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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楊余:直面毒災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07月04日 14:58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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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CTV.com消息(面對面):


  觸目驚心的吸毒災難

  一份沉重的調查報告

  歷時3年的禁毒戰爭

  在艱難的禁毒背後

  他怎樣面對這場戰爭的考驗

  《面對面》王志專訪德宏州公安局局長楊余

  這首廣為人知的民歌叫《有一個美麗的地方》,歌中描述的美麗景象就在雲南省德宏州,這裡有536公里的邊境線與緬甸接壤,是“金三角”毒品的重要輸入地,正是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使這個美麗的地方在近10年來發生了深刻的變化。2005年,雲南省德宏州吸引了很多媒體的關注,不是因為這裡的風景,而是這裡氾濫的毒品和艾滋病災情。揭開這裡毒品危害真實情況的是一份由德宏州公安局局長楊余寫的調查報告,楊余把工作中調查的德宏州毒品危害現狀以調查報告的形式向上級部門作了反映並引起了中央到地方的高度重視,從而在全州展開了一場禁毒人民戰爭。報告中羅列了很多數據描述雲南省德宏州面臨毒品危害的現狀,其中提到的全州吸毒人員有25897人,這個數字讓人倍感吃驚。

  記者: 25897,對於德宏州的人口來説,這個吸毒人員是個什麼概念,橫向的比較來説是個什麼概念?


  楊余:很大嘛,雲南省有6萬多人吸毒。我們就兩萬多。

  記者:全州一共多少人口呢?

  楊余:105萬,就是佔到2.5%還多一點,確實壓力很大。

  記者:現在外界的報道都説是楊余把德宏州的吸毒問題給捅出來了,您覺得是嗎?

  楊余:這個不能這樣講,不正確。我實事求是地向上級,各級黨委政府反映德宏的吸毒現狀的目的,主要是爭取各級黨委政府,各級黨委機關對德宏的支持,能夠解決現實的這種吸毒,這個嚴重的情況,能夠得到一些幫助,目的就是這個。

  楊余,曾經擔任保山市和怒江州公安局局長,2000年3月,調任德宏州公安局局長,初來乍到,楊余並不了解德宏州的吸毒販毒狀況,到任後不久,他到基層調研當地公安部門的工作和社會治安情況。他首先來到隴川縣城子村委會的碾子社,這次例行公事的調研,讓這位有著十多年禁毒工作經驗的公安局長感到了震驚。

  記者:在我們想象中間你也原來當過公安局長,應該接觸過這些事情,應該是見怪不怪,為什麼到了德宏州以後你會有那麼一種震撼的感受?

  楊余:這個地方一個家庭有三四個人吸毒,這個家庭式吸毒,家族式吸毒,鄰居式吸毒,

  記者:你能不能給我們描述一下,吸毒在德宏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它帶來什麼樣的危害?

  楊余:很多吸毒比較嚴重的情形,看到子女沒有父母,父母失去子女,那種痛苦,那种家徒四壁,妻離子散,那無法忍受。南永村的一個叫張老大的,一家五口人,四個人吸毒,死了三人,還有碾子社吸毒就死了二十多人,我們的號賽也是吸毒死了二十多人,我看了他們的父母,特別留下的父母和子女,確實是很心痛。一個村子有四戶人家已經沒人了,勞教了,抓的,死的,還有跑的,門已經關起來了。

  記者:德宏的經濟並不發達,老百姓手中並沒有錢,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吸毒?

  楊余德宏可以講是很美麗的地方,土地肥沃,雨量充沛,是生産水果,經濟發展的一個地方,當地的居民就在不吸毒以前他是有一定的經濟基礎的,一吸上毒之後才慢慢地才家徒四壁。

  毒癮,沒錢就偷搶,甚至把自己的瓦片拆了,賣了,一個吸毒者,他姐姐給他兒子買了一雙運動鞋上學了,他毒癮來了,沒辦法,把他兒子按在床板上把一雙鞋脫了去賣了,滿足吸毒那個毒癮那個滋味。

  記者:我從這個材料中看到,説最後有把女兒給賣幾個錢來吸毒的?是真的嗎?

