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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靈魂之門——4月藏行紀念【dewbaby】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08月24日 15:23 來源:CCTV.com

  現在是2002年的4月。我從西藏回來整整一年了。

  在這一年間很多人問起我的西藏之行,我都不知道如何去準確的回答。那種感覺和體驗是無法形容出來的,沒去過西藏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今天,我寫下這些,那些日子裏遭遇的人和事都將被長久的記住。

  2001年4月1日,星期六,愚人節,上午9:00。

  電話鈴驟響,我睡眼惺忪的接起,電話那頭是興奮聲音:快起來,西藏去不去?

  聞之如一聲驚雷。

  西藏曾是我少年時代的一種信仰,嚮往那裏的藍天,牛羊成群,還浪漫地想過要嫁個康巴漢子。大學畢業支援西藏的理想被體檢涮下後,一晃工作經年,人變得現實,西藏成了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夢。這樣的季節裏,這樣的早晨,接到這樣的邀請,不是不意外的。

  從床上一躍而起,確定這不是玩笑,心情複雜,有接踵而來的激動、猶豫、可行性高低甚至還在那個短短的幾分鐘裏還閃過了獎金、考勤等念頭。

  我有2個小時的考慮時間,朋友在電話裏囑咐我。他是個攝影師,替人做雪域的外景,原本同行的人突然不能去了,於是我多了這個機會。

  興奮佔了主流,打了電話告之朋友們,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不是告訴我要省錢而且我沒有假期,以我當前的開支的確支付不起這筆旅行的費用,而工作即將動蕩不安,我的確不能有造次的舉動。就是寧可希望我踏踏實實地謀劃著生計不要有太多混跡天涯海角的癡心。

  心倏地涼。的確,我是面臨著很多危機:競爭劇烈,社會潛流動蕩。26歲以後生活裏畢竟多了責任,不可以太任性。

  淡淡的和父親説,有一個機會可以去西藏,但是旅費和假期都是問題,我想也許會放棄,也許我只是葉公好龍。

  沉默著,父親只説了一句,無論如何那曾是你想了10年的地方。

  是的,我曾經幻想了無數次的地方,我已經26歲了,如果年輕的時候不去,那麼以後生活喧鬧,事務冗雜,我更不會有機會去了。而且我現在伸出手就可以摘到我的夢。

  定機票。

  辦邊防證。

  籌錢。

  聯絡西藏旅遊局駐上海辦公室。

  買登山鞋、壓縮餅乾、方便麵、罐頭、睡袋、膠卷等N多的零零碎碎。

  找資料做出遊的功課。去銀行兌換紙幣角幣。在藥店蒐羅各類藥物。

  向老闆請假,並威脅地告訴他即使失去這份工作,西藏我也是一定要去的。

  4月4日,我上路了。

  上海-成都。

  我最擔心的是會由於高原反應不得不進高壓氧艙被送回。所以在成都住了一天,上海是0海拔,成都的海拔將近2000,衝了自藏旅駐滬辦拿回的高原安服,早晚一天兩次,不敢有什麼輕視。去拉薩的飛機是第二天早上6點多的,藏區的天多變,一天中只有大清早有飛機能飛。住在雙流機場的賓館,四處閒逛,遇到了很多同機去拉薩的人,大多是老外,來自五湖四海。攀談著,很快熟了,結伴。

  4月6日,終於降落在貢嘎機場。

  下飛機,陽光很刺眼,首先做的是深呼吸,沒有任何異常。血紅蛋白結合的還是飛機上常壓的氧氣,究竟會有什麼反應,要到1天后才見分曉。

  拉薩的機場不大,狹長,一側是山脈。這就是我魂前夢繞的地方。天很藍,有窒息的乾淨。

  我的裝備很簡單,一個雙肩的登山包,一個可以攜上飛機的行李箱。省卻等候托運行李的麻煩,我們很快找到了車去拉薩市。一路無語,只看風景。沿途的山壁上有一處壁畫和佛像,我們貪心的快門按個不停,但是不久以後就覺得自己真可笑寡見。

  拉薩和上海沒有太多的區別,只不過樓不如上海高,車不如上海多。上海能買到的東西,拉薩也都有,滿大街都可以看見網吧和洗頭房。一件運動服一件牛仔衣走在陽光下還顯微熱。

  住在八廓街附近的香巴拉,離開大昭寺很近,1999年建成的3星賓館,很乾淨,服務也很好。香巴拉是梵語,是一切生靈和睦相處的地方。大廳有IP卡電話機,報平安,為減輕一切不必要的負擔,我的手機留在了上海。在整個西藏基本上只有拉薩和日喀則可以使用中國移動的手機,但是神州行卻不可以。

