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3年後的同一天,瀋陽戰俘營裏的警報淒厲的響起,天空中出現了黑壓壓一群轟炸機編隊。從那些龐大的身軀,美國戰俘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我們的B-29“超級空中堡壘”轟炸機! 艾倫:有三枚炸彈炸到了戰俘營。 羅森道爾:一枚落到了圍墻處,另一枚落到了醫院的水泥臺階上。還有一枚落到了廁所(日語)。
本來,108架B-29轟炸機是從中國成都出發,去執行轟炸奉天日軍目標的任務,他們的主目標是“滿洲工作機械株式會社”、“滿洲飛機製造公司”及周邊地區。但是,由於日本人在地處兵工廠密集區的戰俘營上沒有做紅十字標誌,因此遭到了誤炸。 儘管有17名戰俘在這次轟炸中喪生,但是,戰俘們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抱怨。他們在操場上挖了許多散兵坑掩體,以防再遇空襲時無處藏身,同時,他們還強烈要求日本人發放扣留的國際紅十字會援救藥品,來治療那些在空襲中受傷的戰俘,日本人終於讓步了。 羅森道爾:日本人的理解力很強。大概是從那次轟炸發生後,他們的卑鄙行為就收斂了。 日本人不得不承認自己即將面臨失敗。但他們並沒有消極等待失敗的降臨,而是制定一個絕密的應對計劃。1945年2月,戰俘們深惡痛絕的日本看守“公牛”和桑島醫生從戰俘的眼中消失了。在一份日後被查獲的日本絕密電報上,人們找到了答案:對於曾經虐待過戰俘和在押軍人的人員,允許幫助他們迅速轉移,或在不留線索的前提下予以遣散。然而,這僅僅是日本人絕密計劃的開始,更陰險的行動還在後頭!
美國將軍們被關押在奉天戰俘營的消息被美軍截獲,他們決定籌備營救計劃,以防戰俘們遭遇不測。李奇,美國戰略情報局成員,在美國期間就接受了漢語和俄語的系統培訓,並擁有一個中文名字:李和德。1945年5月,他抵達中國的昆明。 1945年8月6日,奉天戰俘營裏的日本人突然變得瘋狂起來:他們見人就打。日本人把戰俘集中到操場上,並宣佈:今天誰也不用去工廠,都站在這裡,誰要是站歪了,就馬上拉出來槍斃!原來,這一天上午8:15,美國綽號為“小男孩”原子彈在日本廣島600米的上空爆炸,瞬間,巨大的火球摧毀了廣島60%的城區,近20萬人死亡。這其中,就有瀋陽戰俘營裏日本人的親屬。 日本人決定執行那個絕密計劃!這是一份保存下來的極其珍貴的日軍文件,它回答了戰俘營在遇到緊急情況時應該採取的辦法:宗旨是決不允許任何一人逃跑,全部鎮壓,不留任何證據!
羅森道爾:他們是要把我們帶到一個煤礦,並在那裏把我們全都處決,因為我們知道日本政府曾經下過指令,如果美國人進犯日本,就把戰俘全部殺光。 奉天戰俘營裏2000名盟軍戰俘的性命危在旦夕,這裡面還包括帕克等26名將軍,甚至可能還有溫來特中將!盟軍中國戰區決定提前啟動營救計劃! 1945年8月16日淩晨4:30,就在日本天皇宣佈投降的第二天,一架B-24運輸機從中國古城西安出發。機艙內有6名背著傘包的軍人,他們就是美軍派往奉天執行營救計劃的行動小組。 李奇:翰西尼上校是我們的組長,拉馬爾是醫生,斯塔特上士負責通訊,他通曉無線電方面的操作。乙藤是第二代日裔美國人,負責日語翻譯。最後的成員就是我。 經過5個半小時的飛行,營救小組抵達奉天上空。 營救隊員落地後,B-24飛機盤旋回來用降落傘給他們空降了武器、通訊、醫療設備和食品,正要準備離開,這時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架日軍零式戰鬥機。 李奇:它朝著我們的B24飛機飛去,但是顯然是沒有攜帶彈藥。但是他準備實施“自殺式撞擊”,撞擊B24。但是我們的飛行員已經發現了日本飛機飛來,他猛地一下拉起飛機,飛機上升起來,那架零式從B24的腹下掠過,他沒有撞上。
一場虛驚過後,營救隊員開始詢問瀋陽戰俘營的位置,一名中國人主動要給他們帶路。 李奇:當我們朝戰俘營走著的時候,突然之間,在我們前面的小路上,來了一夥日本兵。他們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半跪在地上,舉起槍正對著我們。我們左面的樹叢後面,隱蔽著的其餘的日本人也出來了。他們把我們俘虜了。我們跟他們説戰爭已經結束了,但是他們不相信。 營救隊員被日本人蒙上眼睛,頓時,隊員們的心情開始緊張起來。 沒過多久,營救小組其餘的人也陸續被押到。日本人開始打電話,和上級聯絡。隨後,營救隊員被帶到奉天城裏大和旅館對面的一座建築,那裏是日本秘密警察的所在地。 晚上,營救隊員被安排到日本人的大和旅館休息,儘管他們現在已經不被日軍當作俘虜對待,但是,他們卻絲毫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去解救溫來特將軍和其他盟軍戰俘。在不眠中,他們度過了一夜。 李奇:早晨我們起得很早,去了憲兵司令部。負責憲兵隊的日本上校説,“東京方面已經告訴我向你們投降。我現在可以進行剖腹,你們是否要看?”我們説,“不,我們要求你呆在這裡幫助我們,以便我們能夠解救戰俘。”然後他説,你們可以去到戰俘營裏面了。 營救隊員的及時到來,終止了日軍企圖即將屠殺戰俘的計劃。營救隊員上了日本人的卡車,經過戰俘營的正門,直接來到奉天戰俘營司令官松田大佐的辦公室。
