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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歐亞大陸的中心有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世界分成了東方與西方。它就是被稱為萬山之父的帕米爾高原。在漫長的歷史時期內,高原兩端的人們對另一端的生活充滿了神秘的想象,他們想盡辦法要翻越這道天然的屏障。
2005年8月,中央電視臺《玄奘之路》考察隊進入帕米爾高原。1300年前,前往印度取經的玄奘就是從這裡回到了中國。但是人們並不清楚,他究竟沿著那條路線穿過了帕米爾高原,考察隊希望發現當年玄奘走過的路線,還原1300年前玄奘回到中國的故事。
這裡天氣寒冷,空氣稀薄,無數的雪峰令人望而生畏。考察隊選擇在夏天進入避開了重重危險,但是此時考察隊面臨著另一個危險,這就是融化的雪水。
車陷洪流,是在南疆行車經常碰到的情況,因為山上的冰川融化,乾涸的河谷裏在瞬息之間就會大水滔滔,漫過公路甚至沖毀公路。在這種路上行車最怕的就是車輪脫離路面。沒想到怕什麼就來什麼。
陷入洪流的車輛內部和前車蓋裏都進了水,我們對車輛進行了細緻的檢查,還好並不影響行駛,我們很快就可以繼續趕路。
1300多年前,為了取得佛法真義,唐代高僧玄奘以不至印度決不東顧的決心與毅力,從長安出發,開始了艱難的西行取經歷程。十七年後,他帶著大量佛經,從印度載譽而歸。
在當時的地理環境下,在印度和中國兩個古老的文明國度之間,帕米爾高原是玄奘必須要穿越的一個危險區域。玄奘當年究竟是怎樣穿越帕米爾的?他記述的地理狀況是否真實可信?經過了一千多年的變遷,那裏又變成了什麼模樣呢?
儘管一路面臨種種風險,考察隊希望通過實地發現,揭開玄奘的東歸之謎。
在他的旅程見聞《大唐西域記》裏,玄奘用很大的篇幅描述了一個叫做渴盤陀的國家。據説這個國家在蔥嶺西面。也就是説,穿過帕米爾高原上最高的山峰,玄奘來到了這個神秘的國度。根據玄奘的記述,這個國家境內大山連綿,它的都城建在一座石頭山上,城墻也都是用石頭築成。那座古老的石頭城今天是否依然存在呢?
考察隊首先進入了塔什庫爾幹縣城。這是我國惟一一個塔吉克族自治縣。塔吉克是一個生活在高山上的少數民族。考察隊驚奇地發現,在塔吉克語中,塔什庫爾幹的意思就是石頭城。但是在這座城市中我們沒有發現任何石頭建築的痕跡。那麼傳説中的石頭城究竟在哪?
據當地人説,塔什庫爾幹的名字來自於縣城北面的一座歷史遺跡。
這是一座被稱為石頭城的圓形古城。遺址分內外兩部分,外城已遭嚴重破壞,石頭建築的城墻時斷時續,隔墻之間石丘重疊,亂石成堆。
內城保留較完整,古代城堡的規模依稀可見。令我們意外的是這個所謂的石頭城大部分的城墻遺跡卻是夯土築成的,只有底部的基座殘留著一些石頭的痕跡,這到底跟玄奘所見到渴盤陀國的都城有沒有關係呢?
考察隊專家朱玉琪告訴我們一個讓人吃驚的答案。
朱老師告訴我們,上個世紀80年代,新疆考古所曾經對這片遺址進行過細緻的發掘工作,發現清代的官府、宅第、道路等遺跡仍然依稀可見。
這些夯土結構城墻非常堅實,歷經幾百年依然屹立不倒。如果這就是是清王朝設立的管理西域的行政機構蒲犁廳的所在地,玄奘所記載的西域王城又在哪呢?