  楊余:有,有這個現象。

  這個75歲的老人叫木圖成,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在村裏是大戶人家,子女們成家之後全家人口一共有19人,在當地屬於中等生活水平,因為吸毒,三個兒子相繼死亡,兒媳婦改嫁他人,女兒也因為家人吸毒而遠離家鄉,現在木圖成家中只有4個人相依為命,靠吃國家救濟糧維持生活,象這樣因為毒品而毀壞的家庭在當地還有很多,記者跟隨楊局長又來到同村的另一戶人家

  現場:

  楊余:他們家十個人,五個兒子,吸毒死了四個,現在就剩你和老伴還有兒媳婦,還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這是他們的住處,很好的一個家庭,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你看看現在這個家因為吸毒死了那麼多,這個家成這個樣子了,所以毒品危害嚴重。

  父親死時我沒流過淚,但那個我就看了幾眼就沒流淚,我就覺得我是個,當時我是個公安局長。

  有一點負罪感,覺得有點對不起老百姓的那種滋味,不管怎麼説,剪公安機關是主要部門抓這個事。

  這次調研之後,楊余深切的感受到了德宏州遭受毒品危害的嚴重性,他決定從嚴整治當地的毒品問題。

  記者:那作為局長來説應該工作很多,新官上任可以抓的事情很多,怎麼首先就是抓毒品?

  楊余:從我們的報表上反映這個案件83%的是吸毒人所為,34%的刑事案件是吸毒人員所為,社會治安問題關鍵就是毒品問題,你知道吸毒這個問題給它遏止了,那它就是根本的問題吸毒的比較多,老百姓不敢管,村幹部社幹部不敢管,

  記者:不敢管是什麼概念?吸毒還能公開吸嗎?

  楊余:當然公開吸,你吸毒,村幹部不敢管,社幹部不敢管,管了你晚上要盜竊你家的東西,砍你家的,拔你的秧苗,破壞你的莊稼。

  他見什麼就偷什麼,米、雞、豬、什麼都偷,連農業生産的鋤頭、犁頭他都偷出去賣。不僅是偷別人的,自己的也偷。

  也影響幹部的穩定問題。幹部他怕子女吸毒,有些幹部紛紛地調走了,我當時看到,這些綜合性的反應以後,下決心,搞出這份報告。

  記者:按您的説法,就是吸毒問題等於説在你這個公安局長的眼裏是頭等的大事?

  楊余:頭等的大事,因為毒品對社會治安搶偷殺盜竊,都是吸毒人員所為的比較多。現在根本的問題是把他抓了關起來,不要有新的滋生,這是我追求的惟一目標。

  為了達到從根本上解決吸毒人員戒除毒癮的問題,當地公安部門決定把全州的吸毒人員收到戒毒所統一強制戒毒,當時,德宏州對外公佈的全州吸毒人員總數是11000人,但是面對眼前那麼多的吸毒受害家庭,楊余開始懷疑這個數字的真實性,並且他做出了一個決定,重新調查全州的吸毒人數。


  記者:這個數字有那麼重要嗎?

  楊余:重要啊,有兩個問題,數字是,一就是要爭取,國家政府對公安機關的支持,你不給我錢,我要把吸毒人員,建起房子,要把他關起來,要他給勞動場所,你政府要支持,那麼這些人來到戒毒所了,每人至少一百塊錢的生活費,你國家政府要給我,我不把這個底數搞清,上邊國家政府不給我錢,我怎麼辦這個事,我辦不了。

  記者:那11000這個數字也是人家通過某種方法得出的,你初來乍到你憑什麼懷疑呢?

  楊余:因為我到兩個村子去,一個是碾子社,一個是南永村,還有一個是山區,我親自去,一個村就吸毒人員就二十多個,但是到派出所問,那個吸毒人員,他們告訴我十多個。

  記者:有可能是兩個點,不代表面的問題?

  楊余:兩個點就説明吸毒的在他們説的登記的這個核查數字有問題。

  記者:你是因為懷疑這個數字才去這兩個村呢,還是去這兩個村以後對這個數字産生懷疑的?

  楊余:去了這兩個村才懷疑這個數字不準確。

  記者:為什麼會去那兩個村呢?

  楊余:因為我到了那個縣裏面,我問縣公安局長,你帶我到兩個村,到壩子,就是到山區去一個村,到壩子,半山半壩的,接近城區邊的我要去調查社會治安,我調查清楚,我才能制定我到德宏的工作目標,重點幹什麼,你不把清楚摸清楚,當然了,你稀裏糊塗地上面説什麼,下面幹什麼,我就是個傳聲筒,省裏説什麼,就到縣裏面幹什麼,那就沒有必要了。

  我親自去調研,一調研就發現,怎麼,老百姓説真話啊,我説家裏怎麼沒人了,説吸毒呀,抓起來了,死了,還有跑了,我到了三家去,我説不行,這個吸毒的一萬多人,這個數字不準確,普查。

  記者:普查,怎麼普查?

