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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週刊]萬里尋子記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12月14日 15:33 來源:

  記者 蘇嶺 實習生 于爽

  安徽滁州 江蘇南京 浙江杭州 湖南懷化 上海 廣東東莞 廣州 報道

  上篇 萬里尋子記

  有一個男孩:虎頭圓臉,大眼睛,壯實,笑時會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連帶左臉上細長的抓痕也顯得可愛,現在卻成了10000副撲克牌上的“方塊A”和“黑桃A”。

  他叫戴特株,小名“特特”,1999年5月出生於湖南省懷化市,屬虎。

  家中長輩視他為掌上明珠,但他只是中國一個普通城市裏普通家庭的小男孩。之所以提他,是因為5歲那一年,他在自家門前突然失蹤了。

  特特再也沒有回來,戴家的命運從此改變。一家人天各一方,父親戴宏科和母親王麗玫去了江西永興縣料理鐵礦粉加工廠的生意;奶奶李麗華在自責和眾人的責備聲中度過了一年,精神恍惚,最後去了在昆明的女兒家休養;爺爺戴子初性子執拗,他宣佈:“我這一生不做事了,到死專找孩子。”

  兩年間,戴子初走遍大半個中國,行程上萬里,嘗盡世態炎涼,成為中國數千個尋找失蹤孩子家庭中的一員。

  中國每年記錄在案的失蹤兒童數以千計。絕大多數家長不認為孩子是自己走失的,他們懷疑被人騙拐。儘管他們施盡渾身解數,兒童被解救回來的速度仍遠不及失蹤的速度。

  “尋子撲克”是一些家長絕望下的嘗試。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中,美軍曾通過撲克牌通緝薩達姆的部屬,兩年後,一個叫沈浩的安徽滁州人從中獲得了靈感,開始尋訪失蹤兒童家庭。2006年8月1日,第一批10000副“尋子撲克”運抵沈家。

  26個家庭的27個孩子,率先成為這副暗紅色、印著“尋”字撲克牌中的“A”到“K”,每個家庭為此付出了600元的費用。

  他們只有一個願望:希望尋子撲克能夠流傳到收買兒童量大的偏遠貧困地區,從而帶出被拐賣兒童的信息,解救更多的孩子。

  初踏尋找路

  戴特株的失蹤來得突然。

  2004年3月23日下午5點半,寫完作業的特特自行下樓去玩。往常,奶奶李麗華都會準時在6點半下樓接回孫子,但這一天,她忙著輔導比特特大三歲的孫女戴明珠寫作業,沒有立即下樓。

  戴家位於懷化市嫩溪垅街口不遠處,距懷化火車站不足百米,此處街販走卒雲集,戴家在附近則擁有多處物業。晚上七點半,一個租了戴家商鋪的人到三樓的戴家打水,對李麗華説:“特特在下面蹲著哭呢,好像跟小朋友翻紙牌輸了。”李麗華當時並未在意。

  然而,半小時過後,當李麗華下樓去接孫子時,特特已經影蹤全無。

  一家人頓時亂了套。在長沙的戴子初當即包了輛出租車趕回懷化,通知家人趕緊報案。所有的懷化親威開始了滿城尋找。但這天晚上,戴家一無所獲。

  第二天一早,戴家兵分三路:一路前往懷化電臺,連播兩天的尋人消息,每天播15次;一路到電視臺和報社,刊登尋人啟事;還有一路去打印懸賞10萬元的尋人啟事,印出後再分頭前往火車站、汽車站和市交通要道散發。

  所有人都心情陰鬱。戴子初説,那時他“一跟人説話,眼淚就會流出來”。

  晚上12點,他們又到了懷化市鶴城區派出所。前一天晚上他們已經報過案,但因為那時離特特丟失還不足24小時,警方不能立案;如今,24小時已過。

  做筆錄的警員發問:“走失?拐賣?他殺還是綁架?”