朱老師認為,遺址上散落的石頭説明,就在這些清代的遺跡下面,有一個更為古老,規模也更為巨大的城堡深埋地下。
地理位置的推測證明,當年玄奘曾經停留了一個月之久的渴盤陀國都城一定在這片肥美的河谷裏,至於確切的位置卻無法得知。實際上,當年讓考古學家們確認石頭城遺址就是唐代西域王城的重要證據是遺址內出土的一些來自中原的文物。
在塔什庫爾幹縣文化館裏,我們找到了石頭城出土的唐代文物。
這件唐天王捉小鬼的雕像,雖然已經殘破,卻是唐代流行的護身神像。它的存在證明,石頭城繁盛的年代,正是玄奘生活的唐朝。那麼,當時石頭城裏生活的是一些什麼身份的人物?這些文物會不會是那個古老王國的皇族曾經擁有的東西?
這件陶製品風格古舊,顯然不會是幾百年前清代蒲犁廳的遺物。而它的做工精緻,風格與當時唐的都城長安出土的文物類似,顯然來自中原,考古學家們推測,它們很有可能是唐王朝與渴盤陀國友好往來時,唐朝皇帝送給渴盤陀國國王的禮物。
在《大唐西域記》裏,玄奘還提到渴盤陀國的都城背靠徙多河,考察隊在古城的北面的確發現有一條河流緩緩流過,它與玄奘所描述的渴盤陀國都城的狀況完全吻合。
實際上,在帕米爾高原上,只有在山與山之間的河谷裏,才會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今天的塔什庫爾幹縣城正是位於河谷當中,在融雪形成的河流滋潤下,這裡成為帕米爾高原上最大的一片綠洲,而石頭城佔據了這片河谷當中一個地勢平緩的制高點,這種獨一無二的地理優勢有理由讓我們相信,這裡的確存在過一個古老的國度,1300年前的唐代僧人玄奘也確實從這裡經過。
幸運的是玄奘不僅是一個追求信仰的聖僧,他還留下了大量的地理與歷史記載,考察隊希望通過實地考證去展示一副真實的畫卷,如果玄奘的確經過這裡,那麼當年的渴盤陀國裏究竟生活著什麼人?今天我們是否還能尋找到他們的蹤跡?
在《大唐西域記》裏,玄奘提到在帕米爾高原一帶,居住的是一些長相醜陋的人,而他們的國王,卻是一些身上穿著胡服的漢族人。
今天生活在這裡的塔吉克人高鼻深目,他們把鷹視為自己的圖騰,不僅舞蹈模倣鷹的姿態,連使用的樂器也是鷹笛。他們與那個古老的渴盤陀國有什麼關係?
為了解開這個秘密,玄奘之路考察隊決定出發去尋找石頭城南面的一座古堡遺址。這座山峰被當地人叫做克孜庫爾幹,翻譯成漢語就是公主堡的意思。據説,100年前,西方探險家斯坦因懷揣一本玄奘的《大唐西域記》來到塔什庫爾幹,他發現了一個有著美麗傳説的地方,這位跟隨玄奘的足跡遊歷帕米爾的“中亞通”認為,這個被雪峰環繞的神秘古堡很有可能就是傳説當中渴盤陀國先民生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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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經常有山洪暴發,這裡到處都是石頭,尋找之路異常艱難。
我們的車隊就這樣在一片亂石灘中顛簸著。當地的司機告訴我們,由於公主堡地處偏遠,連當地的塔吉克居民都很少上去。
大概三個小時之後,考察隊到了兩條河流的匯流處,從這裡開始,我們只能棄車步行了。雖然路途艱難,但是神秘的公主堡還是吸引著我們繼續前行。
在《大堂西域記》裏,玄奘除了自己的親身經歷以外,還記錄了一個他聽到的美麗傳説。據説古代有一位漢家公主嫁往波斯,在經過這一帶時,因為前方發生戰爭,迎親使臣把公主安置在一座孤峰上,神奇的是公主在孤峰上與太陽神結合,生下一個男子,他就是渴盤陀國的開國國王。正是因為這個神奇的傳説,渴盤陀王室自稱“漢日天種”。
但是一路艱險的路況讓我們不禁懷疑,難道就在這樣一個孤絕之地,真的曾經有過一個王者之城嗎?
