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孤山梅亂鶴泣陽,西湖泛舟多怨歌,朱樓碧瓦,巷弄殘影,歷世事變遷幾回,古道寂徑,涓溪清流,閱滄桑風雨無數,踏著鋪滿層層石礫的崎嶇之路。我茫然,握著已被雨打日曬得滿身瘡痍的雨傘,我願於此仰天長笑……
三歲時,老家山東。
那個夏末,老院裏的桂花依舊繁密地開著,祖父安靜地坐在樹下的石板上,緩緩掏出口袋裏的煙慢慢點燃,那是最後一個有您相伴的夜晚,我就要離開……火車緩緩地開動,車下一位白髮老人隨之慢跑,但那一座座綿延的高山無情的將我那年邁的祖父鎖在了裏面,不知怎的,眼淚不聽我使喚地外冒,眼前浮現出祖父為我做桂花糕的情景。
八歲時,我在天津挺好的。
“家是以愛為圓心,幸福為半徑的一個園”。父母盡職盡責地工作,我安心的完成我的學業,有安定的居所……不知祖父您過得好不好?好想吃您做的桂花糕。深秋了,夜深了,窗外的桂花早已凋落。
前年,醫院病房中。
窗外寒風呼嘯,白色的建築在暴雨中似乎飄忽不定,病房裏吊瓶滴滴滴的聲音衝冠著耳朵,到處都是病人家屬的哀嘆聲,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隨而來的是一股陰冷的風,無端的恐懼侵蝕著我的心,母親抱著祖父的病危通知書嚎啕大哭。還記得得知祖父暈倒的那個夜晚;還記得母親急著幫祖父轉院的那個夜晚;還記得我獨自蹲在墻角哭泣的那個夜晚……十年了,我又見到了我的祖父,病魔已經把他折磨得痛苦不堪,他臉上蠟黃,沒有一點血色,消瘦的臉頰上,兩根顴骨像兩座小山似得突出在那裏,他病危得連話都説不出來了,只能用一雙蠟球似的呆滯的眼睛望著我。
“祖父,得的什麼病,媽”?
“腦癱”。媽媽略帶哭腔地説。
那晚我陪著母親坐了一夜。
秋葉因為枯竭而下,但這並不是它們生命的終結,它們會在下一個春天燦爛盛開。
“惟孝順父母,可以解憂”。窗外的桂花又開了,不過只有我一人獨賞。媽媽仿佛被祖父上了枷鎖,每天在醫院,早出晚歸。祖父出院後,她又四處打聽治病的方法都記在小本上,每天都推著輪椅,帶著祖父去門診扎針灸,日復一日。夏天,烈日炎炎,她為祖父打上遮陽傘自己曝曬;冬天,寒風呼嘯,她為祖父搭上毛巾被,自己卻推著輪椅頂風而行。
那天我看見了在風裏,水霧裏踽踽獨行的母親,緊緊攥著一包藥,青絲成白髮,皺紋已爬上了母親的臉龐,時間的刻刀,在母親的臉上雕刻出的溝壑,不經意間,母親的頭上已經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銀絲。
那天,正直青春期的我抱著母親哭了,天復一天,沒有母親的陪伴,又有誰不會流淚呢?
“您這麼做值得嗎?何況還有治不好的幾率”。
“我只願在我父親的有生之年盡孝”!母親臉陰沉沉的。
深夜,我平躺床上,望向窗外的桂花,久久不得入睡。我雖然沒有晉時楊香,“深山逢白額,努力搏腥風。父子俱無恙,脫身虎口中”的那扼虎就義的勇猛之孝;也沒有三國孟宗,“淚滴朔風寒,蕭蕭竹數竿,須臾冬筍出,天意昭平安”那哭竹生筍的堅持之效;更沒有春秋仲子路,“負米供甘旨。寧辭百里遙。身榮親已沒。猶念舊劬勞”,那百里負米的堅毅之孝,但我卻還阻止母親盡這微薄之孝。“百善孝為先”,從小就耳濡目染的話,卻成了司空見慣……
那夜之後,我每天早上都與母親推著輪椅上的祖父到醫院扎針灸,取藥,中午回家取飯送至醫院;晚上為父母捶腰,捶背。我認為這是我人生最大的樂趣,苦而快樂著,我只是不想留下沒有盡孝的遺憾。
現在,一切都歸於寂靜。
祖父恢復得可以下地走路了,每天晚上都和媽媽合作,為忙了一天的我和爸爸,獻上一頓可口的飯菜。
“女兒啊!我想回老家”!
“爸,您就留在這邊吧,我們好有個照應”。
昨天,餐桌上的桂花糕格外奪眼。
“媽,祖父呢”?“走了”……
這一離別,就不知何時再能見到他,三年、五年……
“媽,咱盡孝了嗎”?“我們還是虧欠祖父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