  戴子初流著淚説:“可能是拐賣。”

  “拐賣的話,你要拿出證據,綁架也是這樣。如果是他殺,那你要找到屍骨。”

  最終,派出所還是沒有立案。

  戴家人只好耐著性子回家等待,等待有人聽到戴家尋人的消息後提供線索。

  兩三天后,果然有人來電話了。

  “我看見一個小孩被一個女人抱走了。”有人説,並形容了那個女人的模樣。

  “我看見你的小孩被放到一個車上。”有人描述了一番車子的形狀。

  又有人十分肯定,見到的就是戴家的特特。

  每條線索戴家都聞風而去,卻徒勞而返。

  愁雲籠罩了整個戴家。那些天,王麗玫躺倒在床,不吃不喝也不説話。戴宏科已經六神無主。能夠拿主意的只剩下戴子初。

  “兩三天工夫特特肯定被帶遠,光在懷化發尋人啟事顯然不行。”戴子初考慮著下一步方案,決定擴大尋找範圍。

  他們給28個省區下轄的所有市、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發去了裝有兩份尋人啟事的信函,請求他們協查。2800多封信,從查實地址、郵編到裝訂,戴家人和另外3個親戚花了一個星期,去郵局郵寄時拉了好幾板車。

  戴子初後來只收到了3封回復。一封來自湖北,兩封來自湖南,説當地有人買了小孩。他們打電話去了解,但都不是特特。

  全國大拉網

  特特在哪兒?是被賣給別家收養了嗎?養父母對他好還是不好?他有沒有哭鬧?還能記得親人嗎?……特特失蹤後,戴家人愁腸千結,牽掛特特的安危。

  誰都不願做最壞的打算──特特已經不在人世。

  在特特失蹤23天之後,2004年4月16日,戴家發動了一場聲勢更為浩大的尋人攻勢。

  戴子初組織了4組共16人的尋人小組,分別由李麗華、兒子戴宏科、自己的叔伯兄弟和他們的妻子領隊,分赴福建、浙江、廣東、海南、江西、安徽、湖南和湖北等地,負責在省會城市、大的市縣火車站、長途汽車站散發尋人啟事。他自己則負責舉報人的異地線索查證。一個在長沙的朋友幫忙負責後勤。除領隊是自家人外,其他成員皆外聘而來,包食宿行費用,並按日付給三四十元錢的工資。

  更多的報料電話打了進來,有人還自稱人販子或認識人販子。不過,接聽多了,戴子初大致摸出了規律。多數人會在電話中這樣説:“我沒錢打電話了,你匯100元話費過來。”一開始,戴子初總會及時匯錢過去,接著第二個電話來了:“在某某路的橋上等,過來後小孩可以送過來,不過要給幾個路費錢。”

  戴子初於是要求和小孩説話。一開始,打來電話的人總説好,但片刻之後就換了説詞,説因為生疏了,孩子不肯講話。

  戴子初學會了應對:第一要先看照片;第二索要電話,盡可能核查來電人的身份,確定真實性;第三要求去派出所看孩子。但類似的騙局,此後他還是經歷了80多次。

  去派出所看孩子,有時也會麻煩不斷。戴子初説,在他走過的某些偏僻之地,經常錢給了,煙也送了,孩子還是看不到,因為派出所要通過村裏的書記。可是有時今天書記不在家,明日派出所説要開會,等真正騰出時間帶去見小孩時,小孩已經不見。後來有人偷偷告訴他,一個小時前小孩還在家裏。

  失財也在所難免。戴子初掉過兩部手機,都是舉報人跟他同宿時趁機拿走的。最奇的一次是在河南駐馬店。一個長相和穿著都還不錯的年輕女子從長沙經洛陽,一路跟他到駐馬店。相安無事四個晚上之後,戴子初被竊1000多元。至今他想起此事仍覺蹊蹺:那女子看起來像個正經人,跟了那麼久就圖1000多元?

