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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認真地想過,人若要把自己一生走過的路,用線連起來,那會是什麼樣。每個人一定都不會相同。但走得最多的未必是在自己心中最重的。在安多,我們走了一段不算遠,但卻很漫長的路。 出了駐地的大門向右一拐,就是那條通往廠區的路,我們在車上。坑洼的路面搖擺著車身,我們跟這條路有了第一次的接觸。300米很快就走完了。黑暗中,我們模糊的看見,廠區的不遠處,黑壓壓的一片。指揮長説,那就是我們的産品,鋪在青藏線鐵軌下的枕木,現在已經不算多了,只有幾萬根,多的時候有時幾十萬根。場面很是壯觀。接著把我們帶到了車間裏。周身頓時暖和了許多,空氣中夾雜著很重的水泥的味道,撲面而來。我們努力地想看清不遠處工人的臉,但是很難做到。鐵錘敲打在枕木上的聲響,不停地在撞擊著人的耳膜。只好用手勢交談,我們爬上了車間一個較高的位置,有些氣喘,稍停了一下,開始了拍攝。在這裡,每升高一米,人的高原反應就會加劇,加上我們的動作不夠慢,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我看著身邊的周永和張華,幾十斤重的攝備在肩上扛著,想讓他們稍歇一下,接著放棄了。我看見了我眼前舉著大大的鐵錘敲打著枕木的工人師傅們。我想起張華在來的路上説的一句話:既然來到高原,放屁也要有個響!一個小時後我們結束了拍攝。這時已近夜裏十二點了。
西藏的夜晚很短,晚上九點多天才黑下來,由於缺氧,很多從內地上來的人都不會起得太晚,我來西藏這幾日,每天也不過睡上三四個小時,白天卻沒有睏倦之意,他們説這也屬於高原反應。駐地的人盡可能的讓我們住得舒適一些,在院子的最裏側,有兩間房,是他們專門為從下面上來慰問他們的領導準備的據説沒有幾位在這住過。房間不大,一張桌子,幾張床,最醒目的就是每張床邊都放了一個一米多高的氧氣瓶,在這裡,是需要吸氧才能睡著的。我右邊的鄰居是張華他們,左邊的鄰居就是廁所。我就像廁所的守門人,可以了解每一個人進出的次數。張華顯然是去的明顯比別人多了一些,他們説這也是高原反應。在這裡,有個廁所,顯然是件很奢侈的事,一路上,我們已深有感觸。書記向我們介紹,當地人是不需要這種設施的。這話提醒了張華,他説他在路上見過,三兩人整齊的蹲在路邊,有説有笑。很好奇地問過彭師傅,彭師傅很不以為然地回答他,他們在上廁所。對這一問題,最費腦子的就是愛乾淨的周勇,他當時的表情是相當複雜的。
雨停停下下,到了早上天還沒有放晴,張華的脖子夜裏受了涼,疼得很厲害。周勇的感冒也比來時嚴重了,一早自己到醫務室要了一些藥,才吃下去。我們決定開始走那300米的路。書記和指揮長不太肯定的又問了我們真的要走,我們決定上路了。
路面原本就坑坑洼洼,一夜的雨水,使路面更加泥濘。我在採訪,張華他們在拍攝,是很難注意腳下的,不時地就會整只腳陷進水坑裏。指揮長他們,以及慢的速度在往前走,我要求能否快點,可是沒過多久就證明我錯了。張華在後面提醒我停一下,他開始大口的喘氣。這時我們走了還沒有一半。我感覺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控制著我們,在這裡你的動作要按照它的節奏來進行。我的頭又開始疼了,每一次説話走路速度不夠慢,就會有的反應,我們每個人的頭上,就像戴上了個緊箍咒。張華很擔心的望著我説,你的嘴唇已經是黑紫色的了。書記提醒我們到了車間先吸點氧。我們都覺得沒有必要,繼續往前走。接下來的拍攝還算順利。這條路上用去了半個多小時。
我們選擇了廠區裏一個工人的休息室,開始拍攝。這裡非常的簡陋,屋頂多處在滴著雨水,但屋裏卻很暖和。選擇好角度,機器架了起來。不一會的工夫,三三兩兩的來了十幾位師傅。我們圍坐在火爐邊他們開始給我們講起了自己的故事。他們大都是從四川,湖北來到安多,參加青藏線的建設的。最長的來了有三年了,最短的也有一年多,因為施工條件的惡劣,也走了好多人,他們為能夠留下來,很是自豪。在這種自豪的背後,更多的是人們難以想象的辛苦和無奈。他們始終是在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講著所經歷的一切。但這种經歷,讓我們很難控制的住自己的眼淚。工作的辛苦,沒有讓這些幾尺高的漢子叫苦,倒是一提起家人,似乎是觸到了他們心中的最痛處。馬師傅,五十多歲,看上去是一個很樂觀的人,每天開著在當地花了幾千元買來的二手車,上班下班,令走著上班的同事很是羨慕。恐怕很難有人會想到他會流淚。我們答應幫他們給家裏人帶個話,並記錄下來,好讓家裏人都能看到。馬師傅要第一個説,可剛説了一句,我快回去了。。。便哽咽住了,開始大口的吸著煙。談話停止了,煙霧遮擋了師傅們的臉。採訪結束後,師傅們又各自回到崗位上,開始了自己的工作。走出屋外,雨停了,我問書記,天何時會晴,書記肯定地説,很快,就在今天。我懷疑的看著他,他笑著並肯定地説,相信我。
張華他們決定,下午要爬上幾十米高的塔吊拍攝小熊工作的畫面。我有些擔心。也就是這次,我們發現了一位,了不得的人。
編導:夏麗穎
責編: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