  和我同屋的是個美國華裔,隨丈夫來上海工作已經2年。很友善,舍了丈夫和子女在家一個人來西藏玩。房間有簡單的飲料吧,也有紅景天和高原安。稍做停留,就按耐不住興奮,拉了朋友就上街。

  不太習慣的還是陽光,在上海我是晝服夜出的動物,曝露在陽光下象被曬焉的草。拉薩有日光城之稱,晚上8點太陽才下山,比上海有1個小時左右的時差。

  八廓街乍看和麗江的四方街差不多,但是大氣和粗曠。集市上,人的穿戴各異,漢人,回人,藏人,金髮碧眼的,洗頭房門口還站著穿肚兜的女子,看不出民族。空氣裏是濃濃的奶腥味,尋四週,有包裹在牛皮裏的酥油賣,露天的堆放著,平整的切口,一片片的現切現買。也有真空包裝的yakk butter賣,5-8元不等。經過一個小橋,突聞清香,低頭看,有磨細的綠色粉末在油布上壘成小山,用漢語問,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的藏族老人説這是青稞。呵呵,青稞,想起紅軍長征時候和的面。

  處處新鮮,攤攤留戀,還沒走近大昭寺,已經餓了,看表,早過午時。在香巴拉對面的SNOWLAND吃飯,中、西、藏、尼、印餐很齊全,環境也很不錯。環顧四週,就餐的大多是同機的老外,於是齊齊挪到一個長桌坐下。翻菜單,關於蔬菜的英語單詞只知道murphy/tomato/vegetable,肉類倒還知的詳盡,招來服務生問,居然聽不懂漢語,一臉苦相的時候看到team food list,如遇救星,大赦般的點了尼泊爾餐,由得他們去配套吧,總比我前菜主菜胡亂一通的好。朋友點了印度餐。

  菜上來,象玩起了過家家,彼此交換著食物,印餐的咖喱,尼餐的辛辣,藏餐的清淡,印象深刻的是一種烙的內松外脆的餅,手撕著醮淋了橄欖油的酸奶,唇齒芬芳,現在都記得。

  出得餐廳,在街邊試帶攤上藏人的帽子,朋友FRANK舉著相機瞄準我,笑,卻見他大驚小怪的看著我。衝鏡子一看,臉浮腫,象挨了人打。天,高原反應開始了,我乖乖的回賓館睡。

  醒來已是晚上7點,正是拉薩的傍晚。心下餘悸,到底來一次不容易,不想被人送回成都,在街角的餐廳吃了藏餐回來不敢洗澡繼續睡。

  夜很靜,感到頭開始有微微的漲,聽見自己清晰的心跳。翻個身,室友也未睡,説氣緊。倒了水給她,相視一笑,繼續強迫自己休息。

  8點天亮。頭疼已減,伸展四肢,無一異常。我已經過了適應期,活動自如。

  去拍FRANK的門,門開,見臉發紫欠睡模樣的他,高原反應,他倒下了。阿司匹林,從國人的劑量吃到老外的劑量,仍不見好轉。只得讓他在賓館裏臥床。

  獨自去了大昭寺。門口見到很多虔誠的朝聖者。暗紅的衣服,綠色的背囊,手執木板,一步一行禮。雙手合十,自上而下,分五級,匍匐于地,唵嘛呢叭咪吽。在電影裏已經見過多次,卻仍被這樣的信仰所折服。我不知道他們是行了多少路,用這樣量地皮的身姿走到這裡。大昭寺建於公元7世紀中葉,有典型的唐代和印度建築的風格。殿高4層,沿階而上,見金碧輝煌的頂,在日光下,顯得至高無上。寺內奉貢釋迦牟尼的像,據説是文成公主入蕃時帶入的,在藏人心中有無比神聖的含義。遠遠地可以看見布達拉宮雄偉的一隅,請人為我留了影,下樓,見到有藏族的老婦坐在臺階上轉經綸,藏人相信來世,轉一圈就等於頌一邊經,滿10萬次死後就可以進入天堂。在她的臉上,我看到了時間的年輪,深深地刻著風霜和紫外線。扎西德勒!

