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網消息(記者 王靜遠):2023年秋天,結婚後的第十八年,張芳芳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和老公一起去蘇州打工。她在老家阜陽幹了近二十年油漆工,偶爾會到外地做活,但從沒出過安徽省。張芳芳並不想出遠門,她放心不下老人和孩子。但家這邊的活兒越來越少,一想到家裏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她最終下定決心離開了家。
在蘇州,張芳芳工作的工地裏有近百人,女性不到十人,大部分都是陪老公一起外出幹活。工地的女性絕大多數是做內墻,整個阜陽能下繩子的女人只有七八個,其中就包括張芳芳。男工友們提起她時,最常説的一個詞就是“了不起”。
張芳芳今年38歲,在農村長大,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剛做下繩子時,阜陽的小區大部分都是6層樓,往後樓越蓋越高,11層、18層,再到20多層,她幹過的最高樓層是33層。
第一次從高層下繩子的經歷,是張芳芳一生中最難過也最難忘的。老公不讓她下繩子,為了賺錢,她瞞著老公接了活兒,但一到工地就嚇傻了。樓高27層,她印象中這是阜陽第一次有這麼高的樓,許多工人都是奔著高工資來的,結果到了後因為害怕又走了。現場有40多個工人等著接活兒,只有她一個女人。
她的淚水一直在眼眶打轉。“我告訴我自己,你沒有資格哭,你得明白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是我想賺錢給我爸媽更好的生活。如果這次放棄了,我現在還能上哪去掙260元?”她把繩子綁在身上,丟下去又拉上來,總覺得沒拴對。
張芳芳覺得,兩個人一旦組成家庭有了孩子,那就是一體的。她做不到明知老公在外幹著苦力活兒,自己還選擇安逸的工作,“於心何忍啊?”。家人是她奮鬥的最大動力,小時候,父母為了養育他們姊妹三個吃了很多苦,如今父母年紀大了,張芳芳想拼盡全力回報他們。
高空油漆工比工地上許多工種工資都高,就這樣,為了賺錢養家,她一次次咬著牙,學會了與恐懼相處。
長期以來,家裏四位老人都以為她在工地上是給老公打下手,得知真相後,她的父母難受得一直落淚。為了不讓老人擔心,她改行去賣小吃,但只幹了兩個月就堅持不下去了。她把兩方父母叫到一起,保證自己一定會顧好自身安全,重新回到了工地上。
雖然技術越來越熟練,但每次下繩子時的害怕卻有增無減,而這種“害怕”本身也在變化。以前下繩子主要是怕高,如今人到中年怕的更多是意外,她覺得這種“怕”挺好的,只有怕了才會重視安全。
2019年,張芳芳夫妻用二十多年的積蓄買下一套門面房,想做點生意,但至今仍未交房,他們因此欠下了30多萬元外債。她説如果不是因為門面房,自己應該早就改行了,“現在想改也改不動”。這是她心裏的一個疙瘩,但她不想讓自己一直困在這件事裏。
不久前,張芳芳從蘇州回到阜陽過春節,這是她長時間離家後準備過的第一個春節。她説,對於農民工而言,春節是一年中最放鬆、最開心的時刻。今年夏天,大兒子就要參加高考了,她還沒想好春節後要不要再去蘇州,眼下她正沉浸在團聚的幸福中,“回家的感覺真好”。
編輯:王靜遠責任編輯: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