  短短兩年的尋找中,戴子初見識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人趁火打劫,有人落井下石,當然也不乏慷慨熱忱之人。

  湖南某地派出所有人打電話説,聽聞鄰縣有戶人家在武漢當軍官的哥哥,花5000元給弟弟買了一個5歲男孩。他當即聯絡涉地派出所,對方馬上派人去核實,確認了有這樣一名男孩。戴子初迅速趕往當地,當地派出所所長親自開車隨行。村子在山裏面,警員們跟著他徒步翻山兩小時。

  但是,不立案給他帶來了相當大的麻煩。戴子初曾接到舉報,説只要通過一個電話號碼找到一個人,就能找到孩子。三個舉報人分別從廣東、安徽、河南三地打來電話,口音不一樣,説的卻是同一個地點、同一個人。

  戴子初查實確有這個地點、也試打過這個電話號碼,確實有人接聽。

  怕驚動對方,戴子初寫報告,到涉事地湖南株州市公安局,請他們幫助協查。見他抱著一大堆資料前來,領導動了惻隱之心,開會研究2小時後決定幫查。一個工作人員問他:“立案了沒有?”戴子初答覆説沒有。“沒有立案我們不能協查。要懷化市公安局來人。”對方説。戴子初於是折回老家,請求懷化市公安局派人,但公安局回答説,沒有立案不能出警。

  兒童失蹤,只有立了案的才最終有可能被解救。但因各種原因──無指向、無有效線索、無證據、不清楚案件性質不予立案的失蹤兒童仍然佔了相當大的比重。戴家只是其中之一;江西九江人余小銳之子余冠雄失蹤6年也至今未被立案。一些家庭因此猜測,不立案是因為這樣的案子難破,公安部門怕影響破案率。

  幾次遭遇之後,戴子初知道自己不能再陷入這個怪圈。他再不敢輕易找派出所,決定用生意人的方式解決問題。

  “我和舉報人一起秘訪,儘量接近孩子。秘訪不成,再找派出所。”他説。

  兩年的尋訪過程中,戴子初已經了解到,福建、廣東和河南一些偏僻鄉村裏,經常會有人收買兒童。當然,大多都是男童,買去“養兒防老”。但當地很少有人舉報或提供線索。有一次,一個舉報人告訴戴子初,那個被他舉報收養男孩的家庭,事後打電話罵他,威脅他。

  不光如此,外地人還沒走近村子,村裏人便知道了這一信息,於是紛紛將收買來的孩子藏起。

  “幾千年存留下來的封建觀念和鄉村陋習,為拐賣孩子的犯罪行為提供了犯罪的溫床。”知名安全防範教育專家、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教授王大偉説。

  2005年除夕,戴家團聚。面對一桌的飯菜,所有人面色沉重,默不出聲。門外鞭炮突然炸響,王麗玫猛地哭了起來,跑回自己的房間。其餘的人再也忍不住,涕淚縱橫。

  尋人小組于2004年4月16日出發,一直跑到2005年春節前;節後再次出發,2006年5月初回到懷化,又尋找了兩個月方才收兵,跑遍了長江、淮河以南的所有南方省份,以及河北、山東、陜西三省。

  戴特株依然似泥牛入海,蹤跡全無。而他的親人們,到了崩潰的邊緣。

  自責沒有照看好孫子的李麗華漸漸出現了精神病的傾向;戴子初的飲食起居已經完全混亂,他常常十七八個小時不睡覺,説了上句想不起下句。“以前喜歡樂觀(熱鬧的意思),現在喜歡靜坐。”

  戴子初常想,自己與特特的距離是否曾經只有幾步之遙?一想及此,他心中更添一份難過。

  戴子初後來估算,一條看人線索的開銷大約兩三千元,包括:來回路費1000多元,請派出所吃飯幾百元,感情費1個警察200元(兩個警察400元,以此類推)、村幹部100元,舉報人辛苦費一二百元,通常給這些人發五至六包“芙蓉王”香煙,每包20多元。

  兩年多的尋找,戴家已經花費了40多萬元。其中,發放出去的500萬份尋人啟事的開支就高達28萬元。原本殷實的家底漸空。

  下一步呢?“就是賣房也得找下去。”戴子初説。

  自發的尋子聯盟

  在最初找尋之時,戴子初只是關心他的特特,因此每當確定不是,他轉身就走;但漸漸地,他的腳步放慢了。

  這兩年,他嘗盡辛酸和世態炎涼,深有感觸,也越發同情起那些與特特有同樣不幸遭遇的孩子們。

  他曾親耳聽廣東省陸豐縣某派出所所長説,那裏一個村近四年買了400個孩子;在河北時,他也聽説了有個縣買進了100多名小孩。一次,在去河南的火車上,他還見到有對夫婦帶著六個小孩,年齡大都在5至8歲間,彼此相貌卻有頗多不似之處,憑直覺判斷,那絕不可能是一家人。