這裡三面都是懸崖,惟一一面坡度比較緩的山體卻佈滿了大大小小的亂石。考察隊攀援著亂石向最高處的山峰前進。據説,在100年前,英國探險家斯坦因就是沿著與我們今天同樣的考察路線,登上這座當地塔吉克族人稱之為公主堡的山峰。讓我們奇怪的是,在這座土山上,怎麼會出現這麼多石塊呢?
走完這段亂石路後,出現在我們眼前的是夯土與樹枝相間壘築的土墻廢墟。事實上,當年讓斯坦因確認這是玄奘所描述的囚禁公主的城堡的,正是這些夯土建築的墻體。
我們決定爬上這座土墻的頂端去看個究竟。
土墻的頂端只有幾十厘米寬,連站立都十分困難。而我們腳底下就是萬丈深淵。
但是100年前,現代考古學者卻發現,這座山峰之巔的古堡只有短短幾百年的歷史,也就是説,斯坦因很有可能犯了一個錯誤,這座城堡並不是玄奘所記述的渴盤陀國的發源地,而是清代的一個城堡。不過專家們也指出,雖然眼前的公主堡是清代建築,不排除在更古老的年代中這裡已經存在類似古堡的軍事建築。因為它所處的位置恰好在兩條河流的交匯處。
在古代絲綢之路的十字路口,出現這麼一個類似城堡的建築,看來它的建造目的很有可能與軍事有關,因為在古代的交通要道上,出於守衛或者?望的目的,經常需要在一些類似的制高點上設立一些小型的軍事機構。這是不是就是公主堡真正的秘密呢?
傳説中公主居住的地方,實際上是古代保衛絲綢之路交通安全的一處軍事設施。因為這個山峰,正好處在古絲綢之路咽喉地段的這座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上,也許是人們無法揭示這座古堡的真實歷史,也許是那個神秘古國建立的美麗傳説無所依附,所以當地人才演繹出了山峰之巔上一段公主堡的美麗傳説。
在公元前後的漢唐時代,絲綢之路的繁榮達到了歷史的巔峰,這片高原河谷曾經迎來送往,商賈僧侶行色匆匆,而只有一個叫玄奘的唐朝僧人,留下了關於這個地區的準確記載。玄奘的記載涉及地理、歷史、宗教、語言、文字,人種等。對於此後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的東西方旅行者來説,玄奘留下《大唐西域記》成為他們隨身攜帶的地理指南。
讓我們困惑的是,如果公主堡的傳説純屬子虛烏有,玄奘所記述的漢日天種的當地人到底是否是居住在這裡的塔吉克族的祖先呢?如果玄奘的足跡曾經到達石頭城和公主堡,在雪峰林立的帕米爾高原上,哪又是他進入今天中國國境的山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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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8月,中央電視臺《玄奘之路》考察隊在帕米爾高原上登上了一座叫做公主堡的高峰,這座立在一片河谷中的高峰與一個古老的傳説有著密切的關係。
傳説在漢唐時代,有一位來自東方國度公主被嫁往波斯,因為路途上遭遇戰爭,迎親使者把公主安置在一座孤峰之上,公主在孤峰之上與太陽神結合,生下一個男子,後來他成為一個國王。這就是玄奘記述的西域可盤陀國的建國傳説。
渴盤陀國,是一個帕米爾高原上的古老國度。1300年前,唐朝聖僧玄奘從印度東歸途經帕米爾一帶時,記錄下了這個美麗的傳説。
考察隊發現,這個所謂的公主堡遺跡其實只有幾百年的歷史,人們無法肯定這就是那個可盤陀國先民起源的地方,但是專家們推測,這個坐落在河谷中的城堡應該是古代保衛絲綢之路的一個重要的軍事設施。
在公主堡東北方向的塔什庫爾幹,考察隊發現了一座石頭城的遺跡,它所處的位置以及大致的形狀與玄奘的記述吻合,基本可以確認它就是玄奘記述的可盤陀國的都城。儘管相隔上千年,但是那個神秘古國的影子似乎越來越清晰。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在困擾著考察隊員,根據玄奘的記述,在這裡生活的人長相醜陋,他們的王族卻是一些穿著胡人服裝的漢人,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根據公主堡的傳説,當地人稱自己是太陽神的後代,也就是説,當年的渴盤陀國國民可能把太陽神作為自己的祖先。
考察隊員驚奇地發現,今天生活在帕米爾一帶的塔吉克人也被稱為太陽部落,他們高鼻深目,生活在高原上的他們把鷹視為自己的圖騰,不僅舞蹈模倣鷹的姿態,連使用的樂器也是鷹笛。這些與漢族人長著不同面孔的人是否可能就是渴盤陀國國民的後人呢?
