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曝光東莞“賣淫嫖娼”現象之後，在網絡上出現了少數“東莞挺住”，“央視無情、東莞有愛”的帖子。在微信的朋友圈裏這種帖子也不少，不少人也跟著轉發，然後跟著點讚，一時間倒也有不少市場。

　　網絡輿論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去權威化、碎片化、扁平化。如果根據這種現象認為我國輿論出現了二元對立，那麼這種對立其實在十年前就開始了。只不過當時沒有微博、微信，聲音不會放大到如此多人聽見。但是就此次“東莞挺住”來看，這只是一種對於社會文化吐槽狂歡。這些吐槽“東莞挺住”的網友，未必見得真支持賣淫嫖娼；而那些不吭聲的網友，也未必見得真認可央視的報道。因此一位媒體朋友在微信朋友圈中發問：“那些支持東莞的朋友，你們的岳母都不在朋友圈裏吧？”

　　按照網絡流行的説法，對於這些段子，認真你就輸了。

　　但是如果一定要認真討論，其實我很期待在報道之後，社會就賣淫嫖娼現象展開討論，或者媒體界就央視的新聞報道的倫理展開討論，甚至“賣淫合法化”的分析也不必避之唯恐不及。其實這些年來這種討論在不斷出現，即便對於東莞的報道也從2004年開始就不斷見諸報端。就此次央視新聞報道本身來説，也的確有可供完善之處。在報道出現之後，我也看到了這樣的深入帖子。這一切其實都向著理性分析現象，解決問題，提升報道質量的方向去的。

　　但這一切都不如“東莞挺住”傳播來得快來得廣，因為在一個充滿娛樂化、碎片化、去權威化的網絡空間中，簡單而吸引眼球的內容最適合網絡傳播格局。“東莞挺住”的聲音，在不少轉發者的手下，只是好玩而已，只是一種要轉發要點讚的遊戲。社會學家李銀河在提出“賣淫非罪”的論點之後，網絡回復中謾罵她人身攻擊她的，恐怕有不少人在這次發出了“東莞挺住”的聲音吧。

　　因此，寧願要嚴肅而不合理的反駁，也不要戲謔卻無意義的嘲笑。

　　再一定要延伸開來，我必須要説，嚴肅新聞娛樂化、吐槽的現象並非中國獨有，卻在這一兩年中在中國社會最為盛行，究其根本還是網絡普及後，中國網絡空間的特性決定。網絡産業的發展過於重視注意力，重視眼球經濟，重視解構，卻忽視構建。同時，隨著數十年文化認同的減少甚至崩塌，在失去社會信任之後，人們通過網絡顛覆自身的認知，不知道該相信誰，相信什麼。在這個空間中，大量的歷史被顛覆，事實被改變，思想被戲謔，因為它們不完美，它們總有缺點。但是在這個空間裏，你可以選擇觀看缺點，放大缺點，依賴缺點，甚至喝彩缺點。這個地方傳播的不是思想，而是段子。吐槽，只是段子中最有趣，但是也最有顛覆性的一種。

　　當然，我也願意相信，輿論中的吐槽是一種漫無目的的情緒釋放，它的背後有對社會現象的不滿，有對自身價值得不到認可的不忿，更多的是對社會文化、人際關係和輿論走向的不信任。當我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相信誰、不知道該做什麼、如何做，恐怕吐槽是一種最廉價的自我保護方式。而在吐槽聲中離場的人，恐怕永遠也無法回到思想進步和價值構建的舞台中心來。

　　當然，如果一個社會淪落到用吐槽來自我保護的時候，我們更重要的不是追問為什麼吐槽，而是回答有什麼方式替換吐槽。網絡這個巨大而又複雜的言論空間，恰恰考驗中國媒體人、管理者和執政黨的智慧。那麼就讓我們從認清吐槽、理解吐槽、分析吐槽開始。

　　文/央視特約評論員 商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