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地球：叢林

　　像這樣的森林只佔陸地的3%，然而在這些森林裏生活著世界半數以上的物種。但是這麼多不同種類的植物和動物是如何在這裡各自找到自己的空間而比鄰生活的呢？在陰暗潮濕的地面上，叢林似乎了無生氣。唯一的生命跡象常常是你聽到的聲音。雄性的藍極樂烏正在尋找配偶。表演很精彩，但是在這裡他不是唯一一隻急於留下好印象的極樂烏。新幾內亞島上有近40種不同的極樂鳥——每一種的表演似乎都比另一種更令人稱奇。這是麗色掩鼻風鳥。

　　像許多其它叢林動物一樣，極樂鳥避免互相競爭——為此它們居住在這個叢林覆蓋的島嶼的不同地方。

　　勞氏六線風鳥在森林地面上一片屬於他的特別空地上表演。麗色極樂鳥喜歡灌木下部分的樹枝。雌性麗色極樂鳥的羽毛很一般。雄鳥鳴聲宏亮。為了得到雌鳥的歡心，僅靠眉目傳情是不夠的，他還需要再露兩手。關鍵是他的表演。雌鳥儘管長得並不那麼漂亮，但對配偶的選擇卻非常挑剔。現在到了近距離面試的階段。他的左邊看上去不錯，可是他的右邊如何呢？

　　不錯，挺動人的，但是他總體上足夠優美健壯嗎？哦，天呀！她飛走了，這説明了一切。

　　一代又一代挑剔的雌鳥促進了這些優美表演的發展。雄鳥越華麗，越有可能受到雌鳥的青睞。新幾內亞地處橫跨地球赤道的熱帶地區。這裡雨水豐沛，一年365天中每天都有12個小時的日照，雨林生長繁茂。令人驚奇的是，只有2%的陽光透過樹林照射到地面。地面上，植物的幼苗艱難地生長。但是幽暗並不是永不消退。

　　一棵大樹死掉總是令人傷心，但是只有這樣才能使森林永葆青春。強烈的陽光突然照射進來給森林地錶帶來新的生命。0.1平方公里的雨林中可能有250種樹——這相當於生長在英國的全部樹種的近10倍。對陽光的需求使各種植物競相爭奪陽光照射位置。必須抓緊時間。剛剛幾天前落在地上的種子可能現在已經在亂樹葉下發出了新芽。

　　由於競爭者很多，有個好的開端非常重要。但是對如何充分利用這一難得機遇，每種植物都有自己獨特的戰略戰術。硬木樹的種子發芽很快——但是像龜兔賽跑寓言中的烏龜一樣，

　　它們的策略是慢而穩。藤本植物和其他攀緣植物把所有的能量都用在迅速垂直生長上，而不是長粗——雖然它們需要強有力的東西作支撐。攀緣植物的策略看上去雜亂無序，但實際上它們在瘋狂中有自己的章程。它們莖藤的頂端彎曲成套索狀，不停地為它們細長的莖藤尋找支撐物。它們的卷須繞成圓圈——一旦它們的支撐物發生移動，這些卷須可以伸縮，而不致于折斷。但是在現階段，最先佔領大片林間空地的是血桐樹之類的快速生長者——它們大而密的葉子吸收了大量陽光，促進了它們的生長。結果，血桐樹一年就長高了8米，幾乎把所有的競爭者都甩在了後面。

　　在競相長高的比賽中，最初站在起跑線上的有數百位，但是到達終點的極少——多數植物因為得不到陽光而停止生長。不到4年，該淘汰的就都淘汰掉了——但競賽沒有結束。最終的勝利者是烏龜——生長慢而穩的硬木樹。

　　長得快但壽命短的植物相繼死去，硬木樹卻傲然屹立——例如這棵50米高的大樹，還要在陽光下再生長200年。樹林頂部是樹冠層——它是叢林的發動機庫。雨林中的大多數動物都生活在這裡。但是，儘管看起來這裡的植物性食物非常豐富充足，但是蒐集起來往往頗不容易。

　　雨林裏沒有明顯的季節，每種樹在一年的不同時間開花或結果，這意味著果實採集期在時間上非常分散。猴子，例如這些絹毛猴，為了生存必須在樹冠層搜尋各種食物。

　　但是在世界各地的雨林中有一種果樹能夠全年不斷地提供果實——這就是無花果樹。不論它長在哪，無花果樹總是強烈地吸引著各種動物。在亞馬孫河流域，最先出現的是紅臉蛛猴。這些大型的靈長目動物很愛吃無花果，但是它們不能長久地獨自佔據無花果樹。其他動物要來分享。