  在八廓街裏迷魂陣般的繞了半天,總算找到了小昭寺,香火和規模明顯少於大昭寺,有刻著獅子或者仙女臉的椽。去時正趕上喇嘛在頌經,進門前,得了一條哈達。和漢人的佛寺不同,喇嘛的經念得抑揚頓挫,念個三兩句,就從紅色的僧袍裏拿出一個小銅鼎,用食指抹一圈酥油放到嘴邊舔。另有個喇嘛輪個在發人民幣,一人三十,看的我好奇心四起。

  日落前,又雇了人力三輪車,拉著我在拉薩市內晃悠,去了幾個商場,怎麼看都和內地的城市沒有太多的區別。這已經是一個現代化的漢化城市了,2天下來,我有點失望。

  新的一天,遊布達拉。

  前一天晚散步的時候,我已經走過這裡。印象中的布達拉宮應該坐落拉薩的紅山上,門前有聖潔的人工湖,倒影著紅白相間的宮殿。已非。為了迎接千僖盛年,布達拉前的聖湖已經被填平成了一個現代化的廣場,時髦現代的路燈和高處的布達拉宮殿呼應,我們再看不見藍天紅白墻綠波盪漾的聖潔光輝,無語只悲。

  FRANK前一天在拉薩醫院吊了半天的鹽水,勉強像個人樣。一起步行從後山上了宮殿。雖然遺憾再也見不到湖水中美麗的倒影,但仍然讚嘆它的美麗。每一個藏人走過去,都會往酥油燈裏添自身攜帶來的酥油,大多人還背著米袋裝著白米或者青稞,路過神像,祈福,然後小心的盛出糧食奉貢。旁邊有導遊説,布達拉的酥油燈自它建立以來沒有沒有熄滅過。1400多年,這是一種怎樣的信仰啊。

  大殿被分割成大大小小1000多間,很昏暗,幾乎全靠搖曳的酥油燈照明,攝像和攝影都需要另外收費而且不菲,這使我們很不悅。空氣裏仍然充斥著YAKK BUTTER的濃烈的味道,見到僧舍可供參觀,欣欣然去,卻被告之不接待女客。FRANK去參觀的時候我隨便的逛。朱漆金壁,琉璃綠松,藍天白雲。鄭鈞唱過,來吧來吧我們一起回拉薩回到我們闊別已經很久的家。抽象的信仰如果需要一個現實的土地作其故土的話,的確沒有任何地方比的上西藏。

  午後驅車去了北郊的色拉寺。修建時由原野上長滿盛開的野玫瑰“色瓦”而命名。登山,滿眼都是色彩斑斕的岩畫,比之拉薩的喧囂和布達拉的熱鬧,這裡更多了一份平靜。參觀了他們的廚房,想著似乎在哪本資料上看過,喇嘛不吃廟裏的東西,由自己或者他們的家人養活,多了份莊重。與一個小喇嘛閒談,14、5歲,紅色的僧袍,半穿半挂在身上,蓄很短的發,能説的漢語非常有限。CHAPELS裏列的畫的和布達拉沒有太明顯的區別,無非前生今世未來,地獄天堂輪迴。FRANK非善男,我亦非信女,卻笑不出,過去的過去我們各有各不同的心事,未來的未來我將同樣操勞著瑣碎的都市生活。

  寺頂,見到不遠處的高地有天葬臺,每天早晨都開放,看過關於天葬的文字記錄,天葬師在切割前會念咒起舞,然後把屍體切割成小塊小塊散開。出席天葬人數為4,似乎不能有死者的家屬,也不允許生人觀看。我用長鏡頭拍了,有禿鷲在迴旋的飛,看不大真切。

  在哲蚌寺裏一個人亂轉,尋出發前妞讓我找的酥油花。在神龕前探頭探腦,被一年事略高的喇嘛叫住,慈祥的問我自哪來。ShangHai.他説他聽説過上海,問我西藏好玩嗎?好,天地三尺間。問什麼是酥油花,破例的帶著我去後殿,看到供桌上的如靈牌莊的物事,白色底,上面有彩色描繪的花紋。喇嘛用海螺盛了些水給我:holy-water,喝了大半他又教我抹在前額。隊友陸續尋來,揮揮手,告別。

