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白求恩共事的日子 |  |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8月04日 15:25 來源：
今年８２歲、離休定居在蘭州生物研究所的燕真老人是河北定州人。１９３８年５月１８歲時，他在曲陽八路軍晉察冀軍區參加革命。在五台縣軍區衞生部醫訓隊學習時，他在河西村參觀白求恩的“醫院”，第一次到白求恩大夫。
當時，白求恩正在籌建一個戰地“模範醫院”，醫院設在河西村。我們是上午到的，一看，這個名為“國際和平醫院”的“醫院”其實就是一個破廟。一進廟門，我就看到一個瘦削、高個兒、頭髮稀少而花白的外國老頭兒，正在畫圖並躬着腰教一位當地木匠做救傷的木夾板和牽引架。他就是白求恩，老頭兒動作敏捷，出出進進忙個不停。院子裏還有個鐵匠攤兒，忙完了木匠活那邊，白求恩又來到鐵匠爐跟前蹲下，指導鐵匠打制托馬氏夾板的鐵條。剛在籌建的醫院，已經接收了幾十個傷員。廟裏到處是塵土和蜘蛛網，我們加入打掃，整整幹了一天。已經年過半百的白求恩大夫，和大家一樣忙裏忙外。中間有人勸他休息一會兒，老頭兒鬍子一撅不高興地嚷道：“ＯＮ！ＯＮ！ＯＮ！你們要拿我當機關槍使用。”
第二天，我們學習怎樣自製生活用具。白求恩親自裁剪美孚廢油桶，教給人們焊制傷員用的大小便器和喝水的缸子，還找來一個首飾匠做手術鑷子和探針等物品，讓村婦救會的婦女給傷員做棉屁股墊子，中間掏個洞用來透氣。第三天，我們分了組，白求恩輪流給各組講課：怎麼給傷員換衣服、喂飯、擦臉、翻身、扶傷員大小便……一一講來，極其細微周到，並親自示範。有一位學員給傷員換褲子忘了講的方法，先穿好腿後穿傷腿弄疼了傷員，白求恩立刻大發脾氣：“你這是犯罪行為！犯罪行為！”他再一次強調：“千萬要記住，先穿傷腿後穿好腿！”看得出來，白求恩大夫是一位非常嚴謹和嚴肅的好醫生，我心裏很崇敬他。”
白求恩在“模範醫院”正式開幕典禮時，發表了一番精彩的演講，他説：“因為日本人殘殺中國人民，我才要求到中國來的，我覺得這兒是迫切需要援助的地方，這兒對我是最有用的地方！”
燕真老人向我介紹，那年９月，日本人擴大掃蕩圈，集中兩萬多兵力向五台山地區發動瘋狂進攻，“模範醫院”和軍區醫訓隊就都轉移了，白求恩去了前線。１０月，反掃蕩鬥爭開始，醫訓隊轉移到平山縣常峪村，他又第二次見到了白求恩。
白求恩一來到醫院，連飯都不吃，就直接去病房查看傷員，檢查我們的治療工作。他看到醫院仍保持着他的“模範醫院”的作風，很高興，只是説消毒條件太差了。他看我們正在水中煮消毒包，就立刻把胳膊袖子捋上去，親手把有血和無血、有膿和無膿的一一分開，並當場教我們折紗布和裝袋子的正確方法。講給我們聽他總結出來的“消毒十三步”。就是掃地、端水這樣的細節小事，他都有要求。他説：“端水不能慢騰騰的，時間就是生命，多爭取一分鐘就多挽救一條戰士的生命”。白求恩每天忙着給傷員做手術。他是著名的胸外科專家，但做手術非常嚴謹科學，旁邊放一摞醫書，邊做邊查，怕記憶有誤。
大約一週後，白求恩大夫接到前線王震旅長電報又走了。
