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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
各位觀眾大家好,歡迎收看《穆青》系列片的第三集。在聯合國的新聞發佈廳裏,有世界各地通訊社,發來的新聞電傳稿。20世紀80年代初,穆青在那裏參觀的時候,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份新華社新聞稿,結果是20多天以前的。這件事對穆青的刺激很大,回國後他對同事們説,新華社無論如何也要不惜代價打入聯合國。
解説:1982年4月,穆青開始擔任新華社社長,這以前他擔任新華社的副社長已經23年。這次穆青走上社長的崗位,正是中國改革開放剛剛起步的時候,新華社也面臨著改革。
馮 健:譬如説遇到一個大型的國際性的會議,新華社當然要派記者去採訪。但是我們新華社記者去,他的通訊工具 通訊手段,就是發佈和傳播的手段,就是比較初期的時候,而外國記者呢 完全是靠電腦了這幾次穆清出去採訪啊。都深有感觸他就覺得這樣的局面,根本就不能維持下去了用手和筆怎麼跟人家的。現代化的這種技術裝備來比,來賽跑當然人家要跑到前面。
李穎息:聯合國科教文組織評世界通訊社,美聯社 合眾社 法新社 路透社都評上了。第五位是誰,西班牙的埃菲社,當時我看了就很氣憤。我們當時是10億人口, 50年的歷史,竟然評不上。
自述:新華社的改革就是為了建設一個與中國國際地位相稱的世界性通訊社,如果我們這一代人不能實現這個任務,我們就無顏面對革命前輩。
解説:在穆青的心中,一直對先烈和戰友,有一份沉重的責任感。這種責任感最早産生於穆青在19歲那年一次特殊的經歷。那時,穆青在八路軍120師政治部。
崔濟哲:穆青説我走的第三天,日本人襲擊120師政治部宣傳部,死了很多人。18-51-02
自述:老實説我是一個倖存者,倖存者應有倖存者的責任感。我為什麼覺得奉獻太少了,就是由此而來的。《熱愛這塊血染的土地》
解説:1983年1月29日,新華社一條很平常的消息,遭到了香港《明報》的尖銳批評,他們挖苦新華社總是比別人慢三拍。
馮建:一談起來就是新華社慢三拍,我們絕不能慢三拍,絕不能再慢三拍。一定要改變這個慢三拍,那就是強調時效的問題,要分秒必爭
李穎息:,你説 消息發到分社,再油印 油印(後)。再叫人送出去,那不是慢了三拍嗎,往往今天發生的事情,發到我們分社要第二天,甚至第三天才達到技術上。
解説:這件事給穆青造成很大的刺激,就在《明報》刊登挖苦新華社的文章一個多月後,1983年3月4日,穆青在新華社國內工作會議上,再次提出要把新華社建設成為世界性通訊社。
自述:現在我們要向世界性通訊社進軍,不講求實效,不痛加改革怎麼能行呢?我們一定要採取有效措施,加強實效。 (1983年3月4日新華社國內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解説:這是發行于1942年6月25日的《解放日報》,在第二版刊登了這樣一篇文章,“我看見了戰士們的文化學習”,作者是穆青。當時穆青正在延安魯迅藝術學院文學系學習,正是因為這篇數百字的通訊,穆青被調入了延安中共中央機關報《解放日報》社。那年他21歲。
自述:我在延安魯藝還沒有畢業的時候就想去當一個作家,寫點文學作品,受人尊敬,那時是滿腦子幻想。後來組織上叫我去當記者,我説這不行啊!我這個人第一不愛説話;第二不愛活動,怎麼當記者呢?後來周揚同志找我談話説,你是共産黨員,就應該以黨的利益為重。那時我已是有三四年黨齡的老黨員了,當然得服從啦。《和青年記者談心》
解説:這是穆青進入記者隊伍寫出的第一篇報道,就在這篇報道獲得成功半年以後,穆青卻因為另外一次報道,受到嚴厲的批評。他自己説,那是讓人臉紅的掌聲。
陸小華:那一次是《解放日報》派他去,採訪一位蘇聯醫生叫阿洛夫,在延安作報告
去講述蘇聯人民如何抗擊德國法西斯。
陳二厚:他當時作為年輕記者,他後來他跟我説:他當時他一進會場,就被當時那種會場的氣氛感染了, 他自己也跟著鼓掌,也跟著不停地鼓掌,回來以後,這種激情還在啊
一直回到他自己寫稿的窯洞裏面他激情還在,馬上坐下來寫稿子,稿子他説,用他的話説當時寫稿是一氣呵成啊,就寫完了,寫完以後,就把稿子送給當班編輯。
陸小華:報社的副總編輯余光生把他叫去,那麼就問他:你去聽報告了嗎?穆青説是的。阿洛夫做報告了嗎?是的。那麼講得精彩不精彩?。很精彩。然後余光生就問他,你看你這裡怎麼寫的?你這裡講的是,從始至終響起掌聲,如果是從始至終掌聲不斷,那麼阿洛夫怎麼做報告?人們怎麼聽報告?
