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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職培訓機構轉折號打擦邊球 被指忽悠大學生

發佈時間: 2012年08月24日 10:11 | 進入復興論壇 | 來源: 中國青年報

  

  大一學生毛鵬簽訂的99999元“500強儲備生項目訓練協議”。毛鵬供圖

  

  福州轉折號機構的前臺。實習生 盧義傑攝

  9個月,陸續交了近7萬元,只上了3次課,還要再交3.2萬元——這筆賬一算,大一學生毛鵬(應採訪對象要求化名)和家人才發現事情有點兒蹊蹺。

  讓毛鵬交錢的,是一家名為南京轉折號教育諮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轉折號”)的大學生求職培訓機構。去年10月以來,經機構“老師”多次勸説,毛鵬的培訓套餐從2999元一步一步升級到99999元。該“老師”承諾:轉折號保證讓毛鵬畢業後拿到“世界500強”的Offer(工作錄用通知書)。

  毛鵬並非第一個質疑轉折號的人。2011年4月,浙江47名大學生以合同違約為由將該公司送上被告席,經過調解,學生拿回10萬餘元退款。至今,互聯網上仍有大學生反映被這家機構忽悠,地點包括:北京、上海、浙江、福建、江蘇、重慶、湖南……

  轉折號自稱2003年成立於南京,培養學員達30余萬人,25個分支機構遍佈全國16個省市,還是“政府扶持的中國首家致力於大學生能力訓練與就業求職的專業機構”。

  從2999元到99999元

  與一些網友敘述的情節相比,毛鵬開始的經歷沒什麼特別。2011年10月,毛鵬從江蘇老家到上海讀大學沒多久,對未來充滿迷茫。和許多發帖投訴轉折號的網友一樣,他也接到一個電話。

  毛鵬回憶,對方説有一個公益的就業測試和輔導,希望他能參加。當來到“轉折號”求職培訓機構後,他被安排做了一套關於職業能力的測試,只得了60來分。

  一位“老師”開始單獨向他分析大學生活,並指出其諸多缺點。幾小時後,“老師”推薦了一項能力培訓,稱畢業後包推薦工作。聽到這好事,毛鵬簽約並刷卡支付了2999元。

  但他沒想到,這只是交錢的開始。1個月後,“老師”建議他參加一項由美國斯坦福大學官方主辦的交流活動,他連忙拒絕:“我的水平哪夠去斯坦福交流?”

  “12月,‘老師’講了個通過赴美面試的好辦法:交7000元升級成9999元套餐。升級後,推薦就業的級別還可升級到省市500強。”毛鵬同意了。

  赴美面試分中英文兩輪,他被問及為何要去美國、當前經濟形勢等問題。一兩個小時的等待後,毛鵬被告知面試通過了。這回,他交了37000元。

  他驚呆了:自己英文面試幾乎説不出一個完整句子,這也能過?

  毛鵬後來收到一封英文邀請函,祝賀他從眾多中國學生中入選全球商業計劃大賽。落款者,是一位The Business Cultivation Group公司的CEO。

  “既然去美國了,回來可以找到更好的單位。”今年5月,“老師”説服毛鵬交了8000元,將推薦就業的級別從省市500強升級到中國500強。6月,“老師”建議再交4000元,這樣“推薦就業”就變成“保證有Offer”。但這套餐得與轉折號總部視頻面試,報名費500元。

  面試失敗了,7月,“老師”反而把一份99999元套餐推到毛鵬面前——這是轉折號最貴的套餐,據稱畢業後能拿到世界500強的Offer。“哪有這麼多錢,這不是要命嗎!”毛鵬大驚,但經不住説服,他參加了面試。

  這回,在“中國500強”面試敗北的毛鵬通過了“世界500強”面試,前後僅隔1個月。疑惑中勉強支付8000元後,他實在付不起餘下的3萬多元了。

  今年7月19日,因手續不齊,毛鵬赴美簽證被拒;沒幾天,“老師”從上海趕到他江蘇家中,催促交清餘款。

  家人拒絕交錢。已交的7萬多元中,近半的費用是毛鵬攢的“私房錢”。而他只去了1次HR見面會、1次戶外拓展、1次演講課,覺得不值。“這是什麼機構,能讓我弟弟瞞著家裏交了那麼多錢?”毛鵬的表姐非常驚訝。

