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3號,墨西哥城。
墨西哥總統卡爾德隆辦公桌上的紅色緊急電話突然鈴聲大作。
紅線那頭是墨西哥衛生部長科爾多瓦。
"總統先生,我緊急請求約見,這件事事關國家安全。"
幾分鐘以前,加拿大馬尼托巴省首府溫尼伯。
加拿大國家微生物實驗室主任普林姆經過24小時、對墨西哥提供的51份病毒樣品進行分析後宣佈,有17份樣本裏包含有新病毒變種。
"這是一種全新的病毒,不止是對人類,而且是對整個世界。"
4月23號下午7點,卡爾德隆召開緊急會議,決定實施應對危機預案。
墨西哥某地的兵營,28支特遣小分隊開始裝備110萬隻"達菲針劑"以及經世界衛生組織特批購買的10台實時熒光檢測儀。
康輝:墨西哥衛生部長緊急向總統彙報的國家安全問題、以及加拿大科學家所説的"全新病毒",就是本週讓全世界一齊動手緊急應對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之所以提到4月23號這個關鍵點,是因為從那天起,這種新型流感病毒才真正具有全球的威脅,開始了一場"疫情總動員"。
截止到北京時間5月1號,墨西哥確認或疑似死於A型流感的人數為176人;美國為1人。確診的病例是:墨西哥260例、美國131例、加拿大34例、新西蘭16例、西班牙13例、英國8例、德國3例、以色列2例、奧地利1例、荷蘭1例、瑞士1例,日本1例,香港1例。
是誰引爆了這枚流感炸彈?
墨西哥奧克阿卡市,流感病毒爆發的"零地點"。
阿德拉,39歲,引發危機的"0號病人"。
阿德拉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一個月前,她剛剛找到一份稅務局入戶調查員的工作。每天早晨8點到晚上11點她都要走家串戶,了解情況。4月1號,阿德拉出現腹瀉和高燒症狀。但她仍然咬牙堅持工作。
直到4月5號星期日休息,她才到一傢俬人診所就診。之後又兩次到私人診所求醫。直到4月9號中午,阿德拉因為缺氧手腳變色發藍,才被家人送到公立的巴爾迪別索總醫院。當時正值復活節假期,沒有病床,沒有呼吸機。4月12號,X光檢查顯示她肺部壞死,化驗結果顯示,阿德拉的病是由一種高度傳染的冠狀病毒引起的。
此時,病房裏還有另外20名病人。
"這是上帝的懲罰,我們都要死了!"
主任醫師薩爾西多和護士們緊張起來。為阻斷傳染,他們發瘋似地尋找一切可能被污染的東西,並調查阿德拉在韋拉克魯斯鎮查稅和住院期間可能接觸過的472人。其中有35人被檢測感染上了新病毒,另有18名醫護人員檢測出被感染。
4月13號下午,阿德拉的心臟停止跳動。奧克薩卡州州長親自坐直升機把她的肺部和肝部組織提取物送到衛生部,並立即轉送到美國和加拿大的兩個權威實驗室檢測。
墨西哥衛生部長 科爾多瓦:奧克阿卡的病例是致命的,這個病人的不幸死亡是一個轉捩點,由此我們開始從關注轉入調查,調查(其它病例)是否也是由同樣的病毒引起的。
4月19號,墨西哥衛生部長科爾多瓦通告全國100多家醫院注意流感。4月23號,疫情正式向全球公告。
康輝:阿德拉是這次爆發的甲型H1NI流感的第一個死亡病例,被認為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0號病人"之一。而在全球化的今天,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任何一粒微小的塵埃都有可能引發一場沙塵暴。
世衛組織總幹事陳馮富珍:所有國家都應該,立即啟動應對流感,大流行的準備計劃。
2009年4月29號,世界衛生組織總幹事陳馮富珍宣佈將全球流感大流行警告級別從4級提高到5級。針對疫情發佈的警戒級別總共六級,5級則表明同一類型流感病毒在同一地區至少在兩個國家傳播。
4月26號,墨西哥政府宣佈進入"衛生緊急狀態",並決定5月1日開始全國放假5天。4月27號和29號,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和德克薩斯州相繼宣佈進入"緊急狀態"。
由於許多人到墨西哥旅遊,歐洲多個國家在回國遊客身上發現感染病例。5月1號,香港確診一位入境墨西哥遊客感染新型病毒,香港因此進入"緊急"警戒級別。
在全球化的今天,病毒隨著人員流動,而流感的爆發也讓已經受金融危機重創的世界經濟雪上加霜。
旅遊業、航空業首當其衝。
娛樂業也受到波及。最新大片《X戰警:金剛狼》被迫押後首映。
不過一些廠家也看到了"流感商機"。
洗手液廠的廣告説:媽媽現在忙的很,因為她沒時間得病。
口罩廠的廣告説:提防劇毒流感病毒!外出旅行必備!