  “如果把全國失蹤兒童家庭聯合起來,大家互通信息,可能容易找到孩子。再説人多了,公安部門可能會更重視一些。”他暗想。

  此時,戴子初尚不知貴州、雲南和廣東等省份已經自發形成了各自的尋子聯盟。失蹤兒童的家庭在找尋過程中認識,互通聲氣,到如今,大一些的聯盟已聯絡了60多個家庭。

  這些家庭彼此安慰,互相傳授經驗,也互相支持和鼓勵。

  自發形成的尋子聯盟集中在雲南、貴州、廣東、河南四省。這些地區的尋子聯盟聯絡人説,僅他們掌握的失蹤兒童名單已有上千名。尋子聯盟向本報發來了名單,至截稿前,其中593人已經電話核實。

  戴子初後來聽説了這些尋子聯盟,專程跑了一趟和他們交流信息。和他一樣,尋子聯盟中的每一個家庭,都經歷了報案、找媒體發佈尋人消息、貼尋人啟事、追蹤每條線索,繼而心力交瘁的過程。

  戴子初稍感寬慰的是自家家底還算殷實,所以儘管花費數十萬,尚能應付。但聯盟裏的許多家庭,生活已因此陷入困頓。

  在貴州銅仁做服裝生意的浙江台州人馮常平花費已經超過30萬,在廣東東莞橫瀝鎮經商的河南人劉軍花了10萬,在東莞石龍鎮市場賣肉的茂名人崔小蘭10萬,在深圳南山區南園百貨商場經營床上用品的陳思勇花了10萬,廣東從化的李奕平花了5萬元。馮常平和李奕平的孩子,現在都在“尋人撲克”上。

  更多家庭雖然只花費了幾千元,但那已是他們的全部積蓄。他們從農村進城務工,居住在大城市的城中村,以貴陽和昆明兩個城市最為典型。

  戴子初曾去過貴陽尋子聯盟聯絡人王萬軍的家。孩子失蹤後,王家耗盡錢財,家中以砍斷的木樁做凳,“全部家當一個擔子就能挑起”。原來“高高大大、標致(相貌好)”的王萬軍,在經歷了6年找尋之後委靡得不成樣子。

  一個專業化的販賣兒童網絡

  與各地尋子聯盟初步溝通、交流之後匯總的信息讓戴子初目瞪口呆。此前,他從未想過兒童販賣已經成為如此嚴重的社會問題。

  從尋子聯盟初步了解到的情況來看,兒童成批失蹤案正在大幅上升,並出現了由南向北的擴散趨勢。南方的貴州、雲南、四川、廣東成為兒童失蹤的主要地區;福建的晉江、莆田,廣東的潮汕地區和海陸豐地區,河南省,則成為失蹤兒童的主要流入地。

  一個職業化的拐賣兒童網絡正在形成,甚至出現了對拐的現象──兩地的人販子將手中拐來的小孩集體互賣。在貴州,居然有一些家長賣掉了自己的骨肉!

  王大偉教授認為,這一現象的出現與中國整體犯罪大環境基本一致。1978年開始,中國犯罪活動數量就開始有所上升,1983年開始出現“嚴打”,其中就包括拐賣兒童現象。而同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相比,如今的拐賣兒童現象還出現了一些新的趨勢。

  “拐賣兒童出現了區域化的傾向,甚至在這個地區形成了一種亞文化。比如在福建的一個小村莊,100多個人都在拐賣兒童,幾乎成為這個村莊的風氣了;罪犯以婦女為主,70%的作案人員都為女性。因為婦女帶著兒童時不易被懷疑,而且她們經驗豐富,懂得如何去控制孩子;專業化趨勢也出現了。現在的人販子懂得如何去哄騙孩子,不讓其哭鬧,懂得如何瞞住警方,躲過糾察。”王大偉説。

