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目前,黑診所已經成為非法行醫中重點打擊的對象,一間條件簡陋、衛生極差的屋子,一個根本沒有行醫資格的所謂醫生,就敢裝模作樣的給人看病,儘管監督部門一直在加大管理力度,可是這樣的黑診所卻依然是禁而不止,滅而不絕。
清查
2005年8月中旬,北京市昌平區衛生監督所對昌平區東小口鎮下屬的14個農村的黑診所來了一個徹底清查。
在一家工地的附近,這個簡陋的診所就設在一間磚瓦工棚內,就在執法人員檢查時,屋內還有四五個病人在輸液,而更讓人擔心的是,在診所的墻壁上,竟然挂著400多根已經用過的輸液管。
在這家牙科診所內,記者看到桌上放著大量使用過的一次性口鏡、鑷子,執法人員告訴記者,如果這類物品重復使用,很有可能會造成病人交叉感染,非常危險。
在這家診所內,記者發現已經用完的輸液瓶依然挂在屋內,用於做婦科檢查和流産的手術工具上已經生銹,而且還血跡斑斑,如此場景,真是讓人觸目驚心。
在這次清理非法行醫窩點的行動中,昌平區衛生監督所共查處黑診所51家,他們全部沒有合法的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所謂的醫生也大都屬於無證上崗,而更讓人擔心的是所有診所的醫療垃圾都沒有進行毀行處理,醫療設備簡陋,環境骯髒不堪,根本達不到安全就診的條件。執法人員現場查抄了這些黑診所的所有藥品和醫療器械,並向他們出具了責令改正通知書。
試想一下,在這樣的診所內看病,怎麼能夠讓人放心?衛生執法部門的清理行動真是大快人心,可是,這些黑診所並沒有就此銷聲匿跡,就在半個月後,這些被取締過的黑診所又出現了,記者分別到北京市昌平區東小口鎮下屬的3個村子進行了暗訪調查。
內科外科都能治
2005年9月初,記者來到北京市昌平區東小口鎮的單村,發現在這樣一條不到一百米長的街上,竟然開了四家非法診所,記者隨機進入一家診所,看到重復使用的針管等醫療器具隨意放在一個破桌子上,一名男子正在給一個兩歲的孩子打針。
因為孩子發燒,這位大夫給小孩輸了先鋒黴素,可是在打針之前,他並沒有給這孩子做任何皮試。那麼如果注射後有過敏反應,後果將不堪設想。可是這位大夫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些,開始忙著做起了自我宣傳。
非法行醫者:我是學醫的,我有本,我給你看看,你要不放心,呆會兒我可以給你看看我行醫行多少年了,可以給你看,有的幹過有的沒幹過,我們都是在老家幹多少年了,在北京幹多少年了,你知道嗎?
一看記者還是有些懷疑,這位大夫很有誠意的給我們看了他的證明,記者看到,這所謂的證明不過是一個成人中專的畢業證書而已,並不是什麼職業醫師資格證。而在這個六七平米的診室內,竟然放著一輛電動自行車,藥品也沒有分類,隨意堆放在角落裏。
在這條街上的另外一家診所,記者看到醫療垃圾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就這樣堆在地上,聽説記者嗓子疼,這位醫生也沒有做什麼檢查,就向記者推薦了頭孢類先鋒黴素作為輸液藥物。可是對於這種藥物可能引起的過敏反應,這位大夫卻絲毫不在意。
記者:這還做什麼試驗嗎?
非法行醫者:不用做試驗。
記者:不用做?
非法行醫者:嗯。
當記者提出要買藥的時候,這位大夫轉身出去,從診所的後院取來了幾種藥,原來為了應對衛生執法部門的檢查,診所內所擺的往往都是空藥盒,而真正的藥品都藏在別處。這樣,當檢查到來時,他們的損失也就微乎其微了。這位大夫給記者開出了阿莫西林和頭孢氨芐兩種藥,而這兩種藥品都是國家規定的處方藥,隨意使用會有嚴重後果,更讓人擔心的是在這種頭孢氨芐的膠囊包裝上,記者並沒有看到國家的批准文號,可見這種藥品來歷不明。
隨後,記者趕到附近的蘆村,在村子的主要街道上,相隔不到二十米,就有兩家黑診所。而這些診所內的大夫也都是全能大夫,來病不拒。
非法行醫者:本身學的是西醫,但因為你學的時候肯定中醫裏邊內容都學過,它就是稍微結合一下,外科和內科沒有嚴格的區分。
記者:您是外科內科都能治?
非法行醫者:對,這邊的診所都是這樣。
B超檢測:男孩100元 女孩50元
在蘆村的一個自由市場內,記者又發現了一個窗上貼著岐黃門診字樣的診所,雖然屋內沒有診所該有的職業景象,但是當記者諮詢這名男子是否可以做B超檢查時,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記者:可以嗎?
非法行醫者:可以。
記者:我現在是兩個多月能查嗎?
非法行醫者:可以。
隨後,這位男子叫來了一個自稱是高大夫的中年婦女,剛一明白記者的來意,她就開始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的業務。
記者:你當醫生多久了?
非法行醫者:我做了17年了。
記者:你這能看(性別)嗎?
非法行醫者:能看,到四個半月你就過來。
記者:你這個怎麼收費?
非法行醫者:男孩100元錢,女孩50元錢。
男孩100元、女孩50,看來B超檢測也是重男輕女。雖然為孕婦做胎兒性別鑒定是國家明令禁止的違法行為,可是這位女大夫卻一點也不介意。
記者:這一個月來做鑒定的能有多少?