　　例如小型的長鬚狨。這些絹毛猴也喜歡無花果，但是因為個頭兒小，很容易被嚇跑。松鼠猴個頭兒也不大，但是它們數量多，因而力量也就變得強大。它們佔據樹的時間可能比較短，所以它們的策略是打砸搶。白額卷尾猴是這些森林中的無賴，它們想獨佔成熟了的無花果。無花果樹是少數幾種全年結果的果樹之一，所以當其他食物匱乏時，總可以在這裡或那裏找到這種樹的果實。甚至以吃樹葉為生的動物，例如吼猴，也不願意錯過吃熟無花果的時機。吼猴個頭兒大，白額卷尾猴趕不走它們。無花果極受歡迎，一棵無花果樹竟然有40種不同的鳥類和猴子輪番來吃。因為果樹非常寶貴，許多種猴子都有強烈的地盤性。如果你生活在樹頂上，或許你對一塊地方提出領土所有權的最好方式是像馬來亞長臂猿那樣。

　　馬來亞長臂猿的吼叫以同一家族雄雌家長的二重唱開始。家族中的其他成員很快參加進來——結果是一陣瘋狂的行動。叫聲可以傳播一兩公里之外，其用意是很清楚的。它們告訴其他家族的馬來亞長臂猿：“這是我們的地盤，不許闖入！”在這裡，馬來亞長臂猿的叫聲似乎控制了整個空間，但是叢林中的生命令人難以置信地多種多樣，還有許多其他動物也想使自己的聲音讓其他動物聽到。在叢林的每一個垂直層次上都響著不同的曲子。

　　森林中的合唱在淩晨尤為豐富多彩，在涼爽的空氣中聲音傳播得也更遠。但是很少叫聲能像這種聲音在濃密的叢林裏傳播得如此之遠——這是雄猩猩發出的悠長而響亮的獨唱。中午時分。叢林裏很少有聲響，熾熱濃重的空氣壓抑了聲音的傳播。隨著下午的時光慢慢消逝，另一批演員開始準備登場。

　　昆蟲發出了和諧的聲音——在其他動物曲調的間歇時刻響起了它們的歌聲。許多歌唱者遵守嚴格的時刻表。現在整6點，是蟬在叫。夜幕降臨，全新的管弦樂隊閃亮登場。各種動物競相發出的刺耳聲音使人們震耳欲聾，但是青蛙的耳朵有獨特功能：只能聽到同類的叫聲。

　　求愛的歌聲來自四面八方。

　　雄性麗紅眼蛙從樹頂上跳下。為了減緩下降速度，它們用自己巨大的蹼足當降落傘用。

　　雄性麗紅眼蛙大部分時間生活在高樹冠上，只有到繁殖季節才從樹上下來。安定下來之後，他們就開始為自己從未見過面的雌性麗紅眼蛙唱小夜曲。

　　現在到了雌性麗紅眼蛙採取行動的時候了。求愛者有的是，不過這只雌蛙已經確定了自己的選擇。她在朝著最響亮的聲音走去，因為響亮的聲音是由大個紅眼蛙發出的，個兒大就是好。但是，要到達大個兒紅眼蛙那裏，她必須經受一群個頭兒較小的紅眼蛙的糾纏。他們與之交配的唯一希望是採取暗中突然截擊的辦法。他已經成功地交配，但是雌蛙源源不斷地來，這場戲還要演下去，直到那一隻肥大的紅眼蛙停止歌唱。本來用於攀爬樹木的足現在被派作別的用場。

　　兩個是伴侶……三個……就引起了麻煩——但是，無論如何，所有的雄蛙都長有乾燥的

　　第一指，這使他們能夠像用鉗子一樣緊緊抓牢他們濕漉漉的伴侶。先到者先交配。居住在這樣潮濕的環境中意味著叢林中的青蛙對水坑和池塘的依賴性減少——這些蛙甚至不把卵産在水中。蛙卵被幹死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在這裡被捕食的可能性也較小。

　　令人驚奇的是，雨林裏不是每天都下雨，但是這裡的降雨量仍然比地球上任何其他地方都多——平均一年有兩米多。一棵樹每年可以吸收幾百噸水。但是樹本身用不了這麼多水，大部分水被蒸發進入空氣，成為霧靄和雲。世界上面積最大的亞馬孫雨林中，一半降雨來自樹木水分蒸發而形成的雲。既然雨林裏有這麼多的雨，世界上最大的河流在雨林區域也就不足為奇了。在森林內部，高溫為一個奇異世界的形成創造了最理想的條件：在這個世界裏