  楊余:就是各個縣,公安局和派出所就給我去調查,到底是多少,調查出來了,派禁毒支隊的副支隊長講話,去督導,一督導了回來給我講一萬四千六百多人,第一次彙報。一萬四千六百多人,就不信。

  記者:為什麼不信呢?

  楊余:我叫他去抽樣,一個縣抽一個村,一抽這個村子,他原來派人統計數和他去抽樣的數上升14%,不對,還有漏報漏統的,再復查,第二次復查就出來了一萬八千六百多人,那麼這個數字我已經奠定了我報給省裏面,甚至報給公安部,報給縣裏面要爭取投入的資金,就是要在五個縣建大型戒毒所,州裏面建大型戒毒所,要兩年時間把這些吸毒的人拿去戒。

  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吸毒人員的統計數字比原來增加了8000多人,面對不斷增多的吸毒人員,德宏州的強制戒毒所已經無法承擔關押任務,全州的戒毒所都已人滿為患,吸毒問題已經到了危機的時刻,楊余把當地吸毒人數向中央和省裏做了彙報,他希望籌集資金儘快擴建戒毒所。

  楊余:德宏毒品危害的問題,靠我們德宏,甚至靠我們雲南的力量難以改變的現實,怎麼想辦法整治它的措施、對策提供出來,報告給國家黨委政府,希望他們重視這個事。

  我報告當中談了七個危險,講清楚以後,爭取從國家黨委政府的重視,你看中央在2001年、2002年的時候,我跑了北京,發改委就撥了6100萬錢,就是專門給我們州裏面建一個大型戒毒所可收監2500人,最後我們省裏面,我這個報告出來以後,2002年省裏面、州裏面、縣裏面比較重視,最後都給了很多資金,就改變了全州,擴大戒毒所。

  戒毒所的規模不斷擴大,吸毒人員強制戒毒難的問題有了明顯的緩解,但是,2004年,當他來到南永村走訪時發現當地統計的吸毒人數與實際吸毒人數仍然存在很大的差距。於是,楊余又開始懷疑全州吸毒人數的真實性。

  記者:你自己統計上來的數字你怎麼還懷疑呢,一萬八千六?

  楊余:最後這個數字為什麼懷疑呢,我到那個村926戶人家,4260個人,我一家一家的去,一家一家的登記,就這個村一登記,原來我去的是141人吸毒,一個村子我一戶一戶地去,最後161,多了20個。

  記者:那説明什麼問題呢,問題出在哪兒呢?

  楊余:這個就是一個基層的工作不認真,漏報的情況比較突出,因為吸毒畢竟是,這個並不是個好事,剪像我們家裏面有一個吸毒人員很羞恥,不好意思提,在朋友面前不好意思講我家裏面有一個人吸毒,很羞恥的,所以過去的統計,社上統計給村上,村上統計給鄉上,鄉上統計給縣,縣裏面統計給州。

  記者:那其它的部門或者本人可能有一個面子的問題,但是作為公安系統來説,你們去統計,怎麼也會出現這種問題呢?

  楊余:一個派出所七八個人,要管九萬人口,要管十來個村公所,下面社將近一百多個社,確實是,像我一個村子一個村子走確實是很不容易。

  楊余把吸毒人員統計不準的情況向州委州政府做了彙報,州委州政府決定從全州抽調工作人員組成工作組對全州吸毒人數進行地毯式的調查,經過細緻的摸排統計,最後得出的數字又比原來上升了7000多人,總數達到25823人。也就是説,全州平均41個人中就有一個吸毒者,而吸毒最嚴重的隴川縣塞號鄉,平均8個人當中就有一個吸毒者。

  記者:那真的當這個數字擺在你的案頭上的時候,你的感受是什麼?

  楊余:吃驚,我還是感到吃驚,也有壓力。

  記者:從我來講,我很想知道你當時的心態?為什麼這個數字一而再再而三我要去懷疑它,我要印證它?

