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2日,中國貴州省的一座山,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在第42屆世界遺産大會上,這座山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産名錄,成為中國第53處世界遺産,第13處世界自然遺産。梵凈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神秘,獨特的亞熱帶孤島山嶽生態系統,成為大量古老孑遺、珍稀瀕危和特有物種最後的“梵天凈土”。今年6月8日是“文化和自然遺産日”,央視科教頻道將特別推出兩集紀錄片《梵凈山》。攝製組首次使用4K超高清設備,拍攝記錄全球獨有的黔金絲猴和梵凈山冷杉,在展示梵凈山生態文化交相輝映、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美好圖景的同時,也可以看到中國人為維護全球生物多樣性作出的貢獻。
對自然類紀錄片的“再探索”
2018年7月,梵凈山申遺成功。中國的世界自然遺産總數超越之前並列的澳大利亞、美國,獨居世界第一。事實上,早在一年前,央視科教頻道已經將關注的目光投向這一“地球綠洲”、“動植物基因庫”、“人類的寶貴遺産”。2017年1月,經國務院同意,梵凈山成為該年度我國唯一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産中心申報的世界自然遺産項目。2017年底,紀錄片《梵凈山》作為央視科教頻道的重點項目正式立項。
總製片人閆東介紹,去年的“文化和自然遺産日”,央視科教頻道《自然傳奇》欄目曾推出特別節目《魅力梵凈山》,可以説是現在的兩集紀錄片《梵凈山》的“前傳濃縮版”。“當時正值梵凈山申遺的關鍵時刻,我們利用前期資源先剪出一個版本,也是給梵凈山申遺鼓勁助威。”申遺成功後,攝製組又兩上梵凈山,補充拍攝了大量豐富內容,包括首次拍攝到黔金絲猴的4K超高清活動影像。
在閆東看來,紀錄片《梵凈山》是他們對自然類紀錄片一次“不忘初心”的“再探索”。“創作團隊主要是來自科教頻道《自然傳奇》欄目的骨幹,這個節目主打自然類紀錄片,此前播出的節目也以引進片居多,但是我們並不滿足於‘拿來主義’,迎難而上,也要推出自己的自然類紀錄片。”
製片人張弘介紹,紀錄片《梵凈山》的攝製,剛好契合梵凈山申遺成功的時間節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把梵凈山列為世界自然遺産的原因,是“保存著中亞熱帶孤島山嶽的生態系統和顯著的生物多樣性,而且擁有全球獨有的黔金絲猴和梵凈山冷杉”,紀錄片也正是圍繞這兩點表述展開。“如果説這部片子的特色,一是首次用4K超高清設備拍到很難拍的黔金絲猴,二是對梵凈山冷杉的一次相對完整的科考記錄。”
拍黔金絲猴過程一波三折
拍攝過程中最一波三折的,要數黔金絲猴的拍攝經過。2018年4月、2018年10月,攝製組兩次赴梵凈山拍攝黔金絲猴,兩次空手而歸。黔金絲猴僅見於梵凈山,數量才七八百隻,比大熊貓還珍稀,它們生性機敏,警惕性很高,稍有異常響動,立刻蹤影不見,是5種金絲猴裏最難拍的。
片中有一個細節,在山上專家和導演聊起找猴子的話題,大家都是有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交談。導演劉陽笑道,當時並不知道有同伴在拍攝,只是習慣性地小聲説話,因為“在野外發現任何野生動物,驚擾到它們主要有兩個因素,一個是聲音,一個是氣味。當時我們處在下風口,氣味不會有影響,但聲音肯定會有影響,動物和人能分辨出來的音頻不一樣。”
每次上山,攝製組都會秉持環保理念,特別注意不讓人類活動打擾到野生動物的正常生活。導演屈維良介紹,通常都是由專家帶一個人先行探路,一有情況就通過對講機報訊。“攝像自己帶著機器上去拍,去的人越少越好。”
有一次,漫長枯燥的蹲守中,一隻猴子突然闖進鏡頭,大家頓時興奮起來,但很快,專家給潑了一盆冷水,這是藏酋猴,不是黔金絲猴。本以為就要成功了,不想卻是空歡喜一場。
