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日 晴

　　我的直播搭檔是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新疆隊的隊長──巫新華博士。巫博士是土生土長的新疆人，因為考古，他走遍了天山南北。光是絲綢古道，他就反復地走了多次。看見他拍的古道照片，惹得我忍不住驚訝地問：“這古道張騫他們走的時候就這樣嗎？”他説：“這就是古道，幾千年來沒什麼變化。”我對巫博士能踏著老祖宗的腳印走路，煞是羨慕，但也知道長年累月的野外考察，那份艱辛與寂寞也不是常人承受得了。常年和大自然打交道，在人群裏總有一種置身世外的超然感，巫博士也是如此。他話很少，對大家的閒聊往往充耳不聞，偶爾會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總之，對我們的閒談，他的確沒有興趣。長年跑野外的人，是否疏于和人打交道呢？

　　巫博士的行李極其簡單。他的行李箱是我們全隊最小的，我問他：“我們要走四十天，南北疆氣候變化那麼大，你這點小箱子，怎麼夠裝呢？” 他笑著説：“夠了呀，完全夠。” 他説的夠了，就是兩條外褲加兩件襯衫，再加一件我們統一發的工作外套。按他每天都洗衣服的野外習慣，這恐怕是夠了，但當電視嘉賓就遠遠不夠。長年的野外，讓巫博士的生活需要變得極其簡單，他對穿什麼和怎麼穿基本沒有概念，全組的人都發現巫博士的出鏡行頭實在太單調。於是我覺得我可以嘗試著讓他來理解在不同的需要下，人的衣服還有另外一種穿法。道理不能跟他講得太複雜，複雜了，他就斷然聽不懂。我只告訴他，除了自己帶的那兩身黑白，在如此美麗的景色中，他至少可以試試略微鮮亮點的色彩。他立刻過敏，説那是你們年輕人穿的，我就反唇相譏告訴他，他其實比我要小。雖然以往的生活中沒有這樣的講究，巫博士倒也是個開通的人，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是：不能站在主播身邊太寒酸。於是換裝行動開始。在我們的建議下，巫博士買了一件紅色的體恤衫，一條藍白色的牛仔褲，最得意的是勸他扔掉了那雙最不靠譜的皮鞋。那雙鞋一襲臟乎乎的淺醬色，鞋面上莫名其妙地鏤著空花，怎麼看都同一個學者的身份不甚協調，我連説了幾個“不靠譜”，讓巫博士痛下了決心，他又買了一雙戶外活動鞋，從上到下，煥然一新。巫博士理著小平頭，氣質很硬朗，這身新打扮十分的適合他。一眼看去，用攝製組的小姑娘的話説，一下子年輕了五歲，還倍兒洋。這身“洋”打扮，似乎也給了巫博士許多的信心，當然是做男人的信心。這個做男人跟他的學術成就無關，僅從純粹的性別角度。今天在直播現場，巫博士比以往任何一次發揮都好，不知是否跟這套新行頭有關。巫博士的開通還體現在以下的感嘆上，他説：“生活真的很豐富，一個穿衣服就可以有這麼多的講究，看來還是應該學一點的。”我就跟著他上趕子，又多説了點顏色和款式搭配的道理，他的表情倒是一副很受用的樣子。我基本可以確定，我們一個電視人對一個學術人的外表改造基本成功。我又進一步打趣他，跟電視人混久了，人多少是要變得淺薄些的，會不那麼學術了，以後還有一個多月的日子，可得小心。他哈哈大笑，笑得很爽朗，一眼看上去，仿佛又年輕了五歲。

　　8月29日下午寫于塔克拉瑪幹沙漠公路上

責編：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