  楊余:這個對歷史要負責任,我為什麼一定要把底數搞清楚,説實在一點,我要一個是向國家黨委政府增加資金,要錢,要改進,第二個把這個數字搞清楚也提醒國家黨委政府就是吸毒導致的後果,它的蔓延趨勢,大家要認識清楚。

  一個是影響我們德宏的整個經濟的發展,我看到了,為什麼?吸毒人員我們每天要吸二十塊錢,德宏兩萬五千人吸毒,基本上每年吸了1、6個億,你看農村的經濟怎麼發展,剪有些村莊,這個民族就是男的吸毒,女孩子就跑了,跑到什麼山東、山西這些去了。

  嚴重地破壞我們這個地方民族的發展,嚴重影響了民族的興衰。第三個是破壞生産力,吸毒都是中青年,佔80%多的都是我們的青年,少年,這個勞動力你説,有些時候到一個村子去看幹活都是女的,男的都吸毒抓了。

  記者:你這個計劃實施也有問題。你兩萬多吸毒人員都抓了以後,生産生活會不會受到影響?

  楊余:受到影響,但是比他在家吸毒要好得多,因為他在家吸毒要偷要搶。

  記者:但是站在別人的立場,可能會説楊余你故意把這數字弄大,因為你想要錢,多要?你怎麼去説服這種觀念?

  A:我可以講是德宏實實在在的吸毒人數了,誰也不敢弄假了。

  德宏在禁毒當中,黨委政府歷來是重視的,只是説在整個過程當中認識的高度高不高,對可能産生的危害,後果的嚴重性的認識足不足的問題,中間一個問題就是1993年、1994年這個《中華之劍》出來以後,對德宏的對外開放、對外旅遊、經濟發展還是有些負面的影響,所以大家對這個問題,只做不説,多做少説。

  楊余所説的《中華之劍》是國內第一部大規模反映中國禁毒鬥爭的電視紀錄片,片中主要講述了雲南等地的毒品危害和禁毒的狀況。這部片子播出之後,一些當地的官員認為宣傳德宏的毒情就會影響德宏發展,使得毒品問題在當時成為敏感的話題,甚至到後來,當楊余核實吸毒人數把調查報告向上級反映的時候,有人對他的行為也提出批評。

  楊余:這個事情我壓力很大,當時壓力很大。

  記者:那壓力從何而來?

  楊余:有少數,極個別過去一些老幹部和老前輩,怎麼説我們捂呢,怎麼説是楊余揭蓋子呢,我們過去做嗎?楊余想搞出名,搞個功啊,不是,有些少數,極個別也這樣講。

  記者:那現在輿論説德宏州的這些問題也是捂出來的?

  楊余:這個講法不正確,不客觀。沒有誰捂,因為各級黨委政府還是重視的,公安機關也是重視這個,只是在任何一個事物的發展過程當中,一個認識過程當中的,出現的一些問題。

  記者:您的認識是什麼?

  楊余:如果在我這一代公安局長再不提高認識,把這個工作抓好,那我們是對不起老百姓,對不起德宏的人民。

  記者:影響會有多大?如果不抓。

  楊余:就要蔓延,持續蔓延,特別毒品跟艾滋病是個連身,德宏的多數艾滋病病患者都是因為吸毒,佔了70%多,這樣下去呢,發展蔓延,那不得了呀,所以對歷史要負責任,對人民要負責任,必須要做這個事,但是我就是這樣,不論有多少的壓力,剪我非得把這個事情抓好。

  記者:會不會考慮自己的處境,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處境?

  楊余:這個報告寫不寫,匯不彙報,上不上報,這個對我的壓力很大,我相信就是前輩的老領導或者我的老前輩他會理解我的,我跟他們沒有什麼,我是個外來幹部,交流幹部,我看到的現狀就是想拯救那裏的老百姓,這個毒品的危害。要問我有一個什麼個人的目的,我心裏在想他們會理解我,可能當時他們想做,沒有去做,我去做了。

  記者:你的工作也需要別人支持,你怎麼考慮這種壓力?

  楊余:但這個問題是絕大多數的幹部他是理解支持的。

  記者:何以見得?你能感受得到這種支持?

  楊余:我感受得到,例如我們縣裏面,因為資金不夠,縣裏面從一些職工幹部的工資1%、2%的扣下來作為禁毒經費,他們是給我無形的一個支持,很願意。

  記者:從工資裏邊扣除的經費做禁毒經費?