這時,李奇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他來到外面的院子裏,那裏聚集著幾百名戰俘。 李奇:我説你們就要回家了,戰爭已經結束了,日本人已經向我們投降了。 李奇所在的營救小組是第一支抵達瀋陽戰俘營的盟軍部隊。當戰俘聽到已經自由了這個消息時,人們互相祝賀、擁抱著。當然,他們最想了解的就是那個與他們分別了三年的外面世界。 李奇:所有的人,有美國人,荷蘭人,英國人,他們問了各式各樣的有關自己國家的問題。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記得那個著名的影星小姑娘秀蘭鄧波。有人在不停地問我,“秀蘭鄧波死了嗎?”我説沒有,她還活著。 艾倫:他們還帶來了電影。就在戰俘營放映電影。我們好像幾個世紀沒看過電影了。他們還帶來了一些唱片,播放舞曲,NEW JERSEY REFERENCE。那就是我們傷感的時候,就要回家了。
被日本人扣押的數以千計的戰俘家信也發放到了戰俘手中。在倉庫裏,一共發現了65袋被扣押的信件,很多都是兩年前收到的。 艾倫:他們跳傘來了以後的第二天,我一下子收到了54封信件,是我媽媽寫給我的,有的竟然是兩年前的信。54封信件都寄到了卻被扣押在那裏。 然而,營救隊員在奉天戰俘營的名單上卻沒有找到溫來特將軍的名字。從松田上校那裏,營救隊員們得知,溫來特將軍被關押在離奉天240公里外的吉林省遼原市戰俘營。 火車行駛了一天一夜後,李奇等人終於來到遼原戰俘營,但當營救隊員見到溫來特將軍時,卻發現被日軍折磨的瘦骨嶙峋的溫來特十分消沉。 李奇:但是溫萊特將軍比較消沉,因為麥克阿瑟將軍曾經告訴他不要投降,可他還是投降了。 兩天后,恰好是溫來特的生日,於是,李奇決定給他好好慶祝一下。
李奇:我們為溫萊特將軍搞了一個生日晚會,是將軍的第62個生日,他62歲了。他還是不時地問我,他會不會因為投降而成了一個賣國賊。我説,不是的,你是英雄,因為你拯救了那麼多人的生命。 在奉天戰俘營,被解救出來的戰俘們卻被告知不能離開,他們必須要等到蘇聯紅軍的到來。因為,根據1945年2月11日蘇、美、英三國首腦簽署的《雅爾塔協定》:中國東北地區的收復由蘇聯來完成,也就是説,這裡的日軍要向蘇聯紅軍繳械才算是正式投降! 1945年8月8日,蘇聯紅軍出兵中國東北,8月20日,蘇聯紅軍解放瀋陽,設立斯克坦維奇為首的司令部,接收了日偽機關,佔領控制了機場、鐵路等重要目標,其中還有奉天戰俘營。 戰俘們又一次被集合起來,在他們的對面是日本軍官和士兵,一名蘇聯紅軍少校以蘇維埃軍事委員會的名義宣佈解除日軍武裝:一些戰俘被挑選出來,一對一地站在日本哨兵的面前,接過日本士兵交出的槍,並轉身成為了持槍的哨兵,而原來的日本看守則成了俘虜。然後,那名蘇聯少校正式宣佈,盟軍戰俘從此刻獲得自由! 羅森道爾:他説,“美軍的先生們,從這一刻起,你們自由了!”(哽咽)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句話。
在經歷了四年的折磨後,戰俘們終於能夠回家了! 一週後,在蘇聯紅軍的協助下,溫來特將軍等41名高級軍官也順利到達奉天,9月2日,被日本人囚禁了三年多的溫來特將軍和英國的帕西瓦爾將軍,在日本東京灣停泊的密蘇裏戰艦上,參加了日本投降協定的簽字儀式。當麥克阿瑟簽署完受降書後,轉身把剛剛用過的鋼筆交給身後的溫來特將軍。這一頗有意味的過程被在場的攝影記者記錄下來,成為了永久的歷史瞬間。 而在奉天,由於蘇聯紅軍提供了交通的便利,戰俘們終於開始踏上他們的回家之路。在經過40天的海上航行之後,美國戰俘們終於抵達他們已經久違了的祖國。
艾倫:我們開進碼頭的時候,整個碼頭擠滿了人,父親母親們,兄弟姐妹們。我們剛走下來,鞭炮聲就響起來。場面十分感人。這是個幸福的日子,戰爭結束了。從此開始了新的一頁。 羅森道爾的家鄉在明尼蘇達的北部。他是1941年聖誕節前離開這裡的,4年後當他回到家鄉時,還差幾天就要到1945年的聖誕節了。 羅森道爾:火車是淩晨2點鐘到達我家鄉小鎮的。氣溫在零下20度(華)。街道上空無一人,所有的店面都關門了,商店也都關了。一個咖啡屋的小牌子上寫著“請等候,5點種開門”。我一會坐在火車站裏,一會到外面走一走,圍著小鎮走了一圈,回到車站,呆在車站裏暖和暖和,我的家人離這裡還有幾英里遠。然後我就回到了家裏。我是早晨8點多到的家,在門口見到了媽媽。
戰俘們終於到家了。對於他們而言,這是一條長達四年之久艱難而又漫長的回家路;而對於那些永遠長眠于奉天的戰俘來説,回家成了他們永遠走不到盡頭的路。 (CCTV《探索 發現》供稿,未經允許不得轉載) |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