自述:聽了這話,我心裏咯噔一下,頓時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説不出來了。直到今天,想起這件事,我依然感到臉上發燒。在以後長達半個世紀多的新聞生涯中,我再也不敢用那些哪怕是一點點誇張的詞句了。
陳二厚:所以他後來在自己大概在2001年,他在《中國記者》上,連續發表了每期,連續發表了12篇文章,就講他剛剛走上新聞生涯的時候,他的一些經驗和教訓。特別把這中間作為一段寫出來了, 作為教訓這一段寫出來了。
解説:穆青1921年出生在安徽蚌埠的一個穆斯林家庭。祖父是前清的舉人,也是當地有名的書法家。
自述:我生長在舊中國一個封建家庭裏,受到許多中國傳統道德教育的熏陶。我所接受的是傳統文化裏比較正直、健康、有益的東西,提倡一身正氣,愛國家、愛人民。(《和青年記者談心》)
解説:這是一張拍攝于1927年的照片,姐姐穆靜涵比穆青大四歲,坐在中間的是穆青的祖母,她是一位阿拉伯文老師。右邊那個小男孩就是6歲的穆青。
這時候他正在陶行知創辦的鄉村師範附屬小學讀書。
解 説:1933年,穆青12歲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對他一生有著重要影響的人,20歲的國文老師梁雷。那時穆青河南在杞縣大同中學讀書。
崔濟哲:梁雷當時下了課以後,就把他幾個學生,經常叫到一塊兒。講的主題就是,亡國奴不如喪家犬。第二個呢,熱血男兒現在就是為國盡忠的時候,講這個。
崔濟哲:就是説,現在不是我們學生讀書的時候了。現在亡國在即啊,國難當頭,凡是有熱血的有報國之心的青年。都應該拿起槍來,我把這段完了之後,書也教不下去了,我再帶出一部分河南的子弟。我也去山西抗戰去,我們在抗日前線見,臨走送我的時候説,抗日前線見。
解説:1937年底,穆青來到山西臨汾參加了八路軍。自從與梁雷老師分手後,穆青一直在尋找這個曾經改變他一生命運的老師。
解説:1984年,穆青在出訪期間,又有一件事帶給他很大的刺激,這讓他又産生了一個新的改革念頭。
陳二厚:穆青在德新社提出交換圖片時,對方説對新華社的圖片不感興趣。
自述:沒有圖片報道,新華社就不能成為一個世界性的通訊社。一個圖片,一個文字,是新華社騰飛的兩翼,缺少一個都飛不起來。(1986年2月28日新華社攝影工作會議上的講話)
解 説:從1983年起,人們看到穆青只要外出就背著照相機,這些年他拍攝了三四萬張照片,從1987年到2003年共出版了8冊攝影作品集。
陸曉華:説説穆青的觀點,照片有衝擊力,以及兩翼齊飛的重要性。
馮健:新華社兩翼齊飛的效果
陳二厚:改革後的新華社在外國同行中的一個變化
解 説:1992年12月,穆青不再擔任新華社社長,從此離開了三十多年的領導崗位,這一年,他72歲。
解 説:第二年6月,穆青辦完了所有的離休手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離開北京,趕往山西,去祭奠五十五年前就犧牲在這裡的老師梁雷,用穆青自己的話説,為了這一天,他已經熬過了整整五十五年。
自 述:我悲痛梁老師遠離故鄉和親人,孤零零埋骨塞外,未曾有一個親人來看望過他。在大同中學同學中,我是第一個,也許是最後一個來到他的墓前,代表那些在世和不在世的同學,用鮮花,用眼淚,用一顆赤誠的心來祭奠自己的恩師。我走之後,又會有誰再來祭掃呢?
解 説:這次山西之行,穆青寫出了紀念梁雷老師的散文《淚撒偏關》,並把這篇文章和他從事新聞工作50多年來采寫過的其他九個人物匯集成了《個共産黨員》一書。在這本書出版之前,他請老朋友范敬宜為這本書作序,在與范敬宜談起他為什麼要寫這十個共産黨員時,穆青流淚了。
解説:穆青一直以為,自己的一生寫得太少了,他所寫的十個共産黨員除了焦裕祿、鄭永和以外,其他幾個人都是最普通的共産黨員,他們反映的是整整一個時代、整整一代人,正因為有了這樣的人,我們的國家才有今天。
自述:我有幸親身經歷了戰爭年代到和平建設一直到改革開放,這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有一個學生問我,穆老師,如果您還有下輩子的話,像我們這樣的年齡,您會選擇什麼職業?幹什麼工作?我回答説依然是兩個字:新聞。這確實是我的心裏話。(1996年10月 穆青新聞作品研討會上的講話)
字幕:2003年10月11日淩晨,穆青逝世
追悼會現場,穆青家屬
穆小方:他生病時候我到醫院去陪床的時候,他就不止一次地給我説起過,惦記著這個呀,惦記著那個呀,他曾經給我説過:爸爸這一生啊,工作很忙,也很要強。對你們呢,確實關心得很不夠。爸爸心裏有點對不起你。當時我聽見這話,心裏很難受。
尤孟昌:蘭考農民/
我聽説穆青逝世了,我難受!為啥難受呢?好幹部走群眾路線,這種幹部上哪兒找啊!
卞九靈:蘭考農民
俺的社員一提這事都掉淚了,黨的好幹部!
穆小楓:
我記得我父親在晚年的時候,給我説過這麼一句話,你父親革命這麼多年,一身正氣,兩袖清風,沒有給你們留下什麼遺産,只給你們留下了一個好名聲。
主持人結束:
1996年7月1日,穆青撰寫的《十個共産黨員》出版。他説現在有些人已經逐漸把這些人淡忘了,甚至懷疑世界上是否真有那樣無私奉獻的人,我就是想讓大家看看真正的共産黨人是什麼樣子。穆青的老同學。美籍華人著名的記者趙浩生,在穆青作品研討會上説,穆青應該是第十一個共産黨員。好,感謝收看系列片《穆青》,再見!
責編:木鐸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