體溫計的廣告説:用紅外線體溫表,不得豬流感!
媒體連篇累牘的報道令人眼花繚亂。一些讀者置疑,這些報道及其引發的議論是不是把危險渲染地過了頭?
"疾病戲劇化",這是英國社會學家富裏迪目前疫情輿論的看法。疫情一爆發,有關流感的各種怪論出現在論壇上。有人建議在墨西哥和美國的邊境線上埋設地雷,以免墨西哥人偷越國境。有人指責奧巴馬把流感帶到了美國。因為他最近訪問過墨西哥,與墨西哥一位專家握過手。而這位專家剛剛因病去世。
"麥當娜得甲型流感了"。這是垃圾郵件吸引眼球的最新手法。流感爆發之後,網絡中的垃圾郵件和病毒郵件成倍增加。有2%的垃圾郵件包含"流感"字樣。146個新註冊域名和流感有關。
"各種言論就像一把雙刃劍,它給了人們分享觀點的機會,但謠言也隨之風行。"
--《聖地亞哥聯合論壇報》編輯霍金斯。
受影響的還有豬養殖和豬肉貿易。由於這種流感最初被叫做"豬流感",豬肉銷售受到影響。然而迄今在此次疫情中並未發現有豬感染此種病毒。為此,4月30號世界衛生組織宣佈,把這次的流感改名為"甲型H1N1流感"。
康輝:世界衛生組織提高了警告的級別,以此提醒各國衛生當局提高警惕。採取對策、提高警惕是必要的,恐慌卻沒有必要。各種防控措施已經通過媒體廣為報道,該政府做的政府做到位,該企業做的企業執行好,該個人做的我們也應當做到。畢竟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信息、人員、危機都流動得太快,病毒也並不例外。而除了關注病毒,這次流感還留給我們更大範疇的有關發展問題的一個思考。
一隻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可以導致一個月後美國德克薩斯州發生龍卷風。這是美國氣象學家羅倫茲在解釋他的"蝴蝶效應"時常用的一個例子。
不過,5歲的墨西哥男孩埃德加並沒有意識到他在3月28號的一聲咳嗽會引起地球另一端人們的關注。
家住佩洛特市的格羅裏亞村埃德加是此次流感爆發的另一位0號病人。3月9號,一場流感在村裏爆發。28號,埃德加高燒發作,但一週後痊癒。醫生事後確認埃德加感染的就是現在流行的甲型H1N1流感病毒。
埃德加的家在一家大型養豬場附近。這家養豬場為美國史密斯菲爾德公司所有,養著100多萬頭豬,是世界上最大的豬肉生産和加工商之一。外資的到來促進了當地的經濟發展,但早在流感爆發前,當地居民就抗議這家養豬場污染水源、過量使用有毒化學品,養豬場上空還經常看到蒼蠅組成的"雲團",臭氣熏天。
英國《獨立報》的報道認為,不排除這家養豬場就是這次流感的發源地。
目前並沒有確鑿證據表明二者之間存在聯絡。但墨西哥輿論已經開始反思,這樣危害當地環境的引起外資到底是福是禍?一邊是環境惡化,疾病流行,一邊是經濟利益,面對如此困境,墨西哥將何去何從?