  “老師”與我交談好幾個小時,就稀裏糊塗同意交錢了

  毛鵬稱,他很多次死活不想交錢,但“老師”與他交談好幾個小時,就稀裏糊塗同意了。“有時從上午10點談到下午4點多,有時從中午2點到晚上7點多……總之很久。”

  交談時間長達好幾個小時——北京、上海、浙江、江蘇、福建、湖南、重慶等地多名大學生也反映了這個細節。他們描述,在以測試、諮詢、講座、活動等名義被邀請到轉折號後,自稱“老師”的職員與他們談話,少則兩三個小時,多則四五個小時,談話後期才拿出協議。

  “‘老師’口才極好、語速極快,説我思維能力不足、領導能力不夠,把我説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後精神疲乏,都不懂他們在説什麼了。一走出來,我才發現自己沒那麼差。”北京一大二學員廖名説,他們被忽悠了。

  自今年3月起,筆者獨自或陪同數名大學生前往轉折號,體驗了電話邀請、測試、諮詢、上課、退款等環節。

  在一段福州轉折號職員柯某波與兩位女大學生近5個小時的談話錄音中,柯某波講述了“15歲上大學”、“放棄清華而報考福建某大學”、“大一暑假花7天學成軟體工程師”等個人經歷,指出她們在測試題中的錯誤,並認為其素質不高,希望能報班成為他的學生。

  她們説要回去思考後再決定,他追問:“不用思考,思考幹嗎,你覺得思考了你還會回來麼?爸媽給錢最好,不給錢,就去借,大不了兼職。”大學生表示要詢問家長,他勸道:“問爸媽,他們會擔心你受騙。這個過程中,你是加快了他們腦細胞的死亡速度,加劇了他們的死亡。”他還説,並不是交錢就有資格到轉折號學習,報名必須經過考核,“你下次考慮好了,我還要再考慮考慮要不要選你。不要考慮了,考慮幹嗎,有錢了不起?”

  北京、上海、浙江、福建等地有大學生反映,他們對其中某些措辭似曾相識。有人質疑,對大學生採用如此營銷方式是否合理?

  筆者在採訪中了解到,並非所有人都對轉折號的課程持反對態度。

  上海立信會計學院一名2010級女生説,由於擔心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她大一報名參加了轉折號,上過演講口才、魔鬼訓練、企業參觀等五六節課。“覺得不像網上説的是騙子,還是有學到點東西的。”

  與此同時,多名高校學生反映,學校並沒有在低年級提供較高質量的職業生涯規劃課程,有的4年只上4節課,授課教師是學校政工幹部。對職場禮儀、簡歷製作、企業人才需求等求職知識,他們也很少有機會接觸到。

  “久經戰場的老手”和“涉世未深的新手”

  所謂30萬學員中有多少人覺得被忽悠,筆者不得而知。令人奇怪的是,有協議、有交錢、有培訓,看似“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為何多年來卻屢屢被指“忽悠大學生”呢?

  筆者發現,各SNS社區關於轉折號的投訴至少可追溯到2006年,媒體對該公司的批評至遲也于2006年出現,地域包括上海、山東、浙江、福建、湖南等。目前,一些報道鏈結已被刪除。

  到了2011年,浙江大學2010級學生范騰龍開了集體訴訟轉折號的先河。他在學校內網CC98論壇發帖徵集“受騙者”,10天就發現了50名同學。最終,47人參與訴訟,其中大一、大二學生佔近8成。

  但這並不是一家“黑公司”。據了解,轉折號是南京雙引號文化資訊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兩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均是黃峰。各地分支機構通常在工商部門既註冊了“雙引號某市分公司”,也註冊了“某市轉折號公司”。雙引號網站宣稱,公司還有衝鋒號、感嘆號、百分號、波浪號等品牌。不過,唯有轉折號的網站能正常訪問。