經過多方打聽,我們了解到當地有一位研究塔吉克民族歷史的本民族學者,是新疆大學的教授,這幾天正巧在鄉下的親戚家休假。在當地文化館一位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我們連夜趕往那個叫提孜那普的塔吉克自治鄉。沒想到,卻在曠野中迷了路。
在夜色中,我們依稀看到一位塔吉剋女子,於是停下車來問路。
嚮導告訴我們,這位塔吉剋婦女不願意靠近我們是因為她沒有戴帽子,在當地的風俗裏,沒有戴帽子就見客人是不禮貌的行為。我們只好繼續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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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這片地區地廣人稀,每個塔吉克家庭擁有自己的莊園,而房屋風格又十分類似,平時住在縣城的嚮導根本無法判斷哪個房屋才是西仁親戚家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終於找到了提孜那普塔吉克自治鄉,在這裡我們見到了塔吉克民族史研究專家西仁教授。
西仁教授告訴我們,他現在在烏魯木齊市區工作,每年夏天放暑假的時候,他都要回到這裡的鄉下親戚家渡過。由於學校馬上就要開學了,明天他就要離開這裡。所以很多塔吉克親戚都從鄉村的四面八方趕過來為他送行。主人也正在為招待這些客人做最後的準備。
記者:咱們這是一個標準的塔吉克民居是吧?謝謝。
直走。一般我應該坐哪兒呀?
西仁:在這兒。
記者:您這個位置應該是主人的位置。
西仁:都是客人的位置。
記者:這是客人的位置。就是盤腿坐就可以?
西仁:這樣坐可以。
記者:我來放。這就相當於我們的飯桌了是吧?
在這個塔吉克家庭裏,我們發現很多人都戴著一種特殊的帽子,這引起了我們的好奇。
記者:我看咱們塔吉克族很多帶著帽子,為什麼塔吉克對帽子這麼重視?
西仁:帽子是我們的傳統,有人説一戴帽子人家就知道這是塔吉克族。
記者:就是你們的標誌性的(服飾)。塔吉克族,塔吉克這個名字的含義也是王冠,説古代西仁:我們的國王戴男式帽子,我們的皇后戴這種帽子。從此就留下來了。
記者:但是男式帽子現在好像沒有看到,皇冠式的帽子。
西仁:那個不是有嗎?
記者:但是他們現在戴得少了是吧?
西仁:夏天戴也有點兒熱嘛。
記者:是這樣子。戴上我看一看好嗎。這邊來。對,我們昨天在路上看到有人戴這個,這是男式的。
西仁:你發現了嗎?年紀大的,現在也戴,夏天也戴。
記者:年紀大的他有這個習慣了。
王冠這一解釋是西仁教授對塔吉克族族源的一種讀解,他認為,早在公元前後,塔吉克人就在這裡生活,公元二三世紀,他們建立了自己的王國,那麼,在公元7世紀時,玄奘在東歸之路上見到的渴盤陀國國民是否就是他們的祖先呢?
