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談】從“黑暗森林法則”看G20對國際合作的意義

特約評論員梁亞濱

　　9月4日至5日，二十國集團（G20）領導人第十一次峰會將在中國浙江省杭州市舉行，主題為“構建創新、活力、聯動、包容的世界經濟”。據悉，二十國集團成員和嘉賓國領導人及有關國際組織負責人將應邀與會。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將出席並主持會議。作為一場高規格的國際會議，G20領導人峰會無論是對中國還是對於整個國際社會都具有非常重要且深遠的意義。

　　獲得“雨果獎”的科幻小説家劉慈欣在《三體》中提出一個有趣的“黑暗森林法則”：“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個文明都是帶槍的獵人，像幽靈般潛行于林間，輕輕撥開擋路的樹枝，竭力不讓腳步發出一點兒聲音，連呼吸都必須小心翼翼：他必須小心，因為林中到處都有與他一樣潛行的獵人，如果他發現了別的生命，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開槍消滅之。在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獄，就是永恒的威脅……”儘管劉慈欣在小説中講的是宇宙，但其實“黑暗森林法則”折射的是人類社會的國際政治本質——無政府狀態，即沒有淩駕於民族國家之上的超國家權威，國家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維持獨立和生存。在這種情況下，他國就是地獄，是永恒的威脅，因為作為國家或者民族來説，生存是第一要務，而資源在一定時期和範圍內是有限的。生存與擴張的衝動往往會輕易超越倫理道德的束縛。這也是人類歷史上長久以來戰爭與殺戮不斷的根本原因之一。也正因為如此，國家之間很難合作，時刻都在警惕地注視著他國的實力變化，因為對方的實力對己方來説就是威脅。

　　然而人類並非是任意被命運擺布的奴隸，相反能夠憑藉理性和對美好未來的嚮往，不斷進步，不斷改變認識世界的方法和角度，增強改造世界的能力，逐漸將命運之繩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二戰以來人類社會的一個突出變化就是，和平與合作逐漸取代戰爭與殺戮成為時代的主流。人類社會的“黑暗森林法則”難以發揮效力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於合作可以降低無政府狀態的程度，從而改變國家彼此之間的命運。國家間持續的互動使國家間的合作從“一次博弈”成為“多次博弈”，增強了彼此之間的期待，增強了對未來信心。同時，合作産生出制度，穩定了國家間的獲益，特別是創造出單獨國家無法實現的利益。因此，欺騙者不僅會遭遇聲望的損失，而且會遭遇實質性的利益損失。合作帶來國家間的相互依賴，結成命運共同體，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一個國家不用再像過去那樣對鄰國的富有和強大感到極度恐懼，反而感受到巨大的需求和發展動力。他國不再是地獄和威脅，而是機遇和潛力。在這個新的時代，國家間的關係不再是矛盾關係，而是競合關係，競爭與合作同時存在。儘管彼此依然是獨立的政治經濟實體，但存在共同的戰略目標——“做大蛋糕”，同時在“分蛋糕”時也不單純是競爭關係，相互間依然存在某種妥協與補償，以維持整個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的穩定。各個國家都將彼此視作競爭對手和合作夥伴的綜合體。

　　在合作的過程中，制度無疑是最為重要的關鍵因素，因為它可以提供規則，促進秩序和穩定，同時提供溝通信息平臺和渠道，建立利益補償機制並懲罰欺騙者。聯合國、關貿總協定（後來的世界貿易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等制度的出現和成功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但是，我們也必須看到，這些成功的制度都是由原來的強國制定的，儘管這些制度對強國和弱國都有約束力。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情勢的變遷，原有制度越來越難以滿足現代社會——特別是現代經濟發展的需要。在這個新世代，面對金融危機、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增長乏力、貨幣戰爭等全球性問題，不僅單個國家的單邊行動無濟於事，從前能夠左右世界的發達經濟體聯合行動依然無法解決問題。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二十國集團繼八國集團等機構之後誕生，旨在促進發達國家與新興市場國家之間的對話，討論國際經濟、貨幣政策和金融體系等領域的重要問題，以推動國際金融體制的改革，促進世界經濟的穩定和持續增長。G20作為一個國際制度，為處於不同發展階段的主要國家提供了一個交流平臺，更為重要的是糾正了過往經濟領域的全球治理沒有包含新興市場國家的局面，不僅增強了它在穩定和協調全球經濟上的實力與能力，且使之更具代表性和民主化。G20包括19個主權國家和1個超國家組織——歐盟，約佔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二，世界總産值的85%，世界貿易額的80%。

　　中國是美國與歐盟之後的第三大經濟體，也是發展中國家的關鍵代表，在深度融入全球化的過程中獲益良多，但是也越來越遭遇各種不適。這些不適既來源於中國經濟體量增加所帶來的轉型升級壓力，同樣來源於舊有不合理國際經濟制度的束縛。因此，中國的未來發展迫切需要在一個新的國際平臺上拓展自己的空間和話語權，繼續參與國際競爭與合作，繼續深入新一輪的全球化進程，同時更好地為世界經濟的穩定與發展做出貢獻，進一步促進世界各國共享的命運共同體。G20就是這樣一個平臺，它代表了我們此時此刻的理性，也代表了我們對未來的美好嚮往。G20的每一步成功，都代表我們向“黑暗森林法則”走遠了一步。希望人類社會永不回頭。(作者梁亞濱係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