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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洋蘭”這個名字,第一時間聯想到的恐怕都是洋酒、洋煙、洋奶粉之類的舶來品。實際上,洋蘭的“洋”字並非標明其産地的標簽,而只是代表此類蘭花更符合西方觀眾的口味。
殊不知,此類蘭花中的很多品種的根都在中國。與只包含蘭屬(Cymbidium)這一個小家庭的國蘭集合不同,洋蘭涵蓋的種類要豐富得多,目前比較流行的蝴蝶蘭(Phalaenopsis spp.)、石斛(Dendrobium spp.)、卡特蘭(Cattleya spp.)都是不同屬的植物。也正是因為東西方審美的差異,這些顏色艷麗卻少有香氣的種類,只能看著春蘭(Cymbidium goeringii)、建蘭(C. ensifolium)、蕙蘭(C. faberi)這些傳統的“國蘭”登堂入室,自己卻只能散居於山林岩壁之間。
當年,我剛開始做蘭科植物的研究時,從導師羅毅波先生領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觀察一種洋蘭——硬葉兜蘭(Paphiopedilum micranthum)。那時,我也在納悶為何在中國的土地上自由生長的蘭花被冠以“洋”字頭的名號。在隨後的五六年時間裏,在雲南、貴州、廣西的山裏碰見了越來越多的洋蘭,有越來越多的機會去感受它們在中國艷而不“紅”的生命故事。
蝴蝶蘭,中國製造的大宗洋蘭如今,蝴蝶蘭儼然成為國內市場上蘭花的標準形象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春蘭、建蘭、墨蘭,但是只要看到一張蝴蝶蘭的照片,通常會立馬認出來。
花如其名,朵朵綻放的蝴蝶花就像飛舞的精靈。野生蝴蝶蘭的種類並不豐富,按照最新的分類標準,全球總共只有63個野生種[1],並且都集中在南北緯23 之間的亞洲和澳洲的北部區域。並且,野生的種類基本上都是不起眼的小花。2003年時,我們曾在雲南麻栗坡尋找華西蝴蝶蘭(Phalaenopsis wilsonii),那就是相當低調的種類:一棵棵安安靜靜地趴在樹榦上,綻開的粉色花朵的直徑不過3厘米,有的甚至就生長在山路旁的樹枝上,像很多野生蘭科植物一樣絲毫不引起人們的注意。很難想象它們與商品化的蝴蝶蘭有著親緣關係。
【華西蝴蝶蘭(Phalaenopsis wilsonii)。上圖為花和花蕾的特寫,下圖示植株和生長習性:它有依附在樹枝表面的長長的根。】
就這樣,蝴蝶蘭默默地綻放了了很多年。轉機發生在1750年,德國植物學家在印尼安紋島發現並描述了第一種蝴蝶蘭,這種花瓣與蝴蝶極為相像的花卉受到了西方園藝愛好者的賞識。正是從那是起,蝴蝶蘭的小花從靜待枝頭真的飛了起來。它們被請進歐州的各大溫室,成為高級觀賞花卉。
在隨後的100年間,栽培技術不斷取得突破,用種子繁殖蝴蝶蘭的技術首先獲得成功(與其他植物不同,由於種子過於簡單弱小,通過種子繁殖對蘭科植物來説是件艱難的事情),再是雜交種類不斷推出,蝴蝶蘭成為一種比較成熟的栽培花卉。而更大的飛躍出現在20世紀60年代,無菌播種和組織培養技術的成功,使得蝴蝶蘭走出稀有花卉的專屬溫室,真正作為一種花卉産品進入尋常人家。
有限的蝴蝶蘭種類,在園藝工作者的手中幻化成花朵碩大,顏色純凈或絢麗的商品花卉。蝴蝶蘭有個優點,就是善於“學習”,不同種的顏色花型都可以通過雜交互相交流。這樣就使得蝴蝶蘭的顏色越來越豐富,花朵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目前蝴蝶蘭屬僅登記在冊的蝴蝶蘭品種已經在2萬種左右。就在世界蝴蝶蘭蓬勃發展的時候,我國的野生蝴蝶蘭還在山上享受著自由的陽光。