記者:我記得在玄奘的記載裏頭,還想説他經過的時候,咱們當地的王族是漢族。
西仁:有這個説法。玄奘提到的時候國王給他講了個故事,為什麼像漢人,因為有個漢日天種(的傳説),就是公主堡的傳説。漢,就是漢的公主。日,就是太陽,然後太陽和漢的公主融合,結果出生了一個娃娃,這個娃娃就是現在塔吉克人的祖先。而且這個傳説故事不僅在《大唐西域記》裏有記載,而且在塔吉克的民間文學裏也有這個故事,大體相似。
記者:但是就符合您剛才説的推論。
西仁:有的人乾脆説我的母親是漢族,我的父親是太陽神。 有的人這麼説。
天黑時,西仁教授的親戚們都聚集在這個小小的房子裏,為他們遠道而來的客人送行。西仁教授告訴我們,他們這些塔吉克族居民世代居住在帕米爾高原上,過著半農半牧的生活。由於帕米爾高原是世界上罕見的高海拔地區,他們自稱為太陽部落,在1350年前,玄奘所見到的應該就是他們的祖先。
記者:塔吉克人的來源是從哪來的呢?
西仁:據我的猜想,他們既不是來自東方,也不是來自西方,歷來就在這兒。
記者:等於這也是塔吉克人分佈的一個點。
西仁:所謂塔吉克人是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在蔥嶺融合的結果。
臨走前,西仁教授一再強調,塔吉克作為一個人種並不是東西方商旅混居的結果,而是自古以來就生活在帕米爾高原上的古老民族。但是,絲綢之路的興盛卻為這片地區帶來了東西方融合的文化。1350年前玄奘經過這裡時,他看到的是可能是一個漢族皇室統治的西域小國,而它的國民很有可能就是今天塔吉克族人的祖先。
通過各種直接和間接的證據,我們大致可以描繪出玄奘穿越帕米爾高原的蹤跡,隨後,考察隊的任務是找到玄奘進入今天中國國境的山口,儘管玄奘對此並沒有留下清晰的記載,但是我們還是希望通過實地考察還原玄奘東歸的歷史地理風貌。
從公主堡所在的山腳下沿著卡拉其古爾河繼續向西,公路開始消失了。路變得越來越難走。
順著河谷一路前行,考察隊在一個叫明鐵蓋的開闊山口停了下來。因為有高山融雪的滋潤,這裡草場豐美,牛羊成群。
20年前,為了考察玄奘東歸的古道,著名文化學者馮其庸曾經多次進入帕米爾高原進行考察。儘管已經有80高齡,但是他還是堅持帶領我們來到這個海拔4000多米的山口,馮老認為,玄奘東歸的山口很可能就在這裡。
在這個叫明鐵蓋的山口,有一個守衛邊防的哨所,因為前面2公里的地方就是國際爭議區克什米爾。邊防連的戰士提醒我們,必須嚴格控制在這裡的活動範圍,如果不小心越過邊境線,説不定會招來一片槍聲。
在過去十幾年的時間裏,馮其庸教授七次對這個山口進行實地勘察。經過對漢唐遺跡、沿途景觀和歷史文獻進行比較研究,他基本確認玄奘東歸時經由帕米爾高原的瓦罕通道,通過明鐵蓋達坂進入今日中國國境。為了紀念1300年前那位穿越重山的聖僧與旅行家,考察隊打算在這個玄奘重回故國的重要地點設立一塊石碑。
帕米爾高原是一個很大的地理範圍,有一種説法認為,帕米爾本來是波斯語,意思是寂寞的平頂屋,地理學家們否認了這種説法,他們認為帕米爾的本意是一個包含山口與河谷的地理單位。在當地老百姓的口中,這一帶一共有八個半帕米爾,那麼玄奘經過的是哪一個帕米爾呢?
