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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月在大連市第三人民醫院裏,一個叫王連福的病人,拖著艱難地步子,挪到IC卡電話旁。他的目光始終盯著電話機。他那發抖的手,剛拿起話筒又放了回去。他只想撥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想要告訴電話線那頭的,是藏在心裏十年的話。這句話,在王連福的嘴裏不知憋了多少回,練了多少遍,可十年裏卻始終沒有説出口。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今天必須要告訴她。
王連福:最後想還是提出來。也就是自己的自白,就説咱們復婚吧。
復婚?接電話的孫佔梅,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請求給擊懵了。電話裏催促而沙啞的聲音,讓孫佔梅一時間很是茫然。她做夢也想不到,十年來等的竟是這樣一個結果。
孫佔梅:了解一個人很難很難,甚至到最後,走完人生之路以後,走到終止也沒有完全了解所以有時候也是進退兩難
可進退兩難的她,卻含著眼淚答應了復婚的請求。十年前,孫佔梅決然地提出離婚。不論丈夫怎樣苦口婆心的挽留,孫佔梅還是要離家而去。十年,雙方的獨自生活都早已習慣。而此刻王連福要求復婚,她為什麼又同意了呢?難道她還要再回到過去不成?
孫佔梅:我恨他…又恨他我又可憐他
孫佔梅自覺不自覺地去打開那個始終不敢觸碰的箱子。更不知道是什麼意識驅使著她,去拿出那塵封已久的離婚證。這麼多年,這個被心緊鎖著的小本子,今天突然翻起,無異於撥開自己十年的傷口。看著那十年前的字據,想起這十年離異的痛楚,她不知道到底是誰對誰錯?什麼樣的歷程讓他們近在咫尺卻尤若相隔天涯?
1982年,19歲的孫佔梅從山東來到大連,頂替父親進了大連港,當了一名普通的工人。1987年,在電大學習中,孫佔梅認識了和自己同歲的王連福。一見鍾情的兩個年輕人很快就在第二年結了婚。簡樸的小兩口,精心編織著生活。婚後不久,妻子就懷孕了。
孫佔梅:對生活充滿幸福感充滿希望,想以後有孩子這個家就特別完美了。
喜歡孩子的他們,整整9個多月,都在充滿希望的期待新生命降臨。可就在臨産的前兩天,這對小夫婦等來的卻是家庭的第一次恐怖。孫佔梅正幹著家務活,身體稍微扭了一下,立刻全身就異常難受起來。沒經驗的丈夫,慌了神地趕緊把妻子往醫院送。一路上孫佔梅的肚子如同翻江倒海般痛苦。看著妻子絕望的表情,王連福的耳朵拼命貼著妻子。他太能感覺到,小生命在羊水裏奮力掙扎的每一下,那是最最原始的求生渴望。但面對妻兒一同被折磨的苦楚,焦急的王連福卻無能為力。
王連福:在往醫院去的路上就覺得這個事情完了
孫佔梅:去就晚了。後半夜了已經沒有胎心了。
兩天后,孫佔梅産下了一個完整的男嬰,但孩子卻早已沒了呼吸。
王連福:那個臍帶本身在肚子裏的時候,孩子的臍帶纏在脖子上
孩子是被自己的臍帶纏繞在脖子上,愣生生勒窒息的。那本應該是個活生生的兒子,年輕的夫婦就這樣無可奈何地失去了。捧著還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淚流滿面的王連福恨蒼天不公,為什麼無端降災于自己;孫佔梅更是哭的死去活來,甚至深深自責于自己呵護不力。
王連福:就覺得孩子還在。反應過來了那種恐怖感實際上真是可怕
孫佔梅:他的眼淚止不住,我更是,我看他掉眼淚我心裏就更難受
孫佔梅知道丈夫喜歡孩子,太想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半年後她又懷孕了。小王強的出世,讓這個家庭又重新開始幸福。過去的傷疤,也在有意中慢慢忘卻。可生活卻偏偏再次對他們無情。
1993年,當小王強才19個月時,孫佔梅突然子宮大出血。為了省錢,孫佔梅只是去醫院門診看了看,拿了點藥就回家了。她哪想的到,自己的大意延誤了治療,甚至改變了以後所有的生活。很快,孫佔梅的出血越來越嚴重,最終被確診為重度子宮脫垂,以致根本就無法和丈夫過夫妻生活。
孫佔梅:我一想這事我對不起他,我沒有給他,給他帶來痛苦了。難受,心裏特別難受
更糟糕的是,經過兩年的治療,孫佔梅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看著剛剛30歲,正值精力旺盛的丈夫,沒有一句怨言的守著自己,孫佔梅的心裏滿是酸楚和愧疚。倔強的她進而認定,自己和丈夫在一起多一天,就要使丈夫忍受折磨增加一天。在幾次和丈夫商議後,她堅決地提出了離婚。不顧丈夫的反對,孫佔梅帶著四歲的兒子離開婆家,租住了一間八平米的舊房。
孫佔梅:我想讓他生活得更完美,因為他還年輕,當時只有30歲
王連福:我看她在這種煩惱當中也是挺遭罪的,算是對她一種解脫吧。
1995年10月,這對相愛的夫妻結束了8年的婚姻。誰能想到,就是這殘缺的生活,命運卻還要無端的捉弄。1999年初,孫佔梅的鼻子突然開始不斷地流血。
孫佔梅:天天眼睛疼、頭疼,太陽穴,頭髮都掉了一半
可怕的事實最終還是出現了,孫佔梅被確診為:鼻咽癌!自己只有36歲,這麼年輕怎麼能得癌症。望著才9歲的兒子,孫佔梅對天發問,上蒼就是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對待孤兒寡母嗎?