我第三次見到白求恩，是他從王震旅長那裏再次回到常峪村來籌建特種外科醫院的時候。當時我們收容了３００多名重傷員，都分散在老百姓家裏，全部治療工作都是在白求恩親自指揮與監督下進行的。他每天帶領我們醫訓隊學員學習骨折固定和腿傷吻合等大手術，親自指導我們寫病歷、開處方和給傷員換藥。這段時間，我擔任白求恩手術的第二助手，負責抬傷員、麻醉等工作。開始十多天，白求恩親手做了幾十個大手術，大部分重傷員都保住了生命，轉危為安。
在白求恩的感召倡議下，醫院還成立了戰地輸血隊，醫院領導、翻譯、醫生、護士及當地的老鄉都參加了，本來無救的許多傷員都因為能得到輸血而活了下來。
燕真老人第四次見白求恩是１９３９年７月。他説，在這之前半年時間裏，白求恩一直帶着他組建的二十多人的“白求恩醫療隊”東征，輾轉在晉察冀前線。
７月，我來軍區衞生部後方醫院（原“模範醫院”）當主治醫生不久，白求恩忽然從前線回來了。他一進門就問：“傷員在哪，在哪？”直接去了病房。他一邊在病房巡視，一邊聽我們彙報情況，忙了一下午。晚上，他給醫院打分：５９分，開始發脾氣，批評醫院退步了。
第二天查房，白求恩要求我挨個病人給他彙報，他一邊聽着察看著，一邊在本兒上記床號記病情。由於傷員很多記得不牢，我把一個傷員左腿傷誤説成了右腿，白求恩掀開被子發現後，大發脾氣。檢查完後，他決定三十多個傷員要做手術，親手開列了名單。這天晚上，我正為自己的工作做得不週到受到白求恩大夫批評而難過，忽然白求恩來向我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新來的。”我差點哭出來，在場的醫護人員都非常感動。白求恩就是這樣一個心直口快的人。這一段經歷如今仍歷歷在目，記憶如初。
白求恩回來後，又開始整頓醫院，教我們管理教我們技術，講得非常細。一有空兒他就掏出筆記本編寫戰地醫療教材，給我軍留下了大量戰地實用醫療救護教材，其中僅他自己繪製的插圖就多達１１９幅，並教我繪製了一厚本。
這時，白求恩的手術室是借用民房搞起來的，在極其簡陋的條件下他做了很多肢體離斷術、腸胃吻合和腸腸吻合術等大手術。我作為白求恩的第一助手，在與他合作的同時，親眼目睹了他高超的技術和拼命工作的崇高忘我精神。在白求恩指導下，我也做了離植術、腸吻合等五六例手術，白求恩表示滿意。
白求恩還是位非常有思想境界的人，處處想的是讓傷員們吃好一點，自己生活卻非常簡單。中央特批給他１００元生活津貼，他從來沒領過，堅持不要。一匹馬他倒是要了，但用於馱醫療器械，從來不騎。炊事員給他炒一盤雞蛋，他就大發雷霆，一口不吃，分給傷員，去和戰士們一樣吃小米飯喝白菜湯，拿柿子充饑。軍區給他的戰利品，如煉乳、白糖、毛毯、床單等東西，他自己不用，都讓我們拿來分給傷員了。他的善良高尚，感動着周圍的人。
在後方醫院工作了一段時間後，白求恩又要求到前線去了。在花盆村分手時，白求恩送給我一個他用過的聽診器和一張穿高領毛衣的照片，還説了許多鼓勵我的話。沒想到此次分手，成了我們的永訣。幾個月後，傳來白求恩在唐縣黃土嶺戰役前線救護傷員中受丹毒感染，於１１月１２日不治身亡於黃石口村的噩耗。白大夫的死使我悲痛了很長時間。我見過並和他共事了四段時間，有了很深的感情，我一直揮不去像失去自己親人的那種感覺，直到現在……
那以後，燕真經常以白求恩的事跡教育後人。他把與白求恩一起工作過的那些經歷，視作此生的一份寶貴精神財富。 （來源：大連日報 ）
責編：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