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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導:陳翔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07月12日 14:55 來源:CCTV.com

陳翔

  1972年,那年我剛出生。有人看過我的生辰後預言:你今後的職業是一個跑四方的。在家人的眼中,跑四方難道以後是一個生意人嗎?或者是個司機?或者是?在那個年代,能有著安定穩定的生活是人們的夢想,也許是這樣,父母對於我總是有些深深淺淺的擔憂。

  1980年的夏天,我們一家居住在一個山區的小鎮。在一個黃昏,當我和弟弟從田野裏帶著汗水和泥土回家的時候,父親很神秘的告訴我們,快點把自己洗乾淨,早點吃飯,晚上帶你們去看一個從沒有見過的東西。當黑夜開始籠罩小鎮的時候,父親帶著我們七彎八拐來到一個架著高高鐵塔的房子下面,在房子外面圍滿了大人和小孩,雖然看不清楚他們的面容,但是我還記得人群中激動、盼望的那種熱烈的氣氛。父親代我們轉到一個小門,輕輕地拍門,然後向接頭一樣説了一些話,這是門開了,父親拉著我們很快就進去了。在我的心中這時有一種莫名的盼望,父親帶我們來看什麼呢?在一間平房裏,早已經擠滿了人,但是這裡面的人都十分安靜地等待著什麼。父親告訴我們,今天他帶我們來看的就是叫電視的東西。電視是什麼?這是有人大概是父親的朋友走過來,把我和弟弟領到一個方方正正的機器前面,説這就是電視機。那是一個四週被木板包著,前面有這一塊像玻璃一樣的機器。機器正開著,但是上面就是像下雪一樣的東西,然後就是一些嘈雜的電流聲。看什麼呀?在機器的後面,有人正在緊張地忙碌著,過了一會,在機器的玻璃上出現了幾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還有著聽的不是很清楚的聲音。有人説今天的信號不好,只能這樣了。在房子裏面站了一個多小時,反正是什麼也沒有看清楚,什麼也沒有聽清楚。原先擠在小屋裏的人也開始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在回家的路上,我聽見父親像是對我們又仿佛是自言自語地説:這就是電視呀,真的沒有電影好呢。原來讀過大學的父親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叫做電視的東西。

  後來我們一家到了縣城,到我讀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縣城裏面已經有人家擁有電視機了。那時父母親的工資不高,上有老下有小的,經濟也不寬裕,買電視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時在院子裏,有個叫做夏奶奶的退休了的人,她胖胖的,慈眉善眼,當時他的兒子在日本留學,給她帶回來一台叫做東芝的電視機,黑白的,但是這是我們院子裏面第一個有電視的人家。每到星期六的晚上,吃完飯洗過澡,夏奶奶家裏就會有著我們這些小孩子的身影,剛開始是幾個,後來是十幾個,再後來是幾十個。那時的夏奶奶總是不煩我們,我們的座次都是由夏奶奶問我們這個星期的表現或者是考試成績來排定的。為了能在週末的晚上在第一排看電視,這也成為了我們這個院子裏面的小孩子努力學習好好學習的一個動機。在夏奶奶和藹的微笑和她的獎勵與懲罰當中,我們這些70年代出生的人也看到了鐵臂阿童木,看到了排球女將,看到了當時我們看不懂的蹉跎歲月。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像有兩三年的時間,隨著一家家都有了電視,夏奶奶家裏也不再熱鬧,也許在對這電視的那種寂寞的日子裏面,夏奶奶一點會很懷戀由著電視帶給她的那份滿足。現在每當我回憶起那段時光,夏奶奶的身影、言語和微笑總會浮現出來。當我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我知道,她老人家肯定已經離開了,我在心裏面默默地祈禱她在天國的生活。當我成為一名電視人之後,我想如果她能看到我做的電視,她該是多高興。這時我好像又看見了咧著嘴笑得夏奶奶,好像又看見她摸著我的頭對我説:下個星期繼續努力,今天你坐在一排一號。