  FRANK依然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第6天,我們還是逗留在拉薩。我也趁機好好的休整,為明天開始的長途跋涉。參觀了西藏博物館,顛簸了半天去看了一個藏毯的製作工廠。但這一天最後的所見,卻讓我被強烈的震撼了。

  拉薩盲人學校。成了整個西藏之行中最閃光的紀念。

  穿街走巷找到那裏。

  7年前,2個從德國來的年輕情侶來到這裡,用他們的積蓄和雙手建造了這所盲人學校。免費收養和教育盲人兒童,還有孤兒。

  一層半的民居,還有半層是在地下的。摸著墻,小心的沿臺階走下,暗,潮濕,掩鼻。

  見10多臺盲人打字機,原是他們的教室。學英語,學漢語,學唱歌。

  燈光昏暗搖曳,下午1點,仍看不清楚什麼。隨一想,有沒有光其實無所謂,他們並不需要。

  上到1層半,學生住上下鋪,簡陋,但是乾淨。

  德國情侶已成夫婦,單獨住一個房間,泥土為地,幾個箱子就是椅子,床上鋪扎手的藏毯,有酥油的腥氣。桌上有P3的筆記本電腦。臥室兼辦公室。

  他們拍風土人情,印成明星片印成T恤,義賣,還有親友們的饋贈來維持學校的供應。

  一整個下午,我和一群老外逗留在這裡。聽他們唱歌,看他們跳舞,和他們嬉戲。

  無法離去。

  比天空更純凈的,是人的心靈。

  一早起來,雇了吉普車,車況非常好,豐田4輪驅動。離開拉薩越來越遠,半個小時以後,是真的體會到了天藍地曠。同車的TONY問,你可去過拉斯維卡斯?高速公路的兩邊都是漫漫黃沙,但等你到達那座建立在沙漠中的璀璨的城市,那是一個奇跡。聽的我心中有愧意,每個城市都在發展,而拉薩的今天更是比別人更艱難的建設才有的。

  途中很少喝水,為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前後觀望,有5、6輛車同行。同車的還有一個藏人嚮導,能説不流利的漢語,一路沉默,偶爾用英語聊幾句。

  在浪卡子的藏餐廳吃的午飯,很習慣性的點了egg fry rice,被一旁的美國男孩攔住,微笑著説,趁現在還可以挑選不如選些其他的食物,以後的旅程裏有的你吃蛋炒飯。是的,還可以挑選,大致也逃不出fry rice,nooddle還有momo之類。藏人的momo就是我們的煎餃,仍然承習藏餐的清淡,只加了鹽巴和蔥蒜的羊肉和牛肉特別鮮美。酥油茶在德欽就已經嘗過,並沒有別人所形容的難以下咽,如我們平日裏喝的奶茶加點鹽。但是這裡的酥油茶卻是甜的,一番求證後總算明白,sweat butter tea和yakk butter tea是不同的。

  轉山的時候看到山下海拔4000多米的羊卓雍錯,那一湖的藍,懾人心魄。藏人幾乎都是不吃魚的,和人打趣著説如果把這湖的水抽幹,留下魚層幾十米,我們這些人這輩子都吃不完。

  仍是顛顛簸簸的車行,一路上有大大小小堆砌的瑪尼堆,稍大的上面就飄滿了五彩的經幡,偶爾見到有朝聖去的藏人,轉著經綸,順時針繞瑪尼堆而過。紅色衣服已經陳舊,並泛著油膩,可以看到夾層的羊毛卷著邊,瘦,膚色黝黑。但是映在這藍天下,美,而且成了一種信念的力量。

  傍晚到達江孜。江孜的賽馬全藏有名,可惜我們去的不是時候。

  天黑前,參觀了白居寺。建築風格非常獨特,傳説是由拉薩的活佛定了模型,用酥油制了送往江孜,路上日曬厲害,融化了一半,白居寺的僧侶卻不知,於是依樣建了這個寺廟。聽的我大笑不已。走著黑暗狹小的木梯上佛塔頂,仍然可以看見一個接一個小小的CHAPEL貢著各色的佛,有哈達,有長明的酥油燈,集布敦、格魯、薩枷等教派于一身。回廊上看見遠遠小丘頂上的城堡,想起《紅河谷》裏邵兵最後點燃了導火線,有肅穆的悲壯。