　　生命建立在腐朽物質之上。像變形蟲一樣的黏菌漫遊在雨林地表，以細菌和腐爛的植被為生。

　　真菌也依靠腐朽物質茁壯生長。這是真菌的子實體——是巨大的地下菌絲網絡唯一可以看到的標誌。在溫帶森林裏，枯枝落葉層積聚了豐富的營養物質——而在這裡情況卻不是這樣。雨水沖走了進入土壤的營養物質，但真菌憑藉它們地下的絲狀體與樹根連接在一起，通過迅速耗光死樹的養分，真菌有助於重要礦物質的再循環，把它們直接送回到活著的樹中。

　　這種再循環在這裡進行的速度比地球上任何地方都要快。據認為熱帶有近100萬種不同的真菌——其中絕大多數都不為人們所了解。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沒有真菌雨林就不能存在。在雨林中一切都有用場——真菌成為其他動物，例如這些甲蟲幼蟲的食糧。這些幼蟲找到直菌並不特別困難，因為它們慈愛的雙親為它們指明了道路。

　　説來令人男以置信，世界上全部昆蟲的80%生活在叢林中。很少昆蟲比螞蟻更成功。每0.1平方公里林地裏有800萬隻螞蟻。但是叢林中的螞蟻並不能處處隨心所欲。這些彈頭蟻表現出某種可怕的症狀。一種孢子滲透到它們的身體和腦中，這種孢子來自一種叫做蟲草菌的寄生真菌。被感染的腦指揮這只螞蟻向上爬。然後它完全迷失了方向，用它的顎咬葉梗。得了這種病的螞蟻一旦被工蟻發現，就立刻被拖到離它們群體很遠的地方，然後被拋棄在那裏。

　　這樣做似乎太過分，但這是有正當理由的。

　　聽起來像科幻小説，但事實確實如此：蟲草菌的子實體從死螞蟻的頭中長出來。它生長三周時間，當完成生長後，可怕的孢子從子實體的頂端炸開。結果，周圍的螞蟻都將面臨嚴重的死亡威脅。真菌毒性非常強，能把整個群體的螞蟻消滅光。在這個殺手面前倒下的不只是螞蟻。

　　實際上有數千種不同的蟲草菌——令人稱奇的是每一種真菌專門對付一個物種。但是這種襲擊對叢林生態的多樣性有積極意義，因為像這樣一些寄生生物能夠阻止任何群體的動物佔上風。一個物種的數量越多，它受到報應女神即蟲草菌——襲擊的可能性就越大。由於競爭激烈，叢林成為特化物種的家園。來自婆羅洲島的這種動物就極不尋常。它是斑鼯猴，又名飛狐猴，不過“飛狐猴”這個名字叫得不恰當，因為第一，實際上它不會飛；第二，它當然不是狐猴。實際上沒有一個人能真正説清它的近親到底是那種動物。斑鼯猴靠吃嫩葉生存，為了能找到足夠多的嫩葉，它必須從一棵樹爬到另一棵樹。樹葉的營養不高，不過它從一棵樹爬到另一棵樹並不太費力氣。

　　有時一個夜晚斑鼯猴必須走3公里多的路——因為有卓越的滑翔技巧，這項任務變得容易一些。在競爭激烈的叢林中成功的秘訣是“特化”，這使動植物之間演化出非常密切的關係。

　　這是豬籠草——也是來自婆羅洲。豬籠草已經適應生活在營養物質很少的土壤中，它所需要的營養主要來自被吸引到籠蓋下方蜜腺處的昆蟲。一旦落上去，豬籠草光滑的表面使昆蟲難以逃脫。大部分滑落到籠底的水中，被浸沒淹死。在籠子的底部，豬籠草腺體分泌的酶把昆蟲的屍體消化，變成植物的養分。但並不是被吸引到豬籠草中的昆蟲都會喪命。

　　紅花蛛整個一生都在豬籠草中度過，它利用絲線懸挂在籠子裏。紅花蛛不是靠結網捕捉昆蟲，而是靠裝了水的籠子獲取食物。如果一隻螞蟻掉入籠底，蜘蛛等在那裏讓螞蟻淹死——然後繞繩降下把它撈起來。

　　如果這是只活螞蟻，它可能太危險，蜘蛛未必能把它制服，所以把籠子當作陷阱這意味著它能得到大份的美餐。蜘蛛並不是把籠子裏的東西全部據為己有，它吃剩的部分都留在籠底的水裏，成為豬籠草的快餐。

　　其他食物，例如蚊子幼蟲孑孓，似乎只能令紅花蛛望洋興嘆。其實不然，對此它也有驚人的高招。它利用氣泡內的空氣，潛入籠底捕捉。一旦把獵物捕獲，紅花蛛利用蛛絲保險繩把自己拽上來。可以説豬籠草是能滿足紅花蛛一切需要的一站式商店，但是這個商店並不是