  中國農業大學一位學員認為,從訪問網站起,這就是一場不公平的對話。“一邊,久經戰場的老手;一邊,涉世未深的新手。二者以師生相稱,前者隱藏了收錢的目的。”他説。

  轉折號網站首頁風格簡潔,轉載了大量職業規劃、筆試面試、簡歷網申等信息。與一般培訓網不同的是,全站沒有介紹培訓課程的類別、價格、講師及時間。網站還説,轉折號曾受中國大學生就業促進工程辦公室、學習型中國等多家政府機構扶持。

  “政府背景”的印象多次傳遞給了大學生。筆者暗訪發現,今年4月,在福州轉折號,職員柯某波向前來諮詢的大學生表示:“我們有政府撐腰,直接進入學校難道不行嗎?”3月,職員錢某英在致電筆者時亦稱,“我們是半官方機構”,她的名片還印有“中國百萬大學生就業立交橋工程南京辦公室”字樣。

  “百萬大學生就業立交橋工程”是中華職業教育社職業指導中心開展的一項公益性中高端人才幫扶計劃。在“2012年轉折號夏令營”的專題網頁中,該工程被表述為“中華職業教育社監督與主導,由轉折號(中國)教育機構實施”。

  按專題網頁的説法,轉折號已經“與眾多全球知名企業達成戰略合作協議,定向輸送合格的畢業生”。這行字上方列了近20個企業LOGO佐證:可口可樂、中國石化、國家電網、三星、索尼……LOGO旁“數千家知名企業”的紅底白字特別引人注目。

  在另一個“FBL暑假赴美體驗項目”專題中,轉折號還把美國駐華使館EducationUSA辦公室列為“政府合作機構”。

  讓人不得不信的是,至少兩家轉折號通過展板、宣傳冊讓8名企業人士“現身説法”:引用一段他們稱讚轉折號的話,旁邊附上照片。這其中,包括所謂“中國石化集團金陵石化分公司人力資源處副總經濟師石裕明先生”、“蘇寧電器南京副總裁孟祥勝”……

  多家機構稱轉折號虛構了合作關係

  筆者在調查中發現,多家轉折號提及的與之有合作關係的機構或個人,都在與之撇清關係。

  福州轉折號客維經理曾給福州大二女學員小章遞來1張照片的影印件,上面是一塊牌匾,註明“授予:雙引號教育機構”“北京大學學生實踐促進會指定培訓基地”三行字,落款是“北京大學學生實踐促進會、北京大學醫學部聯合頒發,2009年11月”。

  “如果你有北大同學,可以去查證。”他自信地説。

  “我還是第一次聽説這事。”對於這個“指定培訓基地”,北京大學學生實踐促進會多名負責人證實,協會與雙引號確實在2009年有過接觸,但僅辦了幾場講座,之後就沒有聯絡了。參與此事的時任副會長表示,他記不清簽合同時有無這個基地,可能是後來加上的,“但這個牌匾不是我們做的。協會的事一般也不會挂上醫學院的名。”

  “我們認為,這個牌匾是名不副實的,是單方面的誇大。”許姓現任會長説。

  今年3月,北京一家從事品牌業務的組織也在網站發表聲明:“本網站未曾開設過任何關於大學生就業測試與分析系統的課程。如果您發現有本站之外的機構發佈虛假信息,請您通知我們,我們會對其追究法律責任。”文末還附上轉折號的傳單。

  聲明中的“大學生就業測試與分析系統”,正是轉折號在諮詢前安排同學做的測試。在一位兼職者提供的傳單上,右邊註明了該測試“四大權威研發力量”,其中有該品牌組織的專家“Channel陳”。

  對此,轉折號營銷副總裁盛永兵、總裁黃峰曾反復向筆者解釋,陳先生確實參與了研發,不過他已從該組織離職,故而對方發表了上述聲明。

  此解釋遭到多次否認。一位不願公開身份的人士透露,陳先生確于2011年年底離職,但他的英文名不是Channel,他本人也否認曾參與研發。起因是,一名姓黃的先生與陳先生、轉折號方面都較熟,他便把陳挂到名單中,但未跟陳提及。今年3月,陳發現自己名義被冒用,黃峰當天早上就給陳發了致歉信。

  另外,筆者聯絡到了被轉折號宣傳材料多次提及的“中國石化金陵分公司人力資源處副總經濟師石裕明”。他感到莫名其妙:“我沒聽説這個公司。”“那段話不是我説的。”“我們沒有合作。”