  夜行,宿白朗。天很近,星星仿佛只在頭頂。安靜,感到自身的渺小,突然想哭。

  FRANK依然半昏睡的狀態,卻無論怎樣也是不肯回成都的。晚餐還是以肉類為主,嚼得牙齦發腫,想起車上還有臨行前鋼琴老師執意要我帶上的10斤黃瓜,嫌重,只背來了一半,卻成了救星。

  醒來已是渾身酸疼,仍然維持著早晚各洗一次澡,濕著頭髮把行李扛到車上,叫一同的老外看得目瞪口呆。前幾日吃飯時,他就問我是哪人,因我不太會使筷子,所以舉箸間姿態明顯還不如他。CHINESE!他們笑笑,顯然並不相信。也許他們心目中的東方女子,應該是溫婉莞爾的單薄和羞澀。

  這一天到達薩迦。

  薩枷很美也很古樸。建築上通常粉著紅白或其他顏色的條紋。在路邊的小飯館吃了飯,還喝了青稞酒,應了之前的話,最後沒有選擇只剩下了各類炒飯。開店的是對藏族小夫妻,聊天,店堂裏一如大多數藏人的房間,暗,燈光昏黃。

  一路上,經過寺廟,扶著木柄,我總要把經綸從頭轉到最後一個,喇嘛笑,我笑,唵嘛呢叭咪吽,天大地大。

  繼續翻山,嘉錯拉山頂。經幡在風中翻飛,特別美,有被洗凈的感覺,忘記了上海那些瑣細的事務,忘記了積鬱已久關於理想和現實的矛盾。海拔5220米,很多人開始噁心,頭疼,FRANK捧著氧氣瓶連車都不下。有藏人的牦牛隊經過,領頭的牛上係著鈴,清脆。藏族的男子唱著豪放的歌,佩銀質的腰刀。各自休息。衝我們笑,以笑回映,遞給我酥油茶,不忌諱,大口喝。送我他所執的藏刀,鑲著綠松石和紅珊瑚,看得出手工的細緻,鋒利,握柄已被磨的圓潤。喜歡但是送回,告訴他,無法帶上飛機,留在安檢處我是實在不捨得。合影,然後道別,前往拉孜。

  路邊,看到一塊碑,趕緊喊停車。那個興奮啊,拖FRANK來看:318國道,拉孜熱薩—上海人民廣場,5000公里地界。

  在拉孜往上海打了電話,離開這裡後,只有海事衛星電話,150元/分鐘。除了樟木,拉孜是我們西行所見的最後一個現代化的鎮子,有經過規劃的馬路、路燈和水泥房屋。沿途的乞丐多了起來,我們一下車就擁上來喊著:Hello money,hello pen.一毛錢的角幣一厚沓,散發,見眾人心滿意足的表情散去。美國男孩取出一大把圓珠筆,那些孩子自覺的排成長隊領。看了,心中説不清楚什麼滋味。

  補充了裝備,早早休息,明日要去珠峰。

  在定日醒來的早晨,只見銀白的被大雪覆蓋的四野。屋子裏沒有暖氣,溫水傳到這裡早已是冰涼。洗澡是不行的了,勉強抹了臉。這裡的炸雞非常好吃,用高壓鍋炸出來的雪域雞,餐費中國人比老外的收費便宜了一半,還好還好,她很相信我是中國人。

  穿上羽絨服,和同屋的女子去看雪。她來自Washington.D.C,和所有的老美一樣有shopping的慾望。住所外有當地的孩子來兜售海螺的化石。幾千萬年前,這裡是汪洋大海,當滄海變桑田,海枯石爛。心明,氣凈。明白了很多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生命是有限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的,你的,每個人的人生都只能自己過,誰也擔負不了誰,能找到合適自己的生活方式就是最開心的,主流或者非主流都沒有絕對的好壞。

  汽車載我們翻過一個又一個的山口,茫茫的路上,望不見人煙,沒有所謂的路,常常從亂石的乾枯河床上過去,搖起車窗,水花濺上玻璃。同時出發的車,到現在只剩下了2輛,前後呼應著。白雪覆山,冷,即使在車內仍感受到了寒意。FRANK的高原反應仍然沒好,一路這樣睡過來,也算是堅強了。TONY説,雨季來會更美,滿山都是綠的,河床裏流淌著清澈的水。可是那樣就見不到珠峰了,因為水氣和雲。看來真的有得必然有失,一切自然造化都是公平的。