孫佔梅:我最大的顧慮還不是想我這個病,就是想孩子太小了,怕他(王連福)上火,就是擔心這點。孩子一旦沒有母愛怎麼辦
記憶在孫佔梅的心裏刻下一道又一道傷疤。當初為了王連福將來能夠更好的生活,自己才決意離婚。而今自己已是癌症之軀,難道要把好不容易解脫的王連福,又拉回到痛苦中來嗎?孫佔梅遲疑了,她覺得自己答應的太匆忙,必須去醫院當面問個究竟。為什麼王連福在十年後的今天,突然要跟孫佔梅復婚?而且電話裏的請求是那麼的急切?
孫佔梅自打患上鼻咽癌後,神經衰弱嚴重,睡眠極差。每天連三個小時都不能保證,也因此而更加重身體衰弱的惡性循環。去年八月,正是孫佔梅睡眠最糟糕的時候。恰恰就在這個時候,王連福的右肩膀開始持續不斷地劇痛,可他硬是忍著沒告訴孫佔梅。
王連福:她睡覺是最不好的時候……如果我要把這個事情告知她之後,我想會加重她的思想負擔。
害怕佔梅擔心的王連福,再怎麼想也不會覺得,肩膀會有大事。僅僅只是當肩周炎治療。可就在短短兩個月內,王連福的肩膀迅速腫大。本來就乾瘦的他,後背明顯隆起一大塊。疼痛已經使自己的身體無法保持水平,站都站不直。屢屢遭受命運磨難的王連福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王連福:有一點預感,這個不是個好事,甚至了不得的事,要踏天
實在拖不下去的王連福,瞞著孫佔梅偷偷到醫院檢查。可診斷結果一齣來,醫生直接就要跟家屬面談。但王連福卻堅決不同意。
王連福:我説不用找家屬了,我説找家屬家屬承擔不了,無論這個病是什麼病,我説家屬承擔不了,我説你就直接跟我説
面對倔強的王連福,醫生什麼也沒説,只得把診斷書擺在他面前:胸腺癌,已經轉移到骨癌!
