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各位好,歡迎各位收看《人與社會》節目,我是勝春。隨著家用DV攝像機的流行,用DV自拍電視短片成了很多年輕人的一種愛好和時尚。去年歲末的時候河南許昌的農民自編、自導、自演,用DV拍攝的賀歲片《鬼子進村》,可以説是引起了全國四十多家媒體的關注。而今年的賀歲電影裏,又有一部用DV拍攝的電影在網絡上已經是公開上映。這部名叫《山城上班族》的電影導演、演員全都是清一色的網友,很多演員是公司裏的老總或者是高級的白領。不過今天我們的故事的主人公不一樣的是,她曾經是一個在深圳打工的一個髮廊的打工妹,但是卻以自己拍攝的DV作品獲得了首屆全國DV影像大賽的最高獎。她成功的背後究竟是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同期:DV2004我們的影像故事最佳作品獎《鄺丹的秘密》。
解説:這就是章樺,一位相貌甜美可愛然而眼神中卻流露出許多滄桑的浙江女孩。小小的DV徹底地改變了她人生的命運,使得她從一個昔日的髮廊妹,奇跡般地登上了國家級頒獎典禮的舞臺,而在她那部獲獎的《鄺丹的秘密》背後也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解説:《鄺丹的秘密》取材于深圳一個外來打工的三口之家,13歲的中學生鄺丹是片中的主角。鄺丹的媽媽叫李素花沒有工作,一家人全靠爸爸鄺文華修自行車的微薄收入度日,鄺丹一家和另外5戶人家一起擠在一套不大的單元房裏。雖然生活困窘,但他們在平淡和艱辛當中,依然濃厚的親情被章樺真實地記錄了下來,深深地打動了每一位觀眾。感動之餘人們紛紛將關注的目光投向了作者章樺,為什麼這個女孩會將鏡頭對準這樣一戶家庭?她又有著怎樣的內心世界呢?
解説:這是五年前的章樺,那時她還是一位在深圳以開髮廊為生的外來妹。生活的貧寒和艱辛,社會對她們職業的偏見,使她一度對生活失去了希望。這時,一位自由攝影師李京紅闖進了她們的生活,他以五位髮廊妹的生活為題材,跟蹤拍攝了三年,創作了一部轟動一時的DV記錄片《姐妹》。《姐妹》取得了成功,正遭受著髮廊生意不景氣和被戀人拋棄的雙重打擊的章樺在老李的鼓勵下也試著拿起了DV,從一名被拍攝者變成了創作者,嘗試著過一下和過去完全不同的生活。
章樺:我想拍一個非常簡單的一個家庭的故事。我想證明,如果這個我自己拍不了,我可能就會放棄走這條路。
解説:章樺找到了在深圳學美容時認識的,同樣是外來打工的李素花一家。章樺説,一開始只是想這種打工家庭的生活,自己比較熟悉,拍攝起來會方便一些。然而,沒過不久,她就在這個生活和她一樣貧寒的家裏,體驗到了和過去完全不同的感受。
解説:章樺16歲出來打工,十幾年一個人在外漂泊早已淡忘了家的感覺。她傾心依託的男人又絕情而去,這一切一度使她不相信還有親情,甚至厭惡所有男人。在這個家庭裏,貧寒之中相親相愛的那一點一滴,讓章樺慢慢地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溫暖。
章樺:每天晚上鄺丹爸爸幾乎都要八點以後才能回家,也幾乎是每天鄺丹都要在家門口等著爸爸回家。我很想知道鄺丹為什麼這麼做,但是當著父母的面,鄺丹沒有説出原因。
章樺:鄺丹就是從她內心裏面來説,她特別敬愛她的爸爸,她從來不會覺得自己爸爸修自行車就是對她來説是有什麼影響的。
解説:這個每天早出晚歸,靠著修自行車的一點點微薄收入支撐著全家生活的中年男人,就是鄺丹的父親 ,鄺文華。當章樺把鏡頭對準他時,眼前似曾相識的場景勾起的是她刻骨銘心地一段痛苦回憶。15年前,還是不諳世事的章樺遇到了一位青年小楊,章樺眼裏小楊外表英俊,談吐不凡,在小楊的猛烈追求下章樺很快地墜入了愛河,並且以身相許還生下了一個女兒。然而自稱是幹部子女的小楊卻從來不肯把章樺領到家裏。最後,當章樺多方打聽找到小楊家裏時,眼前的景象讓她驚呆了。
章樺:我看到的完全是跟我心裏面想像的是兩回事。我看到是一棟很破舊的平方家裏面,家徒四壁,什麼都沒有。他的父親就是一個修單車的。小楊和他媽媽平時的那種表情,我就覺得小楊的爸爸在這個家裏面是沒有任何地位的。
解説:當心地善良的章樺已經準備認命,就跟著這樣一個貧寒的家庭好好過日子的時候,命運再次和她開了一個更加殘酷的玩笑。最終,小楊還是因為她髮廊妹的職業,而拋棄了她,這一致命的打擊使得章樺不再相信人世間還有真的情感,真的關愛。