  在邊境等過關。同行的人除了FRANK都持護照,很快通過了,苦受高原反映折磨的FRANK拖著氧氣瓶拿著身份證被別人盤問的半天,總算也過關。

  雪大,車開的慢。不知道多久終於到達絨布寺。餓,下車活動。見到格桑,驚嘆。16歲的藏族女子,美,純凈如水又有藏人不羈的自然。兄妹兩人經營著這小小的旅店,定日和珠峰間這是唯一的接待站。有啤酒賣也有康師傅的碗麵,貴些,但知道都是空運過來,已經不容易。幫著燒柴,火花映紅格桑的臉,深邃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她沒有走出過定日,她的名字和相片卻被帶到世界各地。摟著她拍照,被她的氣質折服。

  旅店很簡陋,但有繪著藏式狗蹄的木桌和鐵皮火爐,格桑的哥哥在氤氳的水氣後替我們煮著水,坐在藏式的蒲團上等上面。已經可以看到珠峰,峰頂水氣被日照後經風吹開,如拖著辮子,遠望冰川懸垂,一派聖潔。千萬年來女神珠穆朗瑪守護著這裡,有生命最初的美麗和澄凈。

  歇過,繼續上路。

  車行至大本營,見到比我們早幾日到達的各國登山家,駐紮著五花八門的帳篷,還有送給養的牦牛群。有點冷,翻出帽子手套帶上。有一段小丘需要自己攀登。手腳並用,沒有幾步,已經不行。頭疼,耳朵如撕裂般鑽心痛,坐在石塊上不能動。FRANK見狀,挪揄道你總算也嘗到高原反應的苦了,看你以後還嘴硬。呵呵,是啊,5400米,我過不去了。TONY扶著我爬上去,依然見五彩的經幡和瑪尼堆,此時成了敬禮。

  取出五星紅旗,迎風展開,居然凝噎。在山坳和一路同行的隊友拍合影,星條旗、楓葉旗,五星紅旗,還有沒有帶國旗的澳大利亞友人。我是中國人。I am a Chinese!想起朋友的話,在中國我是上海人,申奧成功只是北京的事情。但是一旦脫離了地域的範疇,我是中國人,這是一句多麼驕傲的話啊。

  回絨布寺,FRANK的頭疼和昏睡居然都好了,但是我們的行程也去了大半。小心的折起這面上過珠峰的國旗。夜裏,聽的見風在外面呼呼的響,屋子裏烤著火,被子很厚很重,壓得有點喘。早飯後和格桑道別,想來後會無期。

  由聶拉木去樟木,道路險峻,古木參天,車行雲霧中。途中穿越幾道瀑布,水衝在車頂上,讓我們又驚有怕。盤山而建的樟木鎮,藏、漢、尼混居。集市上買了不少尼泊爾出産的銅盤,描繪的非常細緻,大抵都是孔雀的造型。還買了一件尼泊爾的襯衣,豎直的條紋,寬措如袍子,用一粒木制的扣子在領口係住。框算還要去日喀則,來不及去加德滿都,甚是遺憾。

  回程的途中,見到許多風化的古堡,和FRANK下車去拍了些景。有悽然的心境,記起曾讀過席慕榮的《樓蘭新娘》,天不長地不久,這才是永恒。發現一汪泉眼,捧著喝了不少又裝在瓶中路上喝。和朋友們開玩笑:Holy water,引的不少人前去裝水。

  駛過牧區的時候,看到有孩子們赤身在河中洗澡,我們彼此看看身上的羽絨服,讓司機停車。車門一開,居然所有的人都奔跑過來,浩浩蕩蕩,氣勢有點讓我害怕。近前,伸出小手,Hello money。大笑,找出角票給他們。

  一日,到達我們最後的一站——日喀則。上海支援西藏的對口城市。

  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賓館住下,9樓,水泵抽不上水,就著細流洗澡,看見皮膚不停地冒泡。照鏡子,黑了,多了份堅定在神色裏。