  但一些失蹤兒童的家長説,雖然警方對人販子的打擊力度大,有時卻未必能解救出孩子。人販子抓了,判了刑,也搞清了孩子被賣後的姓名和地址,但孩子還是可能回不了家。貴州興義的周憲忠説,拐走他兒子的人販子曾經交待小孩在福建莆田某地,但5年過去,至今仍不能返家。時間一長,不是無頭案也可能被拖成“無頭案”。

  更多的場所正在成為新的危險地帶。火車站、商場、市場、公園仍然是主要的兒童失蹤場所,但有越來越多的孩子在自家門口或自家門麵店門口、小學或幼兒園門口失蹤。不管是農村還是城市的兒童,都成為人販子的尋覓對象。

  聽聞這些之後,戴子初陡生絕望。特特就像大海中的一滴水,單憑一己之力,能有結果嗎?

  尋子聯盟VS人販子

  一頭是不惜鋌而走險的人販子,一頭是各地的失蹤兒童家庭和尋子聯盟,一場拐賣與解救間的較量,在日益猖獗的人口販賣現象下開始了。

  尋子聯盟以集體的力量尋求外界幫助,主動找媒體報道、到北京上訪,以引起政府對兒童失蹤案的高度重視。但他們心裏更清楚,自身力量畢竟有限,要解救孩子,最終仍要借助警方的力量。

  警方解救孩子是通過人販子提供的線索進行,尋子聯盟開始利用各自關係接觸人販子。

  他們通過一個朋友假稱手裏有“貨”(人販子對被拐帶孩子的稱呼),接近一個人販子並搞到了他的一本電話號碼本,裏面記錄了六個省40多人的手機號碼。尋子聯盟分頭試打電話,發現都確有其人。其中,“四妹”、“老三”、“老四”、“燕媽”、“何妹”、“劉妹”顯示多次,“四妹”和“小燕”甚至有多個地點的號碼。

  尋子聯盟分析,那些反復出現的人出現一次可能就是搞了一批小孩;“四妹”和“小燕”似乎是聯絡點。秘訪後他們發現,這些人都是收買一條線,有人還曾因販賣孩子被判刑。

  這些電話號碼,戴子初用信簽紙一一記錄下來,每欄1個記滿了8頁。原始電話號碼本被尋子聯盟仔細收藏了起來,留作日後的尋子線索。

  就在這當口,戴子初接到一條信息:河南林州市東窯鎮上莊村7組一次買進了5個男孩,由村裏在外跑出租車的王義增和王建林送進村。王書林、趙廣增、王華興、王樹光、王朝炯各買一個,其中王書林是村會計。他馬上轉給東莞尋子聯盟。聯絡人劉軍老家在河南,便讓父親前去查證,確有其事,只是孩子都沒見到。

  一些幸運的孩子就在尋子聯盟與警方的通力合作下被安全解救回來。

  總體趨勢:兒童成批失蹤現象,已呈現由南往北擴散趨勢貴州-雲南-四川、湖南、廣東、廣西等南方省份-湖北、安徽、河南、北京、新疆等北方省份

  1995年至2005年10月共解救被拐賣兒童98名,從破案情況看,拐賣兒童犯罪活動呈上升勢頭,1995年至1997年,平均每年以48%的速度增長

  1996年至2005年8月,全省共立拐賣兒童案件407起,被拐賣兒童439名,其中男性315名,佔80%

  1997年至2005年10月,全市共發生拐賣兒童案件118起,被拐賣兒童124名。2005年1月至8月,全市共發現被拐賣兒童53名,與去年同期發現被拐賣兒童數20相比,上升1.5倍

  1995年至1998年上半年,共解救本省被拐出的兒童245名,解救外省被拐入的兒童834名,拐出與拐入比例為1:3.4

  1997年各地公安機關共接報兒童失蹤案件54起,比前三年總數的51起還多3起。其中,半數以上的報警案件屬於兒童被拐騙、盜賣案

  自1993年以來,全省共報失蹤兒童487名,僅遵義市紅花崗區近年共有100名兒童失蹤。遵義地區1993年至1996年共立盜搶、綁架兒童案件526起,立案數逐年上升。

