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之中,攝像師總能找到弗格森的身影——不斷放大,並依舊籠罩著老特拉福德的每一個角落
現場轉播的攝像機總是能找到弗格森的,導播別有用心地在莫耶斯面色慘澹時,讓觀眾隨即可以看到坐在看臺上,頭髮不時被寒風吹起的他。當人們慨嘆曼聯王朝破滅僅用了不足半年時,他的締造者只有保持優雅的沉默,當然也可能是憤懣的不暢。畢竟,在莫耶斯初掌曼聯時,看臺上就曾有過巨幅標語“The Chosen One”,一個蘇格蘭人選擇了另外一個蘇格蘭人,這也註定了未來的日子,只有風雨共擔,更加註定了莫耶斯要無助地活在巨人的影子之中,此種宿命常人都能揣度得到。
我一直猜想,在人後,弗格森必與莫耶斯有過燈下的推心置腹,想當年在老特拉福德打拼的最初日子裏,看臺上嗜血蠻橫的標語也曾將弗格森逼到懸崖邊上,出路只有一條,咬牙捧回獎盃,知趣者自然會閉嘴,甚至鼓起掌來。莫耶斯,不是糊塗人,這個道理懂得,挑好了足總盃賽前的日子,表下決心,早日抱得獎盃歸,沒成想斯旺西的絕殺釀成了當下的絕境。輸得再難看,也要不難看地走出球場,莫耶斯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通道裏,曼聯也曾慘敗,但很久未曾如此狼狽了。如此殘局,弗格森料想得到嗎?
平順也好,慘澹也罷,作為曼聯形象大使的弗格森完全可以超然了,再説剛剛慶生72歲,操不起那份心了。足足27年,獻了中年,獻老年,心血耗盡,弗格森始終不敢真切地面對退休,無人敢於造次催促,只是轉變生活狀態實在不易,“我在一列火車上的時間太久了,生怕下車之後,我的身體就此關閉啦。”那列火車就是“曼聯快車”,39年的足球管理工作最終以完美結局,從容下車,換乘另外一列悠然看見風景的車次,向著生命的終點緩緩駛去。
關於弗格森退休的諸多緣由之中,我最能接受的是,老伴兒的姐姐癌症病逝,生命脆弱,白髮人相依,是到了停下來的時候了。半年間,弗格森抓緊時間做了一個臀部手術,也只有這次小小的療傷,讓他暫別公眾視野,大多數時間裏,他不開喧囂,公眾離不開傳奇。去年末,BBC在利茲舉行的“年度體育人物”頒獎盛典中,為弗格森頒發了“鑽石獎”。這個獎可不是什麼俗套的“終身成就獎”,早在13年前,不足花甲的弗格森爵士就曾擁有了,2013年恰逢“年度體育人物”評選60週年,“鑽石”大約就是象徵“60”吧,“鑽石婚”不就是結婚六十年嘛。BBC在這一關鍵年份裏,思前想後,也只有弗格森一人有如此威望,就此開啟“鑽石獎”之先河。站在領獎臺上,弗格森感慨良多,我記住兩點,首先,“這個獎至少證明,我並沒有離開。”;再者,“27年,你們知道的,實在是不易。”
我們沒有機會湊到利茲的台下,去湊熱鬧鼓掌,但至少可以默默地買一本素白封面的《我的自傳》,算是一份敬意。我知道出版社早在弗格森還未曾離別老特拉福德之前,就以200萬英鎊定金錶達了誠意,我出手的那一本給弗爵爺也增添不了什麼,但那本時常放置在書架上的書冊總能與他發生些關聯吧。有太多人迷戀這本書了,首發第一週,即賣出11.5萬冊,輕快地刷新了十幾年前一本名人私房菜譜曾創下的記錄。
當今體壇,能有弗格森至尊地位的教練實在鮮見,冠軍數量只是一個小小的側面。數年前,《經濟學人》雜誌便有宏論,弗格森實在該是“英倫喬布斯”,以其非正統手法、罕見之天資,成就事物之壯美。評價如此之高,讓外人也許會有些許不適之感。去年最後一期英國《新政治家》雜誌的封面文章,更是打出了一個奪人耳目之標題——《最後一個偉大的英國人》,直接致敬弗格森,稱其為“在世最偉大的英國人,活生生的公眾榜樣”,全文探討的問題其實只有一個,“政治家們應該從弗格森身上學到些什麼?”我必須承認,儘管鍥而不捨,但我依然沒有完全讀懂這篇長文,其作者是大名鼎鼎的政治學學者,透過複雜的英國地緣政治,我們似乎可以清晰地辨別出弗格森身上“工黨左派”的政治傾向,1996年當布萊爾競選首相時,他就曾受邀加入競選團隊,以此來博得英國南部工人家庭之後對於布萊爾的好感,其實説白了,一名蜚聲天下的名教練,至少一瞬間就能製造出如潮的關注。不知道是真的玩笑還是名帥無力晉身政治圈,那一番助選布萊爾,弗格森提出的最有價值建議不過一條,競選嘛,四處拉票演講,肯定苦累不堪,還是在隨行人員中增加一名按摩師吧。
別笑,這個細節至少在不同的文章中我都讀到過,這不嘛,後生晚輩米利班德作為工黨領袖已經盛情邀請弗格森為本黨大義計,可以再入助選團隊,衝擊2015年首相大位。那篇難懂的文章中稱,弗格森自幼生長在格拉斯哥工人家庭,在成為職業球員前有在船廠辛苦做工的經歷,正是這些英國南方所特有的堅韌性格以及工人階層鍛造出的別樣氣質最終成就了足壇之傳奇。還得老老實實承認,對此我的內心並沒有太多激蕩,儘管我知道弗格森之前的英倫三位足球大帥——巴斯比、斯坦因和香克利都是蘇格蘭工人家庭子弟,不幸的是,莫耶斯也是苦孩子出身,但至今還沒有傳奇的絲毫氣象。弗格森經常自稱為“社會主義者”,在幼時玩伴兒的葬禮上,他會感慨道,既然我們一向可以培養出卓越的工匠,為何要放棄這一傳統呢?
那些百萬富翁球星們,是不是在弗格森眼中即是“工匠”呢?在一個後工業文明昌盛的國度裏,職業足球還在將“學徒制”悄然保留著,當工人們已經淡漠于“gaffer”這個詞時,球星們則將恩帥化身為“gaffer”,其含義早先是“工頭”和“領班”,亦可為“老頭兒”或者“老傢伙”,在曼聯,這個詞會不會又有“老佛爺”之意呢?這是我胡猜的,總之長幼尊卑必須嚴守,足夠老派,收服人心很有效。弗格森曾近有言,不少人希望將職業足球的智慧借鑒到商業經營裏去,那真是不易,因為職業足球從來都不僅僅是一台磨面機,它是人的集納,激發人心才是要務。
好像有些漸漸明白些意思了,如果有機會去讀讀去年10月號的《哈佛商業評論》也許更會有意,有心人將弗格森的智慧總結為“弗格森模式”。我堅信,那是獨一無二的個人智慧,可意會,學不到的。如果日後哪位仁兄想當面聆聽弗格森教會,且足夠有錢的話,請備好10萬英鎊,這是退休名帥公開演講一次的費用,雖然還比不上克林頓與布萊爾之流,但對於一個足球粗人而言,相當棒啦。演講的聯絡機構是ACF (Alexander Chapman Ferguson) Sports Promotions Limited,從1988年開始,弗格森夫婦經營這家機構,如今是兒子打理,這自然也是“弗格森模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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