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夏天，十六歲的女兒參加高考。考試前，我千挑萬選，給 女兒買了一個樣子像一隻手臂上連著五指張開的小手的發卡，手臂上寫著“只因有你”送給了她。女兒正常發揮，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中國人民大學，新的學期成了一名大學新生。

　　回望女兒十幾年的成長歷程，我感觸很多。生女兒時難産，我們母女備受磨難。當時我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不管怎樣，只要孩子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棄她。看著襁褓中死裏逃生，嗷嗷待哺的弱小生命，激發起了我全部的母愛，精心呵護女兒。知道她沒有落下殘疾，我感謝上蒼的恩惠。

　　偶然的機會，女兒四歲半就上學了。學校離家有半裏地的路程。孩子雖然小，我基本上沒有接送過她，每天背著小書包，和同學一起來，一起走。怕她不合群，我特意騰出一間屋子，給她和小夥伴。她們在裏面可以寫作業，做遊戲，也可以隨意亂貼亂畫，墻壁上貼滿了她喜歡的卡通畫和她們自己畫的畫兒，她把自己的“寶貝”都放在那個屋裏。有一次，美術課上她學會了做拉花，就和幾個同學用零用錢買來了許多彩紙和電光紙，她們做了好多拉花，把整個屋子裝扮得花花綠綠，非常漂亮。她在家的時候，那間小屋總是很熱鬧。校內校外，她與同學相處得十分融洽，學習成績也始終不錯。

　　愛孩子是人的天性。但我認為，應該愛而有方，愛而有度。很早我就有意識地培養女兒堅強的品格。小時候，孩子摔倒了，我從來不扶，不抱，總是鼓勵她：“沒事兒，自己能起來，我們是好樣的！”孩子爬起來後，就誇獎她：“真棒！”女兒四年級排練舞蹈時，不慎摔壞了膝蓋，節目裏她還有跪著的動作，她一聲不吭，天天堅持。不巧，玩跳皮筋時，不小心又摔了一跤，把剛結疤的膝蓋又摔壞了，血肉模糊。老師發現了，幾次對她説：“你的動作都會了，就在旁邊看著吧，正式演出時再上場。”她執意不肯，沒休息過一次。我看在眼裏，疼在心上。但女兒能堅持，我心裏很高興。我知道，學會堅強，對她非常重要。當然，她也有軟弱、退縮的時候。1997年11月28日，是個週末，那天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像往常一樣，我們娘倆去五里路外的我父母家，看望二老。一齣門，才發現風太大了，車子根本騎不了，只能推著走。當時我有這個念頭：風太大，不去了。可轉念一想，這也正是鍛鍊女兒意志的絕好機會。我們還是上路了，剛走出不遠，女兒就説：“這麼大風，咱們回去吧。”我一聽，來了火兒，説：“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將來可以幹啥？走！”我在前面推著車走，就是推著，車子還常被風給刮橫了。女兒不太情願地在後面跟著，我們頂著大風，硬是一步步走到了父母家。我父母根本沒想到這樣的天我們還能來。現在想想，還覺得那天的風實在是太大了。但我覺得，讓孩子吃點苦，對她的成長有好處。九八年寒假，女兒説老師留了讓他們長跑的家庭作業。再去姥姥家，她主動説，她要跑著去，我很高興。一路上，我騎車，她在旁邊跑，引得路人觀望。

　　記得那是98年的初夏，女兒即將小學畢業。北大百年校慶的那天晚上，我們一家人觀看中央臺的現場直播，聽著熟悉的旋律，看著來自世界各地的嘉賓和精彩的節目，我和丈夫有感而發：“上學還得這樣的學校。”我們正興致勃勃地邊看節目邊跟著哼唱裏邊的歌曲，忽然發現女兒哭了，之前沒有任何徵兆。我忙帶女兒到外邊走走。路上，我問她：“怎麼了？”她不説話。“和同學生氣了？”“吵架了？”“老師批評你了？”我連著問了十多個我能想到的原因都不是。那是怎麼了呢？忽然，我想到了電視節目，我説：“是不是看電視時，我們説的話你多心了，你以為我們想讓你考北大，是嗎？”這次女兒小聲地回答：“是。”沒想到她這麼敏感，我一下子意識到：在我們眼裏還是小孩子的女兒已經長大了。我應該讓她知道我們的真實想法。我説：“我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只是看著羨慕，隨便發發感慨而已。我們都沒考上北大，為啥非要你考上北大呢？你完全不必擔心，只要盡力了，不管你什麼樣，我們都能接受。我們都很平凡，對你也沒有任何要求。我們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自私點説，你就是連高中都考不上，我們也不在意，那樣我們就可以天天看見你了。但是，為了你的前程，我們還是希望你好，超過我們，前提是，看你的能力。只要你行，我們一定會盡我們所能全力以赴地支持你。你的幸福快樂，就是我們最大的心願。”我明白，孩子知道我沒能走進真正意義的大學校門，心中的那份無奈、失落與遺憾。我告訴她，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無須你為我補償，也不必考慮為我爭臉，做你自己就可以了。那一晚，我們牽著手在外走了很久 ，説了很多。第一次我把她當作一個大人平等地和她交流。回來時，女兒一臉笑容。那年夏天，十歲的女兒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我區的重點中學。

　　進了中學，離開父母，獨自到離家七十里外的縣城讀書，料理好自己是她面臨的最大挑戰，女兒信心十足。小小年紀，早就渴望獨立生活。開學了，女兒要兩周回家一次，她説學校要求很嚴，不讓家人看望，告訴我星期天不必去看她。星期六，我猶豫再三，終於沒去。傍晚女兒打來了電話，她奶奶接的，女兒哭了，説許多家長都去了，讓媽媽去看她。畢竟還是孩子，畢竟她那麼小，初次離家就一切全靠自己。我連夜給她寫了封信，告訴她，依我女兒的資質和勤奮，離開家是早晚的事。任何人，不管年紀多大，初次離開家，想家都是必然的，誰都會有這個過程，相信女兒一定能闖過這一關。見到女兒，她很高興，沒有流淚。後來，我在這封信上，看到了點點淚痕。98年冬正趕上感冒大流行，女兒未能倖免，感冒引起了肺感染，回家調養了十多天。即使這樣，她也沒打過退堂鼓，各方面表現得都很出色。學習成績在全年級名列前茅，學校的各種活動她都積極參加。九九年六月獲第十二屆“雙龍杯”全國少年兒童書畫大賽銅盃獎。

　　而今，女兒已是一名大學新生。在新的校園裏，她依然活躍。我要對女兒説：“你是上天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一生有你，是我的榮幸，你永遠是我的驕傲。未來的時日，也許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會很多，但無論相隔多遠，我們的心都會貼得很近。無論你走到哪，即使天涯海角，也走不出媽媽對你的牽掛。”我知道，女兒的心中依然有夢，願女兒一生順利，實現心中的每一個夢想。

責編：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