  截至2004年8月18日,昆明仍有200余名兒童下落不明;魯甸縣每年有數十名嬰幼兒被人販子拐賣至福建、山東、廣東、廣西等地。

  廣東揭西人林舜明是東莞尋子聯盟的發起人,其子林傑濤2004年4月1日失蹤。孩子失蹤後幾天,林舜明便接到一個電話,説孩子被兩個人拐走,自己曾跟他們一起混,後來發生了矛盾,因為身上沒錢,如果林舜明能給幾百元,就告知這些人經常在何處活動。林舜明立刻報了案,然後跟舉報者相約見面,給了400元後,舉報人説了地址和兩個人名。派出所抓走此人,後對林舜明説信息不實。其間幾經反復,10個月後,警方還是循此兩人的線索找回林傑濤。

  每年會有多少孩子被解救回來?一份來自中國兒童安全網的數據表明,1996年,全國共解救兒童1563名,1997年解救兒童1299名,1998年1至9月解救兒童1015名。但這份報告同時指出,拐賣兒童犯罪的情況仍很猖獗。

  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院長曲新久説,中國目前尚不具備建立類似美國“安珀預警機制”系統的能力,但他認為,火車站和汽車站的聯防非常重要。“孩子都是通過汽車和火車運輸出去,這些渠道的警察和乘警執勤時,對帶小孩子的人群多看一眼,多盤查一句,可能就能堵截一些。”

  孩子到底怎樣才能回家?2006年8月16日,戴子初以虛擬的全國打拐辦副主任的身份總結了四點:進行全國拐賣人口普查;登記各地非父母所生孩子資料,匯總到全國打拐辦;嚴厲打擊買賣雙方,買方也要正法;嚴格查辦落戶問題。

  尋子撲克

  幾乎每天都有孩子被解救回來,但也有同樣多甚至更多的孩子在丟失。

  不管其他家庭成員的想法如何,戴子初不改初衷。只有找到特特,那長期空置、滿是灰塵的房子才能重新煥發生氣。

  但是,特特的失蹤至今仍未立案,戴子初只能通過生意人的方式繼續進行尋找。

  眼看著希望越來越渺茫,於是,2006年3月,當沈浩帶著印製“尋子撲克”的想法找上門來時,戴子初毫不猶豫地簽了協議。

  “500萬份的尋子啟事都印了,10000副撲克算什麼?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他説。之後,他又把沈浩推薦給了尋子聯盟。

  38歲的沈浩從不打牌,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從撲克牌上尋找想法。

  沈浩早在2001年便建立了一家尋人網站。2005年10月下旬,他接受了一個替人尋找親生父母的委託,在從武漢返回滁州的火車上,他看到有人打撲克,不由眼前一亮: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中,美軍曾用撲克牌通緝他們要抓捕的戰犯;相較網絡,撲克更易將信息傳遞到邊遠、貧窮的地方。

  2004年,單只新疆阿克蘇地區就有400個孩子被拐騙,需要的家庭肯定很多,湊齊52張撲克牌應該不難。

  2006年3月,沈浩專門到貴州、雲南、廣東、江西和湖南等兒童丟失大省跑了一個半月,結果一圈下來只徵集到8個家庭。南昌的一個家長一開始熱情接待他,然而,沈浩一提出要收600元的費用,那人轉身便走;同樣在貴陽和昆明,每次都有幾十人圍過來,但一提錢,馬上散去。

  丟失了孩子的家長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騙術,沈浩被當成了騙子。

  沈浩説,他早有了心理準備。他與江蘇徐州“聯合尋人網”的劉志德為製作尋人撲克,從去年底開始整整策劃了4個月,考慮到了每個細節,包括可能遭遇的非議、心理承受,甚至是面對失子家長時要説的話──第一句説什麼,接下去的每一句又要説些什麼。

  尋子撲克是寧波三A集團出資免費付印的,也因此,沈浩對失蹤兒童家長收取費用引來了相當大的爭議。但一些表示認可的人士説,這一做法應該比無償的志願行為更能持久。

  尋子撲克最終收錄了26個家庭的27名孩子。不過,戴子初倒有些後悔當初的推薦。尋子聯盟中參與的家長接到撲克後,都打電話給他,不滿撲克上留的聯絡人是沈浩和劉志勇。“最關心的只能是家長,我們24小時都開機。他們總有各種各樣的事,萬一有價值的電話打來,被耽擱了?”家長們説。