章樺:因為我自己受到感情這方面的挫折,就是我對男人是有偏見的。真是,説心裏話,我覺得好像在我的意識當中,我覺得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好男人一樣的。但是通過鄺丹的爸爸以後,我好像在鄺丹的爸爸身上我了解了男人。
解説:讓章樺印象最深的是,鄺文華有20多年的煙齡,一天要抽兩包煙,但是為了能夠讓鄺丹在重點中學讀書,為了每天省下三塊錢的煙錢,他還是把煙戒了。
章樺:就是煙癮上來的時候,他會拿出一根煙來,放在鼻子上聞,聞這樣的,然後聞完之後,又放回口袋裏面,就這麼克制著自己不抽。通過這件事情,我就覺得他是一個特別為家庭負責任的人,不僅僅是對家庭的責任,對親人的關愛。
解説:對章樺觸動最大的,還是這普普通通的一家人對生活的態度。
章樺:我幸福,我就是説每一天我那麼勞累,我回來時有飯吃,熱氣騰騰的,我愛人給我做飯,衣服洗一下,小孩讀書。不管什麼樣狂風大雨,或者有城管,我都要出去。我感覺到我全家,我付出一點我還是很幸福的。以前我會覺得有錢就幸福,我不會覺得有飯吃就幸福,所以當鄺丹爸爸説這句話的時候,我很意外的。鄺丹一句話她點醒了我,她就這麼説她説:“章樺阿姨,你應該多一點笑容,你的笑容太少了。”那時候我自己真的感覺不到。
解説:跟隨著自己的鏡頭,章樺真正融進了這一家人的生活,她也慢慢地感受到自己的變化,她和鄺丹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慢慢地,她知道了鄺丹一個隱藏多年的秘密。
章樺:當時我也感覺到,她心裏面好像還是有一種那種説不出的苦衷。就是後來我慢慢地我就是通過跟她聊天,以後我才知道了,就是她説其實她特別想讓她的同學們知道,就是她有一個修自行車的爸爸。我説你為什麼不説?她説我爸不讓我説。我説那為什麼你爸不讓你説呢?她説我爸怕我在學校裏面被同學們歧視。
解説:整整7年,鄺丹從來不在同學面前提到自己父親的職業。對於一個深愛著自己父親的花季少女來説,這是多麼的無奈和殘酷。這種殘酷背後的深深父愛,也使章樺震撼了。在章樺的鼓勵下,鄺丹終於在同學們面前大聲地説出了自己的秘密。章樺含著淚記錄下了這一動人的一幕。
同期:同學們早上好!今天我要演講的題目叫做《我的爸爸媽媽》。我的爸爸他非常尊重我,他不讓我告訴別人他是幹什麼的,但是在今天我要告訴你們,非常自豪地告訴你們,我爸爸就是街旁一個修單車的。從來沒有超過五點鐘出過家門,從來沒有六點鐘回過家。我問他為什麼,我爸爸説你能坐在那個教室裏,能夠和大家一起學習,那就是為什麼你帶給我的是同齡人所沒有得到的精神財富,是一個歡樂的家。爸爸到時候我一定讓你睡一個好午覺,一定還是我的好爸爸。謝謝大家!
解説:在與鄺丹一家朝夕相處一個多月以後,章樺結束了結束了這次拍攝。帶著獨特的內心感受,2003年章樺完成了她的第一部DV作品《鄺丹的秘密》。其實我想告訴人們的,真正的一個快樂的家庭是什麼樣的。我在拍的過程當中,我還沒有這種想法,但是我真正體會到了。
解説:鄺丹的秘密被揭開了,章樺也像經受了一次心靈的洗禮。她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也完全告別了過去的痛苦和消愁,她愛上了手中的這個小小的DV機,因為她不僅僅能夠記錄生活,還能夠感受生活,甚至是改變生活。或許是章樺的經歷和非專業的這個攝影背景,使得人們對她有更多的親近感。在章樺獲獎之後,很多電話從全國各地打來,或者是傾訴,或者是尋求幫助。現在章樺也更多地把鏡頭對準了那些需要關懷的女性。章樺説,在拍攝的過程當中,她也遇到過很多的風險和阻力,但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
章樺:現在我出去拍片子,我就記得有一次去蕭山,當時就把我推出來了,先是搶我攝像機,搶我攝像機我就死死地捏著攝像機,他就把我推出來了。
同期:出去,你出去。
章樺:我能拍的我就拍,我不能拍的我就不能拍,因為這種你要尊重別人。我記得有一次在鄭州,因為我拍一幫民工,那幫民工是在給別人造房子,但是我是希望記錄他們那種幹活的場面。其中有一個民工就跑過來就問我,你這是幹什麼呢?拍資料。這是幹什麼呢?你説説這是幹什麼呢?拍資料的做什麼資料?沒拿起DV機前我是一個非常自私的人,吵架的時候我就會用另外一種意思去理解,你瞧不起我,同樣我還瞧不起你,我是這樣來平衡自己的心態的。現在碰上這種事情的話,我覺得這非常的正常,就是沒有必要去因為這些事情去介意那麼多。