直到20世紀90年代,因為世界花卉需求量大增,我們才有了與蝴蝶蘭更親密接觸的機會。我國台灣有著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在這裡有兩種特有的蝴蝶蘭——小蘭嶼蝴蝶蘭(Phalaenopsis equestris,也被稱為桃紅蝴蝶蘭)和蝴蝶蘭(P. aphrodite)。雖然原生種類有限,但是台灣非常適合蝴蝶蘭的生長,2000年時的年産量就已經超過2000萬株,隨著品種選育手段日漸成熟,台灣已經成為最重要的世界蝴蝶蘭生産中心之一。在供給西方市場的同時,台灣産的蝴蝶蘭也開始推進了內地市場,就這樣繞了個大圈之後,我們才通過寶島了解到了蝴蝶蘭的美麗。
【原産台灣和菲律賓的小蘭嶼蝴蝶蘭(Phalaenopsis equestris)。台灣目前是世界商品蝴蝶蘭的重要生産中心之一。】
兜蘭,不愛溫室愛風雨即便是沒有半點植物學知識的人,看到兜蘭花,也會被它的奇特和美麗所吸引。跟蝴蝶蘭屬的小家族形式類似,全世界的兜蘭也只有70種左右。不過,這些傢伙個個都有獨特的相貌,它們的共同的特徵——一個小兜子一樣的特化的花瓣(唇瓣),既是引誘昆蟲的招牌,又是強迫它們傳粉的陷阱。蘭科植物的智慧在兜蘭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麻栗坡兜蘭(Paphiopedilum malipoense),花朵的唇瓣變成了標誌性的“兜”,像不像窩窩拖鞋?正因為如此,兜蘭屬與杓蘭屬(Cypripedium)等具有這種特徵的蘭花們被稱作lady’s slipper orchids,女士的拖鞋蘭。(攝影:史軍)】
不過,這個聰明勁很晚才被人所了解。19世紀初,第一種兜蘭——秀麗兜蘭(Paphiopedilum venustum)被正式描述,大約10年後,原産于中國的香港的紫紋兜蘭(P. purpuratum)發表。其時,更多的中國兜蘭屬植物還藏在西南地區深山密林。
直到一個世紀之後,才陸續被公諸於世——1940年,長瓣兜蘭(P. dianthum)和小葉兜蘭(P. barbigerum)發表;1951年硬葉兜蘭發表;1992年,杏黃兜蘭(P. armeniacum)發表。而在這段時林,西方已經從東南亞地區收集了大量的兜蘭種類,並且培育出了很多兜蘭雜交品種,成為溫室中的明星植物。
可以説,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國兜蘭才迎來了登上花卉舞臺的時刻,硬葉兜蘭與杏黃兜蘭一經亮相,就被熱捧,當第一個活體植株亮相香港拍賣行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被她的美麗征服了,每苗的成交價都達數千美元。兜蘭之美是難以言表的,有次因為實驗的需要從植物園借出一盆小葉兜蘭,引得一幫師兄弟嘖嘖稱奇,讚嘆其美麗,這在一群以花草為業的人中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雖然有著折服大眾的美麗,但是在現今在人工種植條件下,還不能實現兜蘭的大規模生産,不光是開花不開花,就是種活植株都是個技術活。可能有人説,“兜蘭太嬌貴”。可是在野外沒人打擾條件下,兜蘭也能瘋長。在廣西北部,帶葉兜蘭(P. hirsutissimum)的植株秘密麻麻,就像是塊韭菜田。在貴州南部,小葉兜蘭會長滿一面山坡。就算是被稱為“玉女蘭”的硬葉兜蘭,也會在雲南的麻栗坡的山坡上大規模“集會”,貴州南部的喀斯特山岩上還挂著小葉兜蘭組成的“花朵瀑布”。
屋裏和屋外的截然不同的表現,全是因為兜蘭要求的生活環境有些特殊。光是對溫度高低變化的要求,就讓人抓狂。前期生長時,需要較高的溫度,花葶才能快速生長,開花時又要低溫,否則花朵會迅速萎蔫。對於水分的要求更是過分,要經常有雨水衝過,還能儘快把水排幹,否則就會爛根,如果濕度不夠花朵就不能充分伸展,連蟲子都不喜歡。當年在麻栗坡觀察麻栗坡兜蘭時,我真切地體會了這些傢伙所需要的濕潤:這裡晚上把用洗衣機甩幹的衣服挂在屋檐下,第二天早上起來衣服就又開始滴水了。在我看來,兜蘭算得上是最難伺候的花卉之一。儘管歐洲的雜交種已經問世,但是一直都得不到普及,只能生活在溫室裏。
