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婺源,沒人能不被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擊中。而在那花叢中,雨巷裏,你總會看見三三兩兩的美少女,撐著油紙傘,兀自浪漫自拍。也真是絕了,那山、那花、那小巷、那少女,還非這油紙傘陪伴不成!這大大地出乎我這東北大漢的意料:記憶中的油紙傘不是《毛主席在安源》嗎?怎麼油紙傘也能如此“文藝”?
提起油紙傘,陪我遊走婺源的縣委宣傳部的小曹可是如數家珍。話説康熙年間,原屬安徽的婺源徽戲盛行。一日,康熙皇帝微服私訪至此,與眾百姓一起在露天戲臺看戲。正看到興頭上,天上下起了雨,前排有人撐開雨傘,擋住了後排人的視線。性急的頑童拿起石子擊打,石子擊中了雨傘,卻反彈出來,打破了旁邊的雨傘。康熙皇帝一看,好生奇怪,這傘真結實。一打聽,這傘出自甲路。於是有民謠曰“景德鎮的瓷器,甲路的傘,杭州的絲綢不用揀。”自此,甲路的油紙傘名動天下。
看起來,這甲路的油紙傘還真是頗有些淵源呢。我必須得一探究竟。
在小曹的引領下,我們一行人來到了位於賦春鎮(原甲路鄉)的制傘廠。
廠區並不大,車間裏卻是一片忙碌景象:裝柄、裝鍵、繞傘圈、裱傘、糊傘邊,心靈手巧的農家妹子忙得顧不上抬頭;畫室裏,畫工正在傘面上雕龍畫鳳。看那書畫題款,詩情畫意,美不勝收。我問這些畫工都是哪來的,小曹得意地一笑:“畢老師,她們可都是我們甲路的農家妹子。一筆一劃,一點點跟著老師學出來的。”
提到老師,小曹又滔滔不絕地向我介紹起了甲路紙傘的傳承人戴根盛。
要説這戴根盛,那也是地地道道的甲路人氏。出生在甲路村的他,深受油紙傘文化的影響,從小就愛舞文弄墨。90年代初,他調到了鄉文化站當站長。作為文化站站長,戴根盛一心想弘揚自己家鄉的油紙傘文化。但此一時彼一時呀,此時的油紙傘,正經歷著新的工業雨傘的衝擊,加之做工繁雜,價格相對較高,已日益淡出市場。鄉里原有的多家油紙傘作坊大部分都消失了,傳統油紙傘的製作技藝面臨失傳的危險。戴根盛急呀!
一次偶然的機會,戴根盛看到了杭州一個傘廠在電視裏做的工藝傘廣告,他靈光一現:西湖自古有白娘子的傳説,遊客一定喜歡傳統的油紙傘,我們為什麼不試試把傘銷往浙江呢?説幹就幹,戴根盛向鄉里借了5000元啟動資金,組織了4名做油紙傘的老藝人,晝夜加班趕制了500把油紙傘。做完後四個人肩挑背扛輾轉乘車將紙傘運到杭州。沒有客源,他就把紙傘放在別人的店裏代銷,答應人家賣不出去的全部返回。等待了一段時間後,他終於接到了代銷店老闆的電話,對方要求繼續進貨。他成功了。
甲路油紙傘的復活,拉動了一方經濟。如今的甲路,家家戶戶都和油紙傘扯上了關係。年輕些的,在廠裏學習技藝,繪畫裝裱;年長些的,在家裏也不閒著,選材、鋸竹、劈條、削骨,然後再把這些半成品送到廠裏繼續加工製作。小小的制傘廠,僅2012年一年,就生産了30多萬把油紙傘,産值超過了300萬。很多員工在學得甲路紙傘製作工藝後,又自主創業,帶動更多的人學習制傘,發家致富。對此,戴根盛非常高興:“事業的成功固然可喜,但是他最高興的還是甲路紙傘這一祖宗傳下來的手藝能夠傳承下去。”小曹這樣評價戴根盛。
參觀完了制傘廠,老戴還沒有回來。他去省上參加一個農村旅遊産品的展覽會去了。聽説我們來,他很高興,急著趕回來想向我展示下他的寶貝。我了解他的心情,只是時間有限,我們不能久等,只好下次再見了。
撐著油紙傘,獨自
徬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著
一個丁香一樣地
結著愁怨的姑娘
……
走出甲路,我的腦海中竟也回蕩起了戴望舒的《雨巷》。哈哈,“文藝”真的也能傳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