  但沈浩認為,自己是按當初簽署的協議格式執行。

  不過,這10000副撲克並未進入流通市場,沈浩也還未考慮如何將讓它傳到偏遠的地區。一部分尋子撲克被寄給了參與的家長、各地的媒體,全國失蹤人群愛心大搜索活動,而大部分至今仍存放在沈浩家中。

  不過,上了網的“尋子撲克”還是有些效果。有網友發現“紅桃8”上的一個男孩(李繼陽和李元胡)極像河北邢臺威縣某村收養的男孩郭某某,沈浩通知了家長李健。南京市民李敏的兒子李宗宇(方塊8)像被淮北某人收買,有其手機號碼,沈浩也轉給了李敏。這兩個案子,警方目前正在核實中。

  對李敏一家來説,這是一個好消息。2006年5月13日,她兩歲半的兒子李宗宇在自家小區五福家園內失蹤。當晚,李敏和丈夫在南京市內四處張貼尋人啟事,但第二天他們發現全被當做牛皮癬廣告給撕了。再貼,再被撕。反復多次。

  “在中國,丟了一個小孩就跟丟一個小狗一樣。我心裏好難過,也替孩子難過。我對不起孩子。”8月11日晚,面對記者的採訪,一直沉默的李有祥突然失聲痛哭,交握的雙手緊緊拳著。

  他清楚記得那時正值網絡虐貓事件熱炒,在南京主要交通要道和人行隧道口都張貼著“保護動物”的宣傳啟事。

  “小時候大人拿拐佬子(南京方言)來嚇唬我。但我長這麼大,周圍只有死的,沒有哪個是被拐佬子帶走的。”李敏想不通,現在的南京怎麼會有拐佬子。孩子會不會被賣為乞討工具?她想問又不敢問。

  兒子失蹤之後,李敏説她看透了人性,而他們夫妻間也幾乎鬧出一場感情危機。後來,李敏和李有祥帶了些隨身物品,從家裏搬了出來,在鄰近地區找了間月租100多元的大雜院民房住下,李敏説不敢回家。

  奔波快一年的李奕平雖然印了撲克,但已經心生無奈,指望孩子大了後知道自己的身世,能去網上找資料,然後自己回來。

  “我不信這輩子找不回特特”

  丟的孩子找不回來,又有孩子陸續失蹤。

  北京的曹秀英不願再提及往事。她的兒子1984年在太原某公園內失蹤,時年3歲。她找了20多年,“説一次,傷心一次”,已經精疲力盡。後來她生了個女兒,如今19歲,正上大學二年級。

  李敏夫婦急待公安部門消息之時,另一對南京夫婦卞其勇和薛蘭青的苦日子才起頭。7月27日,拐佬子出現在南京夫子廟內的依迪地下時尚廣場,他們兩歲的兒子卞宇涵在自家開的“青青時尚小屋”門前失蹤。之後,卞其勇連續7天沒吃飯,8天沒睡覺。8月3日早上8點在夫子廟派出所門口,他暈倒在地。

  聞訊後,李敏打電話給卞其勇,安慰並傳授自己的經驗,提出保持聯絡,互相支持,直到找回孩子。

  8月8日,廣東東莞電視臺發佈一則大朗鎮新失蹤兒童的尋人啟事,這是8月份大朗鎮發生的第4起;8月22日,李啟方則在昆明街頭看到又新貼出了兩張尋人啟事。

  “我會繼續尋找。明年我要向全國所有的小學寫信找特特。還找不到的話,過六年,我向全國所有的中學寫信。我不信這輩子找不回特特。”戴子初説。

  2006年8月16日,今年春節後就一直出門在外的戴子初首次回到懷化的家。一個黑色的公文皮包片刻不離他身:裏面裝著尋人資料和6本巴掌大小的日記本,其中4本日記本已經記滿。自特特失蹤的第二天起,他就堅持將每天接到的電話和經歷記錄下來。包裏另外還裝了一套單衣。

  那是他長年出門在外尋找特特的全部行當。

責編:劉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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