李玉民:他是一個晚期惡性胸腺瘤的病人,而且出現肩胛骨和鎖骨的轉移,病人入院的時候因為腫塊侵犯到骨體,病人非常痛苦,疼痛劇烈
同時患有兩種癌症,而且是晚期!這比青天霹靂還要青天霹靂狂擊著王連福,再堅強的漢子也要被擊跨。命運為什麼要用毀滅的方式來摧殘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呢?王連福根本無法支撐住自己。
王連福:覺得自己就被槍子執行了,而原先只是一種猜測,我在服刑我還沒有被槍決,當醫生拿出診斷書給你的時候,我想就是宣判你已經要死了,就是時間的問題,那種感覺確實很可怕。
更要命的是,由於王連福檢查的太晚,已經延誤了最佳治療期。就是做手術都沒有意義,只能是放療和化療。而且他的癌細胞已經發生全身性轉移。
戚曉軍:他是一個血型的轉移,通過血運,血運轉移到骨頭,現在它暫時停留在骨頭,那將來你就不好説它停留在哪兒呢,你可能停留在肝臟,它就轉移到肝臟,停留到腦部轉移到腦部,這類東西不好説了
最要王連福絕望的是,他的胸腺癌和骨癌如果控制不好,除了轉移之外還會引起一系列致命的並發癥。治療,對王連福來説只能是減緩疼痛和維持生命。
戚曉軍:一系列的並發癥發生的時間推遲,更主要把發生時間推遲…只能做到這一點了,説根治不很,因為現在腫瘤有些東西確實根治不了
難道自己的一生就這樣要結束了嗎?醫院的大門就在前面,可王連福竟沒法站起來,他根本抬不動腿。
王連福:扛不了,當時站都站不住了,當時我是蹲在走廊裏,因為沒有那個勇氣往回走,絕對沒有那個勇氣
王連福:一根接著一根抽煙,這時抽煙感覺都不知道了,麻木了。近一個小時的期間確實麻煩了,怎麼辦
這一小時也許是王連福一生中最漫長的,也許是最短暫的。今生、後世,所有能想、不能想的都在高速的穿透大腦。時間仿佛被凝固了,任憑大腦在極限運轉,身體就如同一個擺設的軀殼,隨時都會被擊的粉碎。就在自己腦子要爆炸的一瞬間,王連福突然站起來。
王連福:也不知道這種勇氣從哪來,想到如果我要是這樣下去,你也要面對第二天,第二天過完了你也要面對第三天,
拿著自己生命終結的判決書,冷靜下來的王連福,覺得自己是那麼的飄搖,只要一點小小的外力,就能讓他爬不起來。但就這飄搖的腿腳,在自個兒這卻沉重的怎麼也邁不開。可現實是他還得擠公交車回家,這個內心裏唯一的,法律上還不屬於自己的,家。
這一路上,王連福心裏想的卻是怎樣、如何去向孫佔梅撒謊。對於他這樣一個老實到只會講實話的人來説,真的很難。更何況,還要把劇痛隱藏起來。
王連福:我想到了這檔還能叫她安穩的休息一宿,如果我把這個事情透露出來了,她這一宿我想是睡不著的,我想能挨一宿是一宿,
捱了整整一宿,望著曾經的愛人和兒子能夠安然的躺著,哪怕只是一宿。只要能夠靜靜地看著,不管自個兒承受多少,那也是莫大的幸福。即將來臨的朝陽也許是此生最不願意看到的早晨。
在把兒子送出家門之後,王連福必須得立刻去住院,他太想把謊言停留的時間更長。
雖然在家裏騙過了孫佔梅,但王連福很清楚自己患的是絕症。面對一連串天不留情的打擊,在獨自去往醫院的路上,他已經不為自己做任何考慮,唯一想的就是那孤兒寡母。可怕的念頭産生了:勉強維持生命的活著,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人財兩空,乾脆一走了之,至少能免卻娘倆的負擔!
王連福:我當時想,花了錢了,把家里弄空了,她再接連這幾個月的磨難,如果她病再有復發的可能或者再加重,我想還不如我一下子走了好
可一走了之,王連福總覺得自己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沒辦。苦思冥想的他最終做出了決定:不管有多難,一定要讓這個殘破了十年的家完整。
王連福:一連串的打擊,如果説復婚了,最起碼是一家人吧,走了就走了,人都有走的那一天
堅定信念後的王連福,迫不及待給孫佔梅打了電話。
王連福:將來我和你也許都沒有一個好的結局,但是一説到這個家,不至於説這個家是不全的概念,為了在最後的日子,不管多長,有家的概念
對病情還蒙在鼓裏的孫佔梅,帶著復婚的疑問趕到醫院。就在見到王連福的一剎那,她驚呆了!這個曾經堅毅無比的男人,突然就憔悴到躺在病床上,自己幾乎都不敢認的程度。而急慌慌得知真實病情後,孫佔梅崩潰了。