  楊余:對,因為我經費不足,我們州裏面有個紀委副書記給我講,他説楊余現在你抓這個事,不僅是黨委政府領導幹部和人民群眾對你的支持,就是關在監獄的犯人也支持你這種幹,因為你是拯救老百姓,你不是別的目的呀。

  記者:當我把這個數字説出來以後實際上是有一個趨勢,我是要實事求是呢還是我的前途,我的仕途我的工作環境?

  楊余:我不考慮這些,我只考慮要把這個事做好,拯救一下德宏的老百姓。

  記者: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也就是一任公安局長啊。

  楊余:因為我們是人民的公僕呀,我們是為老百姓啊,你就在一天你必須要幹這個事,要不然你以後,在歷史上楊余你是無法交差的,你心中你怎麼交差呢。

  記者:你也不是始作俑者,你也不會是最後一任局長。

  楊余:在我這個任職五年的局長期間,吸毒的綿延人數是高峰,那我認為我是,無論我當多大的官我心中是有愧的有人説我點了一把火,救了人民毀了自己,我相信各級領導和人民群眾會支持我這樣去做,努力的,因為我畢竟做的是一個良心工作,我覺得這是個良心工程。

  記者:但是你這麼樣把數字弄得那麼大,你不等於説是捅自己的婁子嗎?揭自己的蓋子嗎?

  楊余:是有這個問題,但是我要面臨現實。

  記者:這樣公開化以後不就會有負作用嗎?

  楊余:有。我這個報告形成以後,縣裏面州裏面黨委政府也重視,會給德宏帶來一些負面性的影響。但是拯救老百姓,比帶來的影響要重要得多。

  (楊余在現場講解)

  你看這個就是國界線,這邊是緬甸,這是中國居民,你看這兩個國家,可以講他們的雞可以到我們這兒下蛋,我們的瓜可以到他們那裏結果,像這個邊界線他們隨便可以出入, 一棟房子建在兩個國家的邊境,可以喝一口井水,毒品在境外,在我們邊境要把毒品堵在境外,不讓毒品滲透到我們境內,所以困難很大。

  面對德宏州特殊的環境和毒品危害現狀,2004年12月,德宏州委做出了打一場禁毒人民戰爭的決定。由楊余帶隊的禁毒和防治艾滋病工作隊正式住進毒品危害嚴重的盈江縣弄璋鎮南永村,他們開始挨家挨戶的調查,幫助吸毒者戒除毒品。但是,當他們到村里正式開展工作的時候才遇到真正的困難。

  記者:你跑了多少個寨子?

  楊余:這幾年來到村裏面比較多,我光在南永村就在了三個月,

  記者:你就住在寨子裏?

  楊余:對。

  記者:那從哪兒下手呢?

  楊余:開始從發動群眾,一個社一個社的去給開群眾大會,用他們身邊的例子教育他們吸毒會帶來的危害。

  記者:這些道理他們以前沒聽過嗎?

  楊余:聽過,但不像我們,去一個村一個村地去開會,把村幹部和社幹部給他發動起來,調動他們的積極性,社幹部主動地把吸毒人員,山上,壩子上躲著的,組織老百姓把他找來, 德宏的吸毒,通過我的調查調研它是怎麼形成的,首先一個是歷史形成的,德宏解放初期就有三萬人吸毒,第二個是靠近毒品的生産地金三角,它出進很方便,還有就是我們這個地方還有文化,文化生活落後,因為很多人吸毒,他不是説我要想吸毒,晚上沒去處,沒一個電視,沒一個去處,沒一個娛樂場所。

  住到村裏之後,工作組根據每個寨子的實際情況採取扶貧幫困的措施,為村民辦實事,幫助吸毒家庭恢復生産。工作組還制定了嚴格的規章制度,自帶吃住用品,楊余要求工作組成員糾正過去工作時的不良態度和作風。

  記者:怎麼講?作風問題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楊余:你去挨家挨戶地去做工作,你不能説,我們是警察,我們是幹部,我們來幫助你們,我當時提出我説我們不能把自己當父母官,我們是人們的公僕,我們是服務人員,就帶著這個思路,從我開始,幾個人拿一個棍子,去田頭地頭,把那個感情給它結合起來,你不要下去殺羊,宰豬,你住在豪華的賓館,早晨去下午回來呀。我們吃是在村上,住住在村上。老百姓看到很親切,這夥幹部確實是來為我們的,連我在內親自跟他們去幹活,打掃衛生,太臟的路道、水溝,我們一起抬著鋤頭去幹。