  在賓館吃的晚餐,發現菜單上有上海的雞毛菜,心中歡。叫了2盆,和FRANK盡數吃完。吃了拉薩魚,味道做的很好,想來廚師一定是漢人,藏人奉魚為聖,是不殺生的。

  倒在舒軟的床上,如散了架的骨,FRANK送明天的早餐券來,説姿態簡直似海蟄皮。

  日程定的很松,去看扎什倫布寺,後藏格魯派最大的寺廟。見了全世界最大的鍍金強巴像,等樓的時候還拉了木椽上懸吊的銅鈴,一陣清脆。

  時值4月,日喀則柳綠桃紅探出墻外,石板的小路,收拾的乾淨院子如同江南。藏區到處都是狗,而且不怕人,廣場上瞇著眼打瞌睡,走到它跟前,才有氣無力的抬眼乜你一下。

  傍晚時分,在集市上逛,買了3個一模一樣的刻著六字箴言的戒指,套在中指上,在黃昏卻紫外線仍然強烈的街上端詳著它們,TONY拿著相機拍下了我那個瞬間的心事。晚飯桌上,FRANK舉著啤酒用英語拿我和老外開玩笑:Look there.She very eager to marry. Really? No,he lie.揚起手,泛著陳舊的銀色的戒指的確很刺眼,But may I lie?

  回程。走的是新路,10多個小時就可以到首府。人變的沉默起來,也許是因為要離開了,感覺剛剛接近西藏,我們卻要走了。路況不錯,難得一見的平坦。見到放牧的女孩,5、6歲的摸樣,卻趕了數百隻羊。抱著她拍照,翻出所有的零錢給她。藏獒在遠處警惕的看著,不敢去拍它。天色變,恐要落雨,繼續趕路。

  行過幾裏,天色已明朗起來,藏區的天氣多變,我們此行沒有遇到什麼危險,算是福氣。有小小的村落,典型的藏人建築,拿馬糞牛糞等抹在圍墻上,既可以保暖,曬乾後又是肥料。老外拍個不停,以為新鮮。有挑擔的村民走出來,見到我們,倏的一聲,仍下柴火就跑的沒影,躲在墻邊偷偷的看我們。取了礦水火腿腸等擱在地上,他也不過來。和朋友相視笑笑繼續趕路。後視鏡裏看到他小心的走出來,撿起我們送他的禮物。

  出日喀則不久,可以看到路邊的圍墻都有大字,書寫著感謝上海**區,感謝上海**企業,看得我們心中溫暖。路過一處學校,司機説給車加水,我們順便四處的看。一個教室裏錯落的坐著各年紀的學生,手上的鉛筆短了不能再短,書上的印記寫擦擦了寫,有淡淡的下凹的痕跡。見到光突突的旗桿,我們拿出國旗,栓上繩子往上升。這本是一個很無意識的動作,這面跟我們上過珠峰的國旗,在這樣特定的時間和地點讓我們如此激動,可我們誰也不能保證回到我們各自的生活裏後,它將被存放在哪,不如留它在更需要的地方。哪想到的是,在一個老師的帶領下,幾乎所有的學生都集合到了操場上,齊齊敬禮。弄的我們在那裏好生尷尬。同行的老外也紛紛除下帽子,參加了這一小小的儀式。一路上,由於文化等差異,我們不能完全融合的氣氛在這一刻叫他們對中國起敬。我的心中很滿,説不清楚具體的緣由。這一西藏行,途中見到的老外多於漢人,其間的感受也是真切的,許多人援藏滯留在城市裏,許多老外同樣來了,卻融合到了民間。有時候覺得這是我們的一種脆弱和悲哀。

  古老的傳説裏:女神有三個孩子,老大是長江,老二是黃河,老三是雅魯藏布江。飛馳的車窗外是清澈聖潔的雅魯藏布江。我看到通向靈魂的大門。

  回到拉薩,多的是這些日子的感受,我重新審視著這座高原上的城市。告別了一些朋友,在成都告別另一些朋友,飛機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我們又向一些人告別。已經不記得美國男孩的名字,但是記得他在機場用結巴中文説,我在底特律,你要來。

  沒有來西藏以前,西藏是一個夢想,那麼從西藏回來,它仍然是一個夢想,但我們卻永遠沒有機會再去實現它了。

  一年間,週遭變化。男友走了,愛上了其他女子。好友終於承認他是個GAY。工作幾經波折。

  2002年4月,我在上海郊區某棟房子的4樓,靠窗曬的到太陽的格子裏,替人打雜,謀生度日。

  帶著某種信仰,為著某種理想,漸漸明白,生活著不容易,只不過很便宜。

  是的,這一年如流水。如果我們不能變成鳥兒飛翔,我選擇乘著飛機上天。

  人間四月天。

責編:王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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