孫佔梅:我當時簡直是,也沒有眼淚,但是我就承受不了了,我渾身癱軟,我都不知我是怎麼過來的,簡直是…
孫佔梅的天這次是真的塌了。她沒法相信這是真的,災難為什麼就一道一道降臨在這個脆弱的家呢。她死死拽住王連福,號哭著,淚卻怎麼也流不出來。如果沒有15歲的兒子,她真想抱著王連福一起離開人世,了卻所有的苦與痛。
孫佔梅:你沒有身體了,扔下我們倆,這不是更痛苦了,孩子沒有父親了,沒有爸爸了,這是更殘酷,(孩子本來從小遭受的磨難就挺大的)
孫佔梅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望著昔日的愛人,她哽咽的給王連福唱起歌來。久違的歌聲,迸發的所有感情,只願王連福哪怕是暫時的忘記一點疼痛。
當初得知孫佔梅患鼻咽癌後,震驚萬分的王連福,是立刻請假,帶佔梅去北京治病。拿著自己所有的積蓄和借來錢,王連福攙扶著佔梅踏上了西去的列車。列車上的這一宿,王連福一眼沒敢合,因為太害怕飽經風霜的佔梅再出現意外。當發現磨難在愛人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疤痕時,王連福覺得自己對不起眼前的親人。他明白,佔梅寧肯把所有的苦,都默默獨自含著,也不願把負擔給他。王連福唯一的信念,就是必須得讓佔梅好好的活著。
王連福:去了之後不管結果怎麼樣,心裏會覺得我努力了,我做到了…所以説確實抱了很大希望。
孫佔梅的病情得到暫時的控制,但她那頻頻經受放療、化療的身體已經虛弱不堪。這時,王連福不僅要照料上學的兒子,還要照顧病弱在家的孫佔梅。孫佔梅的醫藥費每個月都要好幾千元,兩人都是工人,僅有的工資月月入不敷出。
每天接近中午時,孫佔梅都會去早市菜場,等人走光後揀一些別人不要的菜葉。實在揀不到,就買一塊錢的芹菜,一家人一天的菜就算解決了。廚房裏,幾個調料盒,除了鹹鹽,什麼也沒有。
兒子王強知道,治病需要用錢,爸媽做什麼飯他就吃什麼,從來不多説一個字。一次,同學吃剩的幹方便麵扔桌上不要了。王強看著可惜,就揀過來吃。從來都是看著別人吃方便麵那麼不情願,自己還真從未嘗過。
王強:同學們他們買得挺多的,他們為了中卡,不要那個面了,我看面挺可惜的,畢竟人用手造出來了,我就拿起來就吃,當時是挺開心的
王強沒想到自己第一回吃方便麵是幹嚼,更想不到,味道真像電視裏的方便麵廣告一樣,吃完了,還那麼的要流口水。
王強:脆脆的,沁透心脾吧…從心裏頭感覺格外的好吃
回到家裏吃飯時,王強仍然回味著那方便麵的美味,還忍不住跟爸爸描述了一番。兒子無心的話,讓王連福的眼淚都差點掉出來。他曉得,和同齡人相比,兒子太委屈了。
同時一個想法在他心裏冒出來,就是為了兒子,自己也必須出去再幹一份活。
一天,王連福看到小區裏一個老大姐在二樓擦玻璃。看著大姐擦的很是困難,王連福轉念一想這活,自己能不能幹。
王連福:我説,大姐我給你擦玻璃吧,她當時説,你還能擦玻璃,一個小夥怎能幹這種活啊,平常在家裏刷地擦板不見得很勤快,怎麼還能擦玻璃,你能擦玻璃啊。我説我擦玻璃,
王連福自己也不敢肯定就一定能幹好,但是他必須得試試。心想能給家裏多掙一分錢也是好的。這就使他幹的格外仔細、賣力,就連窗沿、夾角都被他抹的锃亮。
王連福:當時她給了我十元錢,給她幹了兩個多小時,也是渾身大汗,雖然錢不多,但是我覺得心裏特別愉快。她説你活幹得好,説下次還找你幹
因為幹活踏實,找王連福擦玻璃的人還從來沒斷過。可如今他再也不能擦玻璃了。
王連福:自從我有病了到現在,還有老主顧來電話小夥,你以後還能幹嗎,來年還給我擦,你還來。聽了心裏確實難受,怎麼個難受啊,因為他們説我活幹得好
現在,週六、週日,如果有老主顧打電話,孫佔梅會和兒子一起,拿著丈夫以前用過的工具,去別人家裏擦玻璃。每次看著兒子拎著工具,攙扶著虛弱的媽媽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王連福的心無比酸澀。這本應該是他幹的活啊,他多想讓虛弱的妻子回來休息,他去掙錢。可是現在的他,渾身疼痛的鑽心刺骨,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又能幹什麼呢?