玄奘在《大唐西域記》裏記載了一個古代商隊的故事,據説,有一支波斯商隊在經過帕米爾一帶的山口時,由於氣候寒冷,1000頭駱駝被活活凍死。
馮其庸先生在調查中發現,明鐵蓋在當地塔吉克語當中是“一千頭羊”的意思,或許是玄奘當年經過這個山口時,聽到了流傳在老百姓口中的這個關於地名的傳説,才有了《大唐西域記》中的這一段記載。但是傳説中的羊怎麼成了駱駝呢?這個也許是玄奘無意中犯下的小小失誤卻讓今天人們的考證便得撲朔迷離起來。
在明鐵蓋山谷的深處,我們碰到了幾個塔吉克牧民,頓時在雪水匯聚而成的河流與青色的草場之上,遍佈著白色的羊群。
對於放養人的這一回答,馮其庸老先生感到異常興奮。他認為,這個在明鐵蓋達坂之上的河口正是玄奘東歸時的路途。
馮其庸:所以這跟玄奘記載倒的情節和地點全部合上了。他當年來應該是從那個口子彎過來,然後往底下走。沿著這個河道,當年走過來的時候沒有別的路,只有跟著水道,從河灘地上走,他才能夠慢慢地往低處走。因為水終歸往低處流的,他就慢慢沿著河走,而且也不愁喝水,否則離開了水就沒辦法了,生存就困難了。
記者:您當時判斷這個地方的時候……
馮其庸:最主要就是憑玄奘的《大唐西域記》,他一個是記載一千頭羊,剛好這裡證據確鑿。另外翻過這個山就是瓦罕地區,這是第二個證據,第三個證據是剛才我們看到的公主堡,也在這個路邊,第四個證據是石頭城,他在石頭城住了二十來天,一路下來,不是這條路線他碰不到這麼一系列事情。串在一起了。
明鐵蓋山口是帕米爾高原上地勢最開闊的河谷地帶,由於它向西與古代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瓦罕走廊相連接,在漫長的歷史時期裏,這個海拔4000多米的山口一直是帕米爾高原上連接東西方絲綢之路的主幹道。直到最近半個世紀以來,為了避開國際爭議區,當地沿著紅其拉甫河建起了一條現代公路,紅其拉甫成為重要的口岸,持續千年來往不絕的明鐵蓋山口從此冷落下來,漸漸被人們遺忘。
為了紀念這個活躍了千年的重要山口,考察隊決定在這裡設立一塊紀念玄奘東歸的石碑。
當天下午,在前哨班戰士的幫助之下,一座兩米多高的石碑立在了明鐵蓋山口。石碑正面刻有“玄奘取經東歸古道”的字樣,背面有長文介紹古道的歷史及發現過程。在這條連接東西方的千年古道中,從此有了一個新的地理坐標。
可以想象的是,在1355年前,唐代僧人玄奘很有可能經由這個古代絲綢之路的必經山口進入了今天的中國國境,之後,他記述了自己所到達的一個神秘的西域國度,和一個充滿異域風情的高原民族,由於帕米爾特殊的地理狀況,直到今天,我們仍然能夠領略到《大唐西域記》裏面記載的地理風貌。而今天生活在帕米爾的高原民族塔吉克,也許正是14個世紀以前玄奘所見到的西域國民的後人。
離開塔什庫爾幹以後,我們一路向北,穿越帕米爾高原上一個又一個山口,來到了中國最西部的城市喀什。
在1350年前,唐朝旅行家玄奘沿著與我們今天同樣的路線,進入這個下了高原之後的第一個城市。這是絲綢之路上所有旅人的必經之地。在古代絲綢之路上,這是東方人去往西方的路途中,最後一個熟悉的西域之城,也是西方人來到東方以後所看到的第一眼陌生世界。
在這座城市裏,到處都可以看到伊斯蘭風格的清真寺。1350年前,玄奘看到的卻是一個興盛的佛教城市。大約在1000年前,伊斯蘭教沿著與當年佛教相同的傳播路徑來到這裡,成為當地人的信仰和寄託。直到今天,在清真建築中還存留著一些佛教造型的因素,它們見證了文化的交替與融合。
對於在國外遊歷了整整17年的唐朝僧人玄奘來説,當年的佛教城市喀什是他聽到大唐鐘聲的地方,從這裡開始,他的取經生涯基本可以宣告圓滿結束了。當年的唐朝聖僧在回到長安以後,把自己遊歷西方的經歷記錄下來,他的旅行見聞叫《大唐西域記》,正是這本後來十分流行的地理指南,讓東方第一次了解了帕米爾這個神秘的地方。
(CCTV-10《百科探秘》欄目供稿)
責編:戴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