烽火的戰場上奮勇廝殺,亦表現出他們的狂狷型的精神氣質。其實,晚清湖湘士人的狂狷氣質,並不完全是一種自然稟賦,而主要是堅守儒家的道德理念而堅持從事上磨煉而來。湘軍的核心人物曾國藩,是一位精神氣質十分鮮明的狂狷型人格。

       曾國藩是一個純粹是文人出身的士大夫,他的人生道路本來是儒家士大夫的通常模式,即由學校讀書到科舉考試,歷經秀才、舉人、進士的門檻後,授以官職。就在曾國藩的仕途一路順風時,太平天國起義爆發了,而曾國藩則意外步入了一場統領湘軍、帶兵打仗的人生道路,最終被人冠以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事業之人。曾國藩在這一過程中,表現出他那種狂狷型的精神氣質。曾國藩的文化性格十分複雜,許多相反的精神氣質在他身上均有鮮明的體現。其實,他的狂狷君子人格完全是從事上磨煉而來。

      首先看其狷者人格特質的一面。在曾國藩身邊的同僚、同學等人看來,以及後來的人們評價來看,曾國藩無疑表現出儒家傳統認可的“狷者”形象,湘軍將領郭嵩燾在其日記中寫道:

      盡古今人才,只有狂狷兩途。曾文正公(國藩),狷者類也。吾輩守之,仕不必求進,祿不必求豐,茍得行其志焉斯可矣。萬鐘之祿,不以為泰;不得行其志而退,終身泊然。其有不足,舌耕筆耨,取給一身而無所歉。[【清】郭嵩燾:《郭嵩燾日記》第4卷,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671頁。]

      郭嵩燾認為曾國藩是狷者型人格,有著非常鮮明的“狷者”特質。郭嵩燾的説法確有一定道理。對於儒家士大夫來説,所謂狷者總是體現出性情淡泊、言語謙謹、舉止收斂、有所不為的一系列特徵,郭嵩燾所説的“狷者”正是如此。儘管曾國藩位高權重,但是人們會發現他時時刻刻保持著對言語過高、行為無羈、膽大妄為的狂傲者的不滿,並且處處表現出對性情平和、謙謹收斂、恬談無為的狷者的欣賞。在曾國藩獲得位高權重的地位後,他對狂傲之氣更是表現出特別的警惕,他反復告誡家人:

      古來言兇德致敗者約有二端:曰長傲、曰多言,……余生平頗病執拗,德之傲也;不甚多言,而筆下亦略近乎囂訟。……凡傲之淩物,不必定以言語加人,有以神氣淩之者矣,有以面色淩之者矣。……只因傲之一字,百無一成,故諄諄教諸弟以為戒也。[【清】曾國藩:《家書一·致沅弟》,《曾國藩全集》第19冊,岳麓書社,1995年,第376頁。]

      今吾謹述此語告誡兩弟,總以除傲字為第一義。[【清】曾國藩:《家書一·致沅弟季弟》,《曾國藩全集》第19冊,岳麓書社,1995年,第588頁。]

      曾國藩對傲人淩物的狂者之態十分警惕,同時亦堅決反對説大話、務虛名的狂態,他總是反復對親人、下屬提出“實”的要求:

      實者,不説大話,不好虛名,不行駕空之事,不談過高之理。[【清】曾國藩:《日記一·咸豐十年九月卄四日 》,《曾國藩全集》第 16冊,岳麓書社1995年,第539頁。]

       曾國藩以此“實”要求自己、親人、僚屬,充分體現出他對狂傲的警誡,這正是一種狷者的人生態度。事實上,曾國藩在生活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種種人生哲學、人格修煉方面,包括謙謹、敬恕、堅忍、厚道、安詳、平實、靜一、恬淡等等,均是其狷者人生態度的體現。譬如,謙謹的態度是為了防止狂傲,所以曾國藩提出:“天地間惟謙謹是載福之道,驕則滿,滿則傾矣。”[【清】曾國藩:《家書一·致沅弟》,《曾國藩全集》第19冊,岳麓書社,1995年,第628頁。]在曾國藩的人格修煉要求中,謙謹佔有重要地位,這是其狷者人格特質的集中體現,故而龍夢生為《曾文正公學案》作序説:“惟其謙謹也,故嘗以事理無盡,不敢以才智自矜。其接物也,則小心翼翼,無一人之敢慢,其赴公也,則兢兢業業,恐一事之或忽。”[ 何貽焜:《曾國藩評傳》,文豐出版公司,1975年,第193頁。]曾國藩的謙謹習性,是他長期人格修煉的結果。他在研習理學時,就受當時的理學家唐鑒等人內省修身的影響,每天通過日記的形式自我反省。他從日常生活的小事入手,甚至對每一種思想念頭均不放過。這種通過日記對自己嚴格反省的例子在這一時期到處都是。譬如,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八日記中記載:“燈後,何子貞來,急欲談詩,聞譽,心忡忡,幾不自恃,何可鄙一至於是!此豈復得為載道之器乎?凡喜譽惡毀之心,即鄙夫患得患失之心心也,於此關打不破,則一切學問才智,適是以欺世盜名為已矣。謹記於此,使良友皆知吾症根所在。”[【清】曾國藩:《日記一·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八日》,《曾國藩全集》第16冊,岳麓書社,1995年,第115-116頁。]“昨夜,夢人得利,甚覺艷羨,醒後痛自懲責,謂好利之心至形諸夢寐,何以卑鄙若此!方欲痛自湔洗,而本日聞言尚怦然欲動,真可謂下流矣!” [【清】曾國藩:《日記一·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十日》,《曾國藩全集》第16冊,岳麓書社,1995年,第116頁。]他對自己的一切言行要求是何等的苛刻嚴厲!這對他狷者人格的形成確是起了很大作用。曾國藩對自己的利欲之心的反省與遏制,並由此走向淡泊、無為的狷者人生態度。他認為“欲求行慊於心,不外‘清、慎、勤’三字”,他解釋説:“‘清’字曰名利兩淡,寡欲清心,一介不茍,鬼伏神欽;‘慎’字曰戰戰兢兢,死而後已,行有不得,反求諸已。”[【清】曾國藩:《日記二·同治元年九月》,《曾國藩全集》,第17冊,岳麓書社,1995年,第802頁。]曾國藩這種“恬淡安泊,無他妄念”的人生態度,正深刻反映出他精神氣質中作為“狷者”的一面。顯然,他作為“狷者”的君子人格完全是從事上磨煉而來。

       但是,我們還可以看到曾國藩所具有的狂者的人格特質。儘管曾國藩會在公眾眼裏留下狷者的鮮明形象,但並不能掩飾其狂者的精神氣質。我們知道,狂者的精神氣質一般會體現其志向高遠、意志強橫、衝破流俗等各個方面,而曾國藩在這些方面表現出其鮮明的狂者人格特質。龍夢孫在談到曾國藩的精神氣質時,固然肯定了其“謙虛”的狷者氣,同時也強調其“強毅”的狂者精神。他説:“惟其強毅也,故困知勉行,力追前哲;特立獨行,自拔流俗;雖極人世艱苦之境,而曾不少易其心;雖遇千挫百折之阻,亦不足以奪其志,真者必信,不信,而不為古人所欺。”[ 何貽焜:《曾國藩評傳》,文豐出版公司,1975年,第193頁。]應該説,前面所述曾國藩在日常生活中體現出謙謹、敬恕、淡泊的狷者態度,他之所以嚴於律已以至達到苛刻的地步,恰恰是因為他具有極高的志向與宏大的抱負。他這樣表達自己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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