  這個也有爭議,當然是,他説楊局長,你是來抓吸毒的,還是你是來服侍吸毒。因為他吸毒家庭已經到這個情況了,我們現在要拯救他,要拉他一把,要讓他有一種感激。我們一個林小四這個家庭,他父母親大概80多歲,他愛人跑了,他一個兒子吸毒死了,他吸毒在外面流浪,那個家三年不進去了,他母親就是流浪吃飯、流浪住,他那個兒子13歲在外面跑了。我就組織村上的,我們社上的幹部去幹,就把那個家庭,全部的修好房子,修好房間,全部弄好,我親自給你幹。

  這樣,最後他這個兒子在外面跑,聽到這個情況,主動回來,回來説我再也不吸毒了,我再吸毒我就不是人了。

  生活比較落後,電視、廣播也聽不到,最後下決心一個村給他建一個文化室,花一點錢,建一個文化室,晚上給他老百姓有去處,一個唱處,一個跳處。宣傳一些文化知識,農村的科普知識

  記者:但是很客觀地説,就是因為他們才給你們工作製造很多麻煩?

  楊余:對如果説我們歧視他,他逆反心理很大。這次我們廳長下去看了以後,這個老人講了,其實我當時就流淚了, 6歲的一個傣族老婦女,過去戒把我們拉上去,有些時候還不文明打我們,擰我們,這次工作組來了,把我們叫到村上,還跟我們好好地説,好好地談,你看回來以後,我家裏什麼也沒有,還給我送糧食,還給我買的被子和蚊帳。我再吸就對不起楊局長了,他們對我們像父母一樣。

  記者:那南永村你採取以後見效嗎?

  楊余:見效。從去年12月份到現在已經半年了,沒有發現一個新吸毒的。

  現在楊余所在的南永村被樹為全州駐村幫社的典型,有1600多人組成358個聲勢浩大的禁毒隊伍駐到全州各村社開展禁毒工作,一場真正的禁毒和防治艾滋病的人民戰爭正式打響。

  楊余:州裏面成立了兩個辦公室,一個是防艾辦,一個是禁毒辦,兩個辦公室就是專門監督你,各部門的工作組你工作認識到不到位。還有你工作作風踏不踏實,你生活上樸不樸實。

  記者:但是有一句老話,一朝吸毒十年戒毒終身想毒,就這麼容易就管住了?

  楊余:關鍵是個環境問題,這個要多管齊下,一個就是境內對毒源要給他壓住,就是逐步逐步地給他減到最低限度,這是根本的問題。第二個就是控制萎縮市場,我把吸毒人員全部給弄到戒毒所去了,這個市場就不行了。第三個加大它的打擊、查緝力度。這樣就遏制它毒品的來源。

  楊余:今年年底我勞動教養五千,收進戒毒所要收進一萬二,我是下了死決心了。我們省裏面,州裏面還有國家很重視。今年一到六月份,州縣兩級財政就拿了五千七百萬。

  記者:夠嗎?兩萬五千多人戒毒?

  楊余:省裏面,已經給了三千四百萬,下一步要國家計委今年年底要投入八千八百萬,到2006年我整個德宏的吸毒人員需要收監兩萬人。

  記者:戒毒的費用由誰來承擔?

  楊余:就是吸毒人員讓他們種田,還有養牛養豬養雞還要帶著出去務工,還要搞一些項目,就是政府給一點,我準備七月份要考察,就是以勞養所要搞項目,也引進一些老闆。

  記者:這個是公安幹的事嗎?

  楊余:你總得要想辦法,這塊就是我現在很頭疼的事。我到外地學習,學習回去以後,要搞項目,搞一些沙廠、石廠,豬廠。

  記者:您覺得您這些計劃都能得到實施嗎?

  楊余:會,只要努力。連我們家屬、愛人都説,你這樣能嗎,我説儘量努力,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有一些希望就要去努力。

  現在工作隊進去半年,現在好了,現在再到村子上,或者到街道上看到一個吸毒人員,看不到了。第一季度,整個全州新滋生吸毒人員56個,現在它是州委打一場人民戰爭的決心就是什麼,學校你要保學生老師,單位上要保你的職工幹部,層層搞責任制,如果像現在這樣堅持下去,三年會有一個很好的效果。

責編:陶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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