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冬天,細雪在山間飛。
一個女人,背著她的男人在山上爬。
一座村小,在等著它唯一的老師來上課。
被妻子背進教室,男人下地,在講臺上站穩。然後,他捏起橡皮筋,將粉筆綁在僵硬的右手上。一個並不洪亮卻異常堅韌的聲音響起:“同學們,上課了……”
那個人
隆冬,剃刀似的風,刮得正緊。
巫溪縣教育局幹部鄭章安,沿著田壩鎮上鹿村的小道一路疾行。這天,從事黨務工作的他,要到上鹿村小學檢查工作。
村小正在上課。
鄭章安走到窗邊,往教室裏瞧。
這一瞧,他驚呆了。
講臺上,一個雙腿不能自然彎曲的中年教師,斜靠在講桌邊,用已經扭曲變形的手,在黑板上一筆一劃地演算。
一支粉筆,被橡皮筋固定在那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間。
鄭章安留下了熱淚。向鄉親們一打聽,他才知道,這個老師名叫趙世術,雙腿殘疾已經有14年,家境困難到靠舉債度日。可他從未缺過一堂課——每天,他都讓妻子背著自己到學校!
“上鹿村的趙老師得了重病,還讓妻子背著上了十多年課!”回到教育局,鄭章安帶著哭腔向領導彙報,“他連生活費都是借的,卻從沒欠過一分錢黨費。”
教育局立即組織幹部趕到上鹿村。
“你這麼困難,怎麼不給上級組織説一聲?”幹部們問趙世術。
趙世術被問愣了,良久方答:“這點困難不算啥子。我是老師,更是黨員……”
“你這病是怎麼落下的?”幹部們又問。
“這事兒啊,都好多年了……”趙世術的思緒,回到了30多年前。
1974年,趙世術入了黨,三年後,他成了一名老師……
那條河
盛夏,巫溪縣皂角鄉(現併入田壩鎮)山花爛漫。
小路上,23歲的趙世術背著行囊,往村小一路小跑。
那是1977年8月,剛從巫溪師範學校畢業的他,被分配到下澤村小學任教。從此,大山懷抱裏的下澤村,多了一個強壯、活潑、多才多藝的老師。
孩子們特愛上趙世術的課。課堂上,他總是操著不怎麼標準的普通話,語速極快卻吐字清晰,那講解,生動極了。
孩子們也特愛跟他一起玩。下了課,趙世術會同他們跳舞、唱歌、做遊戲,那場面,甭提多熱鬧。
為了給學校置辦點文化用品,趙世術還到小溪裏捉來癩蛤蟆,剝了皮做成二胡,給班級的合唱伴奏。
同孩子們在一起的日子,趙世術覺得天高風清,滿心歡喜。
可一條河,卻給這火熱的日子潑了一瓢涼水。
學校山腳下,有一條四五米寬的李堂河。河上沒橋,學生得趟水過往。每到夏天,河水暴漲,上游來的朽木等垃圾呼嘯而下。那水勢,就是成年漢子也站不穩!
以前,遇到李堂河漲水,低年級孩子全靠家長背。這一來一去,得耽誤不少農民做農活的時間。
趙世術找到家長們,拍了胸脯:“我是老師,更是黨員,背孩子過河的事兒,我包了!”
他教的是低年級,一共24個孩子。每天放學,他都要按回家方向,將孩子們分成幾組,一個一個地背。
李堂河的水主要是由頭年積雪融化而成的,赤腳踩進去,透心涼。趙世術不怕,挽起褲腿,往往在水裏一泡就是幾個小時。
在下澤村任教的五年裏,只要是上課的日子,他天天都這麼幹。
“趙老師的步子穩當極了,趴在他背上,我還睡著過!”今年45歲的胡平章,這樣描述被趙世術背過河的情景。
胡平章做夢也沒想到,這條河,會在多年以後摧毀趙老師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