　　它獨自佔有的。在叢林裏，任何東西都成為爭奪對象——包括盛著水的一小棵豬籠草。

　　這些特化物種産生了令人驚嘆的叢林生物的多樣性。但是找到生存所需要的充足食物非常困難，所以這裡的動物大都體型比較小——當然也有例外。這是非洲的剛果，遼闊的莽原世界。在所有叢林中，人們對這裡的考察最少。從樹冠層看，這裡的森林與亞馬孫或東南亞的雨林相似，但是在森林的下層你會發現意想不到的景觀。數公里長的公路在樹林裏縱橫交錯——開闢這些公路的是一些大型動物。

　　非洲林象為尋求食物要走很遠的路程。為了生存，它們必須鑽出幽暗的森林。像這樣的林間開闊地吸引了四面八方的大象。非洲林象的生活群體比稀樹草原上大象的生活群體要小得多。這可能是一個象群一個月來第一次見到另一個象群。就成年公象而言，這是一個值得歡迎的機會，因為這使它暫時擺脫了孤獨感。

　　被吸引到這片空地上來的動物不只是非洲林象。非洲水牛和非洲野豬也經常來。肯尼亞林羚也是如此——除了這些開闊地外，很難看到它們。這些大型森林動物到這裡來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採集埋在稀泥下面的一種重要的食物成分。象鼻子是完成此項任務的最理想工具。要得到它們需要的東西，進行勘探工作的大象必須首先把上面的一層淤泥除去。最後終於滿意了！

　　它們在吃一種特殊的泥土，這種泥土裏含有它們天然食物中缺乏的重要礦物質。儘管那是稀泥，但沒有任何東西能代替它滿足身體的需要。這種泥土還幫助排除大象吃的許多植物葉子中含有的毒素。到這裡來還有其他好處，這些空地是能使這麼多非洲林象聚集在一起的

　　唯一地方。回到森林裏之後它們就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了。

　　如果説在叢林裏大型動物比較少見，那麼實際生活在一起的大型動物群體就更少見了。

　　這一隊狩獵者數量眾多，令人望而生畏。黑猩猩在尋找食物時，輕鬆地遊蕩于森林地面與樹冠層之間——它們屬於有此技能的少數叢林動物之一。

　　無花果是黑猩猩食譜中的重要一項——有些黑猩猩好像對無花果永遠吃不夠。烏干達的這片森林有其特殊之處——這裡的水果確實很豐富。大量的食物養活了大批黑猩猩。這一群有150隻，是在非洲發現的最大的黑猩猩群體。因數量眾多，它們需要大片領土和許許多多的無花果樹，並願意為此而戰。

　　這些叫聲宣佈入侵與之相鄰的黑猩猩地盤的戰鬥開始。在離開自己群體的地盤時，偵察隊靜悄悄地前行——有時停下來聽聽動靜。發現了敵人的蹤跡，它們對蹤跡仔細觀察。黑猩猩民兵在它們自己地盤的邊緣。全部黑猩猩都處於最高戒備狀態。它們必須停下來聽一聽。

　　陌生黑猩猩的叫聲使戰場緊張氣氛加劇。這是一個難以預料的時刻——對方的實力還沒有摸清。在不太遠的地方，它們的鄰居正在一棵大樹上採摘果實——全然沒有察覺正在到來的危險。 偵察隊更有目的性地前進，它們必須靜悄悄地逼進敵人。攻擊開始！為了恐嚇對方，侵略者大聲尖叫並敲擊樹榦底部。

　　幾個雄性黑猩猩圍堵對方的一個雌性黑猩猩。這是一場兇猛無情的攻擊，

　　幸運的是她設法逃脫了。

　　其他黑猩猩沒有這麼幸運。入侵戰鬥勝利了——接著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場面。敵方一個年青的黑猩猩被捉住殺死。入侵方成員分食了它的屍體。為了保障食物供應，殺死競爭者是需要的。但是究竟為什麼它們要吃同類的屍體，這還沒有得到徹底的解答。或許僅僅是為了增加身體的蛋白質。齊心協力使這一群黑猩猩大獲全勝，但是不久它們也到了力不從心的地步。對資源的競爭確保了任何一個物種都不能獨霸叢林。雨林生命多樣性的實現是有代價的。它使雨林成為世界上保持著最微妙平衡狀態的生態系統——另一種猴子，黑猩猩最親近的親戚……也就是我們人類自己，可能會極容易地打破和徹底葬送這種生態平衡。

責編：燕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