  此前,“石裕明”在宣傳材料的“表態”非常莊重:“我們每一年都會從轉折號那裏引進很多應屆畢業生……轉折號的學員在這方面(指溝通、組織、談判)佔有明顯的優勢。”

  曾與石裕明共事的郭姓工作人員表示,公司招應屆畢業生一般通過校園招聘,從來沒有委託人才仲介。“這是虛假信息,希望媒體揭露這件事情。”

  而轉折號總裁黃峰則堅稱,這話肯定是石裕明説的,只不過“這種事很敏感,他不方便承認。”

  被提及的其他企業的人事部門,有的則説沒合作,有的説根本沒這個人,有的説他連我們領導的職位都寫錯了。據悉,一些企業已報案或要求轉折號刪除相關內容。

  關於合作機構,筆者曾以大學生身份向中華職業教育社職業指導中心求證。一位負責人表示,去年他們發現該公司打著他們的旗號行事,法務部門正在走程序。但近日欲聯絡採訪時,該負責人手機一直無人接聽。

  美國駐華使館EducationUSA辦公室此前曾給筆者回復電子郵件:“我們不與任何商業機構開展任何形式的合作。”

  難以判定違法

  在擔任“47名浙江大學生集體訴訟轉折號”一案公民代理的席蘊俊看來,這不是轉折號第一次被懷疑宣傳有問題,但並不能據此斷言“轉折號是騙子”。

  2011年5月,杭州市西湖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這場集體訴訟。當時還在讀研究生的席蘊俊作為公民代理,陳述了締約公司被登出、拉客式營銷違背教育本質、利用新生心智不成熟進行恐嚇、曾被管理部門查封等觀點,訴訟材料達1000多頁。

  學生代表範騰龍回憶,共達8小時的庭審中,學生主要陷入兩處不利境地,“一個是證據問題。當初轉折號一些兼職、實習的口頭承諾沒有寫進書面協議,我們沒法證明。”另一處是滿意度調查。轉折號總裁黃峰也告訴筆者,他們課程的滿意率是95%。但范騰龍説,對這類評價,大家一般都不好意思填不滿意。

  如席蘊俊所料,法院無法認定轉折號詐騙。最終,經過1個月10來次協商,雙方達成庭外調解協議。范騰龍説,沒上過課的,退款9成左右;上過課的,將總金額乘以“未上課時佔總課時的比例”,就是退款數。47人共拿回10.1萬元。

  接觸過轉折號的多位媒體記者認為,該公司遊走在法律邊緣。“一位工商局領導説‘投訴這麼多,肯定有問題’,但工商部門都拿它沒辦法。”曾在2009年報道雙引號的一位記者説,一些媒體後來只發了內參。

  有人發現,事實上,一些媒體質疑轉折號的問題,有的並非硬傷或已在改善——

  有媒體發現,轉折號未在教育部門登記,對此,北京莫少平律師事務所肖文彬律師指出,大學生求職訓練機構多以公司的名義存在,主要經營範圍是求職訓練,這與以培訓職業技能、職業資格為主的民辦學校還是有一定區別。“後者根據民辦教育促進法是需要社會力量辦學許可證的,對前者卻沒有明確的法律規範。”

  有報道稱,轉折號未開展培訓或場地不佳,但筆者發現,這些地區的轉折號如今均有為學生提供演講、溝通、禮儀、戶外拓展等課程,地點設在酒店或公園。

  亦有新聞爆料,根據合同,學員若退款需支付30%高額違約金及其他費用。筆者日前比對了轉折號多個版本,發現這條備受爭議的條款在新版中已被刪除。

  但,大學生反映被忽悠的情況仍然沒有停止。

  “它在打擦邊球。”席蘊俊説,從法律上看難以判定轉折號違法,“但我覺得,他們不是誠心做培訓的。”他認為,如果是誠心,何不在宣傳上公開他們的課程、價格、上課時間、地點及老師,讓學生事前知曉,沒必要遮遮掩掩,“不少培訓機構都是這樣的。”

  多位高校教師亦表達了憂慮。新學期將近,上海大學社區學院一位教師給筆者發來短信:“希望媒體一查到底,別讓大學新生年年受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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