【去年果殼辦公室領養的不明身世的硬葉兜蘭(Paphiopedilum micranthum),現在自然控的編輯們仍在辛勤地照顧它……(相關事件請看這個帖子,攝影:老貓)】
在無法大規模栽培的情況下,野生種類就成了交易的主要來源,雖然兜蘭都是《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ITES)附錄Ⅰ中的保護物種。我曾經在雲貴地區的很多花市上碰到賣硬葉兜蘭的小販。筐子裏的兜蘭或三或五地扎成一把,一律售價5元。小販們還保證棵棵都開花。這話不假,因為每株上面都頂著花骨朵,説明這些“商品兜蘭”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很可惜,離開了特別的家園,美麗的花朵都變成了浮雲。即便有能成功打開的花蕾,也只能頂起拇指大小的花朵了。而購買者無非就圖個新鮮,開不了花就丟棄了,5元錢也不可惜。如此美麗的花朵最終卻要在垃圾桶香消玉殞,不禁讓人扼腕。
這些適應了變幻環境的精靈,更喜歡山野風雨的吹打,在我們沒有想到讓它們在居室綻放的方法之前,還是不要去打擾它們為好。
石斛(h徂),從花店到藥鋪如果説兜蘭是高雅的芭蕾舞者,那石斛蘭就是桑巴舞的狂熱分子。
石斛是我在野外見過的色彩最艷麗的蘭科植物,石斛屬(Dendrobium)的1000多個種類,幾乎個個都色彩斑斕。雖然它們沒有濃郁的香氣,但它們卻從不低調。為了吸引昆蟲幫它們傳播花粉,在林子裏,那些或紫,或黃,或紅的花朵顏色異常醒目。為了將這些廣告牌的招攬效應發揮到極致,它們往往附生在空間比較通透的大樹主幹和枝杈上,不經意間,石斛在雨林中營造出炫麗的空中花園奇觀。
【一些餐廳會在菜肴的盤邊擺放上這類桃紅與雪白交織的小花,它們是人工培育出來的石斛切花品種。(攝影:史軍)】
很多顏色靚麗的種類拿來直接培養就可以成為商品,如此美麗的花朵自然不會被西方的園藝師們放過。通過不斷雜交改良,培育出花朵已經成為成熟的商業鮮切花品種。如今,我們經常可以在花籃之上,或者高檔餐廳的菜肴之旁,看到美麗的雜交石斛。從西方引入的雜交品種,佔據了花卉石斛的市場,自然也就得了個“洋蘭”的名頭。
其實,我國的石斛很早就被人們注意到了。只是請它們去的地方不是花園苗圃,而是藥鋪(這些平常只有光光的莖稈,花朵又不香的植物自然是引不起中國園丁的注意)。以鐵皮石斛(Dendrobium officinale)為代表的藥用石斛在我國已經有很長的歷史,在《神農本草經》和《本草綱目》中都有對石斛藥用的記載。近年來,有研究表明石斛多糖有利於調動免疫系統,有些石斛的提取物對於抑制腫瘤生長,提高胃腸道功能有一定的貢獻。不過,沒有一項研究能表明石斛就是靈丹妙藥,石斛的藥用價值究竟有多大仍有待研究。
與此同時,在廣告宣傳聲音不斷放大的情況下,藥用石斛的需求量不斷攀升,從20世紀60年代的年均70噸,上升到80年代的600噸,再到目前的年均1000噸,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地刷新。石斛的價格也在不斷攀升,每克的售價可達10元以上,堪稱植物黃金了。
隨著需求的增長,野外的石斛,不光是鐵皮石斛、束花石斛(D. chrysanthum)等傳統藥用的種類,就連一些與藥用不相干的石斛種類也通通被採挖。由於自然條件下石斛的生長速度異常緩慢,即便是生長最快的種類,它的莖每年也只能長長若干厘米。如今,在野外已經很難找到1米以上鱗莖的石斛了。相比之下,很多地方老鄉介紹,就在10年前,個頭超過人的石斛都不是什麼稀罕物。
在這種情況下,人工種植已經是大勢所趨,花卉石斛的經驗可以作為良好的基礎,也算是件“洋為中用”的幸事吧。
可以説東西方審美的差異,造成了“國蘭”和“洋蘭”之別。隨著國際交流的深入,差異正慢慢被抹平,再加上轉基因等育種技術的不斷精進,這二者之間的藩籬終有一天會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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