  和同齡人相比我在讀小學的時候就上過了電視。第一次在電視上露臉是在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那是在春節的時候,當地政府要讓人們過一個歡快的節日,就組織了一個遊行的活動。我讀書的那個學校的傳統項目是獅子舞,我也一直學校獅子隊的成員。作為遊行隊伍的一員,我們走了兩個多小時,舞獅子確實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就在我們精疲力竭甚至有點要罷工的時候,我們看見在隊伍的前面有一個抗著攝像機的人。路邊有看熱鬧的人對我們説,快點舞,記者要拍你們,你們舞好了可以上電視的。是呀,我們可以上電視呀。我們十幾個小夥伴馬上來了精神,七八頭獅子又在狹窄的街道上舞動了起來。我舉著獅頭邊舞邊想,那個人會不會在電視裏面説,這些學生不怕苦不怕累,是大家學習的好榜樣呢?要是我在電視裏面出現了,老師表揚我們該怎麼説呢?那幾天,我一直等著看電視臺的新聞。過了兩三天,我終於看到了。那是一條很長很雜亂的新聞,在紛雜的畫面中,我終於找到了我舉著的那頭癟了一隻眼睛的獅子,我努力地尋找著自己,就在我快要失望的時候,我終於看到了我,那時在鏡頭搖下來的時候,畫面裏有我的一雙腳和我那雙粘了許多污泥的球鞋。儘管有些遺憾,但是我還是對許多人説,在電視上看到我了嗎?因為我的腳和球鞋上了電視呀。

  1988年,那時我讀高一。有人看過的獲獎作文後鼓勵我:好好寫,今後當個作家。也是在那一年,我的學校迎來了建校60週年的校慶。當時來了很多有名的校友,也來了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在人群中,那個記者看到我,走過來説,小夥子身體不錯,來給我幫忙。原來他是要我幫他背一個像揹包一樣的機器,這個機器有一根電線和他肩膀上的機器連接著,他走到哪我就跟著他到哪。剛開始,我跟著他在校園裏面轉來轉去,在人群中鑽來鑽去,我在同學或羨慕或好奇的目光中還有些得意,但是沒過多久我的肩膀就被這台機器壓得先酸後痛,對他給我發出的在機器上按鍵的命令也執行不到位了。跟了這個記者半天,我才知道,這是中國最好的一種攝像機,要好多錢,他肩膀上的叫攝機,我扛著的叫做錄機。忙了大半天,我只知道拍電視好辛苦呀。

  1995年,我走出大學中文系的教室。在我的內心中回老家找一家報社或者是哪個單位的辦公室就可以了。到了人事局報到之後,自己背糊裏糊塗的分派到了電視臺。做電視,我什麼都不懂,但是又要服從分配,就這樣我進了地方電視臺。不懂就從頭再學吧。攝像機,編輯機,光線,構圖,電視表現……很快我就迷上了這個很神奇的東西。在單位裏,有一台被淘汰的攝像機,我就天天提著它到離單位不遠的一條河邊拍樹,拍鐵塔,拍行人,拍一切可以拍得東西。回來了找到機會就去試著編輯編輯。好在單位的領導很開通,在我摸石頭的時候給我指定了一位老師。過了幾年,老臺長退休的時候,曾對我説:你現在成熟了,你是在巫掰中成長起來的電視人。

  記得我曾在日記裏面寫過這樣的話:我深深地迷戀著電視,並將為她奮鬥終生。十年,我在中國的基層感受著中國經濟的變革,體味著中國電視的發展。在地方檯的十年,我拍了無數的新聞,製作了數不清的專題。十年,從前那個不懂電視為何物的孩子,為著一雙腳上了電視而高興得少年也為人父了。看到我的孩子拿著遙控器翻來覆去地換頻道,聽到他滿嘴從電視裏面學來的各種新鮮詞彙,我仿佛又見到在那個夏天的夜晚,父親的大手牽著我的小手,七彎八拐地帶我們看電視的情景。十年,當我不再年輕的時候,我的心裏卻萌發了不安於現狀的躁動。

  2004年,我有幸在網絡上結識了馮克,也是在這一年北京進入初秋的時候,我來到了《致富經》。也許真的應了我出生時的預言:我是一個跑天下的人。這一年,我32歲了。在電視界,這是一個比較老的年紀了。但我知道,我十年的經歷,我在中國基層的經驗,我對電視自己的理解,我和拍攝對象所能産生的共鳴,我對於每一次拍攝的盡心盡職……這是我享用一生的財富。

責編:肖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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