非法行醫者:沒準,有時候一天趕上十多個。
記者:一天十多個?
非法行醫者:對,有的時候一二十個,這個沒準兒。
看來,這家黑診所的生意還不錯,可是這個婦女還是相當警惕,當記者要求先看一下B超室,卻被堅決拒絕了。
在東小口鎮的另一個村子,霍營村的一個市場裏,記者發現一條街上挂出招牌的就有五家診所,而且相距不遠。
這些黑診所的黑大夫們,主要以輸液賣藥為主,診斷病情也非常簡單,他們依據的普遍規律是如果發燒或者有炎症就輸液,小病就吃點抗生素類藥品。診斷得如此輕率,看來是個正常人就可以做大夫了。
這些藏身在出租屋裏的黑診所醫療器材臟兮兮的,灰塵滿面的藥物架上甚至還擺放著一些已經過期或者行將過期的藥品,這些情況,那些來看病的患者也不是不知道,但他們還是冒著風險來到了這些手續不全的黑診所看病,有了患者,這些黑診所能夠長期存在下去也就不難理解了。
都是明知故犯
了解到部分黑診所死灰復燃的情況以後,昌平區衛生監督所再次進行了清理整頓,在查抄過程中,記者發現所有的非法行醫者都是明知故犯。
記者:你知道這是屬於非法行醫嗎?
非法行醫者:嗯,以後不幹了。
非法行醫者:我知道是非法的,沒辦法。
記者:知道是非法的?
非法行醫者:對。
非法行醫者:北京的(診所)都有證啊,北京這小門診多少有證啊。
在衛生執法人員的查抄過程中,記者發現現場的調查取證難度很大,在記者曾經去過的那家岐黃門診內,當初那位接待記者的男子,此時卻堅決否認自己開設婦科門診。而就在上午他還是這樣跟我們説的。
記者:我現在是兩個多月能查嗎?
非法行醫者:可以。
這名男子極力否認自己非法行醫,而且向我們吹噓已經幹了17年的那位女大夫也蹤跡全無,因此執法人員也很難判定他們的非法行醫行為。
北京市昌平區衛生局衛生監督所執法三隊隊長王靜楠:被檢查人不配合咱們的工作,明明是他開的診所,他就是不承認,我就是沒有開,因為當時咱們看不見病人,也沒有他的一些書證物證也沒有,也沒有門診記錄,他就不承認。
執法人員告訴記者,只要他們一進村,非法診所的人就趕快把牌摘下來,把門一鎖。可是執法人員前腳走,他們後腳就開張,而且大多數黑診所店裏的藥品加起來也不過幾百塊錢,被沒收了也無所謂。像這家診所,在八月中旬的那次清理黑診所行動中剛被查抄過,可是時隔幾天,他還是照開不誤。
非法行醫者:所有的東西你該拿走的拿走。
記者:什麼時候又開的?
非法行醫者:剛開,昨天開的,你今天來的。
對於這些反復開張的黑診所,執法人員也只能發現一家取締一家,而對於非法行醫人員的更多處罰,衛生監督人員也沒有相應的權限。
北京市昌平區衛生局衛生監督所副所長段玉林:對他人呢,他在沒有觸犯刑律的情況下,我們也沒法跟司法機關進行接觸,比如案件移送,因為他沒涉及那一條,我們只能是對它進行依法取締,他可能也摸透我們實際工作的權限,就認為説你來了無非就把我取締了,對我個人也不能怎麼著,你罰我,我錢不交你也沒有辦法,所以這種情況總是有。
為什麼禁而不止
很多黑診所就是這樣跟著執法人員打遊擊戰,雖然經過多次查處,可“黑診所”大多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被查處後又再起爐灶。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些非法行醫者頂風作案呢?
北京市昌平區衛生局衛生監督所執法三隊隊長王靜楠:它有市場,因為這個地區的外來人口比較多,這些病人為了追求方便便宜,就在各個村的小診所就診了。
其實,在東小口鎮的每個村子裏,都設有村衛生室,這裡的醫療條件比較規範,三室分開,日常消毒也很徹底,而且價格並不高,如果有一些小病,村民完全可以到這裡買藥輸液治療。而在這裡,惟一的不便之處就是衛生室的開診時間是早上八點到晚上六點,也就是説在晚上衛生室並不開診。
然而在東小口鎮的中心地區,還設有一家國家二級醫院,北郊醫院,這裡的醫療環境和價格也並不很高,在黑診所輸先鋒黴素要花上四五十元,而北郊醫院一隻頭孢曲松鈉的價格是11元多,就算加上治療費、觀察費也不會被黑診所貴很多。然而還是有些人鍾情于非法的黑診所。
記者:你們平時會去那種診所看(病)嗎?
村民:去,平時去。
記者:為什麼不去大醫院看(病)?
村民:大醫院?我們沒有多少錢,沒有錢。有時候晚上去北郊醫院太遠,頭疼去買點藥,還挺近的。
北京市昌平區衛生局衛生監督所副所長段玉林:他認為非法診所,各地的小診所便宜,剛才咱們到正規醫院也看了,實際上它並不便宜,只是認識的可能有一些偏差,認為哪兒便宜到哪兒去就診,但是他沒考慮到這樣做的後果和嚴重性。
黑診所能夠死灰復燃的原因非常複雜,如果管理部門能進一步加大對黑診所的懲處力度;如果正規的大醫院能把醫療服務進一步延伸,給病人提供一個安全,價廉的就醫環境;如果病人都能認識到黑診所的危害性,不去這些地方看病。沒有了患者,沒有了利潤,這些黑診所還能存在下去嗎?
責編:福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