墨西哥面臨的困難還不止於此。據墨西哥《環球報》報道,早在1999年世界衛生組織就提醒墨西哥要對流行病做好準備。但當時由於疫苗的生産技術掌握在歐美幾個發達國家手中,而墨西哥因缺少資金,既無力研發疫苗,也無力大規模購買疫苗。一旦疫病來襲,難免被動。據汎美健康組織披露,在此次病發前,墨西哥儲存的疫苗只覆蓋1%的人口。
而在其他的一些發展中國家,疾病預防和災難控制也是大難題。
2009年5月2號,納吉斯熱帶風暴襲擊緬甸1週年紀念日。一年過去了,失去親人的痛苦慢慢消退,但災後重建依然艱難。
康輝:由於發展中國家財力物力科技水平有限,災難往往對這些國家造成更大的損失。
但從科學角度來説,流行性疾病對整個人類,都還是個難題。因為病毒的變異、新病毒的産生對於各國都是新課題。因此,對於自己每一個可能影響外界的舉動,人類都要慎之又慎。
電影《生化危機》片段:1998年5月,美國中西部的浣熊市郊外的"雨傘秘密研究所"開始泄漏出高度傳染,能引起人類器官變異的"T"病毒。
9月,整個城市被病毒感染,居民變成僵屍。
美國軍方下令動用核彈,把浣熊市從地圖上抹掉。
但由此引發的生化危機並未終結。
《生化危機》是科幻電影中的情節。但同時也引發了人們對現實層面的擔憂。
2008年12月3號,美國外交協會公佈的《世界風險報告》指出,一些4級病原體實驗室存在著最基本的安全隱患,例如缺少巡邏、缺少護欄、不設立禁區標誌,甚至通向病毒實驗室的門沒有上鎖。實驗室研究的樣品通常是埃博拉病毒、克裏米亞剛果熱等病原體。其中就包括了導致1918年大流感的甲型流感病毒。
2004年10月,美國病理學家協會誤將曾導致400萬人死亡的H2N2流感病毒樣本發送到18個國家和地區的3747個實驗室。儘管大部分病毒被銷毀,但墨西哥的實驗室宣稱沒有收到病毒,病毒的下落成為懸案。
2008年7月,在馬裏蘭州德特裏克要塞的美國陸軍傳染病醫學研究所工作了18年的化學家伊文斯神秘服毒自殺,他涉嫌在2001年給美國國會郵寄炭疽病毒,導致5人死亡。2009年2月,該研究所內3個裝有委內瑞拉馬腦炎病毒樣本的瓶子神秘失蹤。
生物化學家羅賓 麥卡菲為此寫到,甲型流感病毒雖然不會成為黑死病,但它是自然媽媽的一次提醒,如果對病毒的研究和保管不當,很可能引發真正的生化危機。
"人類面臨的最大威脅就是病毒。"
--美國遺傳學家 萊德伯格
1918-1919年的西班牙流感導致全球1/3的人口約5億人感染,2千萬到4千多萬死亡。著名學者馬克思 韋伯就死於那場瘟疫。而這次的甲型流感一定程度上是1918年流感的變種。
與之相關的還有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的歷史教訓。
1976年,美國出現豬流感病例。美國總統福特號召全民注射疫苗。美國4分之一的人口4000多萬人接種了流感疫苗。但是疫苗的副作用導致500多人患了桂蘭-巴爾綜合症,25人死亡。
康輝:對於此次流行的甲型H1N1病毒,疫苗尚未研製成功。而歷史的教訓又提醒我們,疫苗也不一定是解決問題的良方。這次的病毒流行給我們提出了太多的問題。如何建立科學的衛生防疫體系、如何應對危機管理,如何應對自然,如何更好地發展,這都是我們需要思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