孫佔梅:也勸自己一定得想得開,因為現在我是主梁,如果我再挑不起大梁來,這個家怎麼支撐啊
六年前,孫佔梅患癌症時,王強還小,並不懂得癌症的可怕。今年年初,王連福被確診住院後,為了不影響兒子的學習,一直沒敢告訴。但敏感的王強卻感覺到了什麼。
孫佔梅:我兩個月眼淚止不住,當孩子在家的時候我給他做飯…我的眼淚直淌,孩子看我,媽媽。他爸爸已經住院了,你別上火,
王強:我爸爸剛住院那時候,因為家裏少了一個人,感覺心情非常的難受
孫佔梅:但是他不知道爸爸是什麼病。媽媽你別上火,就來勸我
為了找到爸爸病情的答案,王強就四處問同學。
王強:我去了好幾家同學的家,他們家的家人也得過這樣的病,我就想能不能得點啟示,好回來告訴給,一邊給爸爸減輕點病情,給我媽媽調整點情緒。
當一位同學的爺爺告訴王強,沒關係,這個病能治好。王強聽到後,高興的轉頭就往家狂跑。跑哇,跑,每跑一步都那麼的有力,離家每近一米,腿腳就更加的輕鬆。一口氣也沒有停歇,更不願意停歇。因為他不想耽誤哪怕一秒鐘,要以最快的速度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一路的奔跑,仿佛可以忘卻所有的煩惱。
王強:我挺有信心的,就趕快告訴我媽媽,只要有一絲希望就可以把這病治好
孫佔梅:他就回來高興得,告訴我:媽媽,爸爸病很快就會治好的,爸爸是一般的病。
但王強畢竟是個15歲大的孩子,他很快就知道殘酷的事實:爸爸也是癌症。知道真相後,王強什麼都沒説。到了該上課的時間,他背上書包往外走,但不是去學校,而是往那能看到大海的山上,呆了整整三天。
王強:我當時鬱悶、沮喪,當時就讓自己不開心 王強:盡往不好的地方想 王強:就想爸爸媽媽怎麼病了,病了還挺嚴重的,怎麼還都病了,我怎麼那個,老是不敢面對,學習怎麼老是不開竅。王強:當時就想去學校算了吧,同學都那麼好我還不想去
王強:到山頂就能看見全世界的大樓,看看就能忘掉一切,心裏有種恐慌的感覺 王強:控制不住滿腔的感情,我就放聲了幾聲
直到上山鍛鍊的老人發現這個愁苦的孩子,才把他送回了家。雖然回到了學校,但原本開朗的王強卻變了。每天回到家裏,除了做功課,就是把自己關在簡陋的小房間裏,拼命的畫畫,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王強:我看我這個家庭挺不幸的,我想不幸更能塑造人格,
看著兒子因為家庭的變故而沉默寡言,所有感情都傾注他的繪畫天賦上。王連福和孫佔梅知道,經過了這麼多磨難到了現在,他們這個家再也不能散了,三個人必須要緊緊在一起。
這一天,孫佔梅攙扶著王連福一步一步走出了病房。他們要去民政局,一個這些年來一直想去而沒有去的地方。過去的十年,耽誤的太久,可今天她絕不能再等待一分鐘。
以王連福如此虛弱的身體,是沒法擠一個多小時公交車的。孫佔梅破天荒地奢侈了一把,花30塊錢打車走。
孫佔梅:疼得受不了,我扶著他,起碼我心想我能達到他的心願,我心裏還能有一點安慰
婚姻登記處,這個十年前痛苦的地方,他們又來了。
王連福:周圍年輕人用另一種眼光看我們。唉呀,我們43歲了又去辦理結婚,就覺得我們倆,説説到了民政局看看人家也有趣,看他倆老伉儷了,又來辦理,我自己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從拿到結婚證書的那一刻,夫妻倆就緊緊抓著大紅的結婚證,惟恐丟了,掉了。可這一切,對於已經雙雙被病魔纏住的他們,又意味著什麼呢?他們不敢想,也不願想。可他們還是高興,畢竟,兩個人又在一起了,終於復婚了。望著喜氣的結婚證,兩個人的手緊緊拽在一起,一遍又一遍的摸著那珍貴的結婚證書。
也許這一刻的到來耗費了太多的生命時光,出租車裏,兩個人竟一時都説不出話來。看到王連福興奮的似乎忘記病痛的樣子。孫佔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在出租車裏唱起了《天仙配》。
孫佔梅:完完美美的,像一個完整的家,過正常人的生活王連福:珍惜每一天,為了周圍的人,為了社會,也為了自己的小家庭,也都應珍惜每一天
責編:吳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