章樺:各種各樣的困難風險使章樺一天天成熟起來。兩年來,她拍攝了大量記錄和反映女性生活狀態的影像作品,引起了人們的關注,這個昔日的髮廊妹還經常被邀請帶著自己的作品走進大學課堂,和大學生進行面對面的專業交流。讓章樺最高興的,不僅僅是她受到了社會的尊重,更重要的是借助DV的力量,她從一個孤獨內心封閉的女孩子,轉變成了一個可以幫助別人的人。
同期:紅衣服,你穿個紅衣服,你大喜的日子我還沒穿紅衣服,那你穿紅衣服我先替你穿著吧。
解説:這是章樺第四次來到這個偏僻的山村了,她拍攝的主角是眼前這個笑容燦爛親親熱熱地叫著自己姐姐的農家女孩,何麗霞。她馬上就要結婚了,這次章樺既是來拍片子,也是被何麗霞邀請來幫她籌備婚事的。可是就在一年前,當章樺剛剛選擇這個拍攝題材時,面對的是一個比自己當年還要封閉孤獨的女孩。章樺憑自己的經歷,能夠感受到她心裏也一定埋藏著壓抑多年的痛苦和秘密。見面第一天,章樺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默默地陪著這個一説話就淚流滿面的姑娘,第二天小何終於打開了心扉,讓章樺大吃一驚的是,何麗霞居然過了10年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
何麗霞:電視劇《孽債》你看過沒有?就是西雙版納有個電視劇,那個時候我特別感動。我在他們心裏純粹就是多餘的,因為我媽媽也沒有要我,我父親也沒有要我,把我扔在我外婆家里長大,我外婆和外公又不是我親生的,我特別地難受。
解説:何麗霞兩歲的時候父母離了婚,她跟外公外婆生活了16年,10年前回到父親的身邊。她的爸爸是個羊倌,常年在外很少回家,除了種地何麗霞很少出門,長年陪伴她的是這條叫樂樂的狗。
何麗霞:就是我在外邊坐個凳子,縫那個鞋墊,在那兒繡花,我跟我狗在那兒聊天。
解説:由於長期的孤獨和怨恨,即便父親回家父女倆也幾乎形同陌路。何麗霞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是不是真像女兒説的那麼無情呢?經過多次的説服,何麗霞終於同意和章樺一起找到她父親放羊的地方去看一看。經過四個小時山路的跋涉,她們終於來到了父親住的窯洞,而眼前的情景是何麗霞從未想到的。
何麗霞:看見他睡的那個地方挺悽慘的,説不好聽的話就跟那乞丐差不多,就是我想到我父親他喂那個羊,在外面奔跑著,還是為了我。
解説:就這樣章樺不但在紀錄何麗霞的生活,也在用耐心和愛心慢慢解開了她心裏的結,擦乾了她積壓了十年的眼淚。她們也成了一對姐妹,章樺親手給何麗霞理了發,讓她以新的形象面對生活。
何麗霞:我就是心裏想,我原來這麼漂亮。那個心情挺好的,以前呢,以前沒有想過。
解説:2006年的1月16日是何麗霞大喜的日子,就在我們節目播出的時候,我們接到了章樺打來的電話。這次她又去了何麗霞家裏,因為她要去參加何麗霞的婚禮。讓我們為何麗霞祝福,也祝福章樺,希望她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越走越好。在這期節目播出之前,我們同樣在屏幕下方的網站上已經公佈了本期節目的相關內容,已經有很多網友發表了他們自己的觀點,現在我們就來連線他們其中的幾位。好,我們首先連線的是一位北京的陳先生。陳先生,您好!
陳先生:主持人您好!我為章樺的故事感動,章樺她為了拍《鄺丹的秘密》和鄺丹一家人一起吃住長達一個半月的時間,她的這種深入的採訪和交流怎麼能拍不出感人的片子呢?
主持人:好,謝謝您!接下來一位是來自山西的楊女士。楊女士,您好!
楊女士:主持人您好!我認為《鄺丹的秘密》這部片子拍得好的原因,是因為它真實,真實是征服一切的力量。為什麼我們現在有些電視節目不好看呢?它最大的問題可能就是不真實。
主持人:好,現在我們來看看網上網友發表的觀點,在網上有一位叫作“逍遙遊”的網友説,他説,為你驕傲,成功拼搏出一片新天地的髮廊打工妹,章樺。還有一位叫作“痛苦的魚”的網友他留言説,他説我是上海人,看到章樺的故事確實是很感人,她們在生活極其困難的情況下,仍然是堅持靠自己的勞動吃飯,改變了我對這些髮廊打工妹的偏見。好,感謝各位收看我們今天的節目,讓我們明天同一時間再見。
責編: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