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我在網上偶然看到了紅白機,一下子勾起了童年的回憶。
特別是赤色要塞,當年我和老爸一起玩,通關很容易。他今年55歲了,兩鬢已經開始斑白。
因為我奶奶是老年癡呆症,時不時莫名其妙就失蹤了,弄得一家人驚慌失措,走的時候都不清醒。
前段時期我看到老爸容易忘事,有這種事態出現,我就想一定要用方法讓我父親預防老年癡呆。
這時我想起了我爺爺,他90歲前一直在玩俄羅斯方塊的手掌機,每天下午睡醒覺後就開始玩1個小時,成為了一個固定的節目,一直到94歲他走,玩了整整十年。爺爺玩那機器,原來是我小時候玩的。
我首先就在網上搜黑白的手掌機,一不小心就搜到了紅白機。心想,從爺爺到我父親,預防老年癡呆的玩具得升級了。
我爸跟別人不一樣。他是公安系統出身,當過警察,喜歡看戰爭片,喜歡玩。小學時,一個長輩給了我一台小霸王學習機,本意是想讓我學打字,學五筆,學英語,結果我一個表哥送給我一大箱遊戲卡帶,就成功禍害我了。
沒想到,我爸不僅讓我玩,還陪著我玩。於是每天放學後,我倆拿著兩個手柄,一綠一紅,兩輛小戰車都開始了赤色要塞的戰鬥。我記得我還問過我爸,為什麼能讓我玩?他説自己小時候也曾騙我奶奶要學英語,買了一台錄音機,結果就拿來聽流行音樂。
我媽媽剛開始反對我倆,後來也就默認了。我們規定遊戲時間為一小時,我晚上一寫完作業,每次我爸只要在都要陪我打雙打。赤色要塞遊戲可以互相借命。我比我爸打得好,他經常找我借命。
十幾年過去了,當我從書包裏拿出來紅白機時,他就説了仨字:“這個好!”
老爸説,現在用45寸大液晶電視玩,很過癮。當年用的是21寸彩色電視,從康佳到索尼,我們的電視也升級了。
當晚他就開始打了。從我上初中以後,十幾年了,我們都沒玩過。
那天到家已經晚上10點多了。安裝好遊戲後,我還問他,用不用陪他玩,結果他説不用,我就進屋睡覺了,沒有陪他玩。他一個人玩到快12點,還一直在叫喊,興奮不已。我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
當天晚上11點,我發了個朋友圈,寫道:“一台紅白機,老爸很高興!‘孝順’是一個很主動的事情,來不得半點虛假。其實,‘養老’不是口號,更不是標語,而是一種心貼心的人文關懷。孟子説,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説,先學會取悅自己的爹娘,再説別的吧!”
上周我回家,爸爸給我説,能自己打到赤色要塞第十關了,但手柄質量不如之前了,有點輕,用起來會有些遲鈍,雖然都是一樣的品牌。不過,遊戲多了,變成300合1了,不像以前只有5合1。
我是北京本地人,每週末基本都要帶著媳婦回家一次,回家的目的也就是為了看一下兩位老人,陪他們吃吃飯,聊聊天。由於在人生態度上發生了分歧,我和父親的關係總是處於一種若即若離,忽冷忽熱的狀態,如父如子,卻絕不是朋友。我們的談話主要集中在時事金融這些話題上,我們更像是兩個評論家在彼此對話。
但我從心裏時常惦記和掛念他,主要還是因為他有點精神空虛。在我的印象裏,我小時候父親除了一連串的應酬之外,似乎沒有什麼愛好,這也是我一直所擔心的。曾經父親愛看槍戰片,但他卻説現在的片子實在是太過於激烈刺激,似乎無法承受了。除了玩微信刷朋友圈,也沒看到他有別的愛好。
爸爸有很嚴重的糖尿病,卻依然喜歡出去喝酒。不過,最近跟他一起玩得挺好的幾個同齡人甚至比他小的朋友,卻突然都去世了。這讓他重新“思考人生”,以前他總是説退休後再出去玩,現在覺得沒退休就得開始享受生活,因為不知道退休後還走不走得動。
這時候,我帶來了紅白機。
曾經,我倆擠在9平米的筒子樓裏玩赤色要塞,現在他住在150平米裏的高樓裏,可那時候我們父子倆一起奮戰的感覺,卻怎麼也找不回來了。
我們再沒法一起玩紅白機了。
(根據閆峻口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