黔金絲猴是梵凈山的靈魂,一直沒拍到,總不甘心。2019年4月,攝製組再赴梵凈山拍攝黔金絲猴。已被猴子“磋磨”很久,他們根本沒想到幸運會來得如此突然。之前兩天一直下雨,那天上午突然放晴,攝製組本想吃過午飯上山蹲守,專家卻説,天氣放晴,猴子出來的幾率很高,你們趕緊上去,搞不好就能碰到。攝製組隨即改變計劃,馬上動身,走到半路,就見隨行的林管員做手勢示意大家安靜。呵,好大一群猴子,有五六十隻之多。大家趕緊輕手輕腳、動作麻利地架起機器。“又興奮又緊張,千萬不要機器拿出來,猴子跑掉了。”屈維良回憶道。
距離超過一百米,中間還隔著一道山谷,似乎讓黔金絲猴稍微放鬆了警惕。儘管有放哨的猴子發現了攝製組的“窺視”,但它們該吃還是吃,該玩還是玩。攝製組一口氣拍了兩個多小時,直至猴群離開。“大家想繼續追蹤,更近一點拍攝,拍到細節,但是環境不允許。”劉陽有些遺憾。
儘管如此,屈維良坦言他們已足夠幸運。“當地一個導演,跟蹤拍攝黔金絲猴好幾年,有時在山上一蹲就是幾個月,總共也沒拍到過兩三次。山上林密,遮擋多,猴子在樹上竄來竄去,有時候看見也拍不到。這一次天氣不錯,角度不錯,距離合適,猴子很‘配合’,已經非常幸運了。”
劉陽介紹,除了黔金絲猴,片中還出現了紅腹角雉、紅嘴藍鵲、鬍子蛙(學名髭蟾)等許多珍稀動物,“全部是4K拍攝,因為資料館裏沒有。每個鏡頭都很珍貴,都是時間和耐心換來的。”
讓梵凈山冷杉不再冷冰冰
梵凈山冷杉只生長在梵凈山一個幽靜陡峭的峽谷中。去那裏的路特別難走,尤其是在雨後。“只能從山脊上緩慢移動,兩邊都是懸崖,一不小心就會滾下去,我們還帶了那麼多設備。”導演陳凡春説。“但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過去。不到十公里的路,我們走了兩天”。
相比黔金絲猴,梵凈山冷杉的拍攝看起來似乎“更容易”些,畢竟比起猴子的可遇而不可求,冷杉就長在那裏不會跑,“不怕辛苦,總能拍到的。”但是,這也給導演提出了挑戰:“動物是活動的,觀賞性強,植物就長在那裏,畫面表現會相對比較單調。”
導演們決定在解説詞上下工夫。“生命是一場比拼。讓冷杉帶上人的感情,不再冷冰冰。”陳凡春説。冷杉本來結實率就低,就算結出種子,因為地表厚厚的落葉腐殖層,也很難掉進土壤裏;就算掉進土壤,因為所在環境的潮濕陰冷,也很難發芽;就算發芽,因為旁邊大樹的遮擋和壓制,也很難長大。“解説詞是這樣寫的:‘這株高大的冷杉,它肯定經歷了數十年、上百年、甚至幾百年的風雨,才能如此傲然挺立’,但是寫完之後,我們總覺得還差點勁兒,討論了很久,最終決定加上一個詞:‘幸運’,它是‘如此幸運,傲然挺立’”。陳凡春説,“‘幸運’二字,恰當準確地表明這棵冷杉和梵凈山這個生態孤島及眾多獨有的動植物一樣,是大自然呈現給人類的奇跡。”
片中還提到不少梵凈山獨有的珍稀植物,很多都是“迷你萌”,這也是此前表現梵凈山的片子裏難得一見的。屈維良説:“雜草叢生處,藏著綠豆芽大小的植物,要拍好,需要花不少心思。”而且它們大多生長在懸崖邊緣或者其他不易布設機位的地方。陳凡春説:“常規鏡頭拍不出肉眼看不到的細節,要用微距。但地上的落葉腐殖層很軟,苔蘚很滑,很難固定攝像機,稍微有一點晃動,就會導致拍攝失敗。”有時候拍一朵小花,可能需要一兩個小時,乃至半天時間。
一年365天,梵凈山有200多天雲遮霧繞,煙雨飄渺,就算是遊客上山,也通常只能看到個輪廓。這部紀錄片卻讓我們將那些著名景觀盡收眼底。劉陽介紹,“開場一組3個鏡頭,我們三上梵凈山才完成。第一次拍蘑菇石,5點到山頂,東邊剛有一點亮,雖然拍到日出,但沒有雲,顯不出氣勢,鏡頭無效。”他們經常要等,等合適的光線,等合適的雲氣。“拍自然類紀錄片,要有設計、有想法,但也有困難,困難是靠時間和心態去解決的。”
不能脫離文化談自然遺産
紀錄片《梵凈山》還特別注重從文化的角度入手,對這一世界自然遺産進行解讀。上集從當地“猴子廟”果然寺裏供奉的仁獸“果然”,以及定陵出土緙絲十二章袞服上類似猴子的動物“蜼”的形象,引出故事的主人公黔金絲猴,告訴觀眾我們中華文明五千年文化,其中一脈早已與這大山深處的精靈密切交織。下集則通過儺堂戲和儺文化,指出正是當地山民這種敬畏自然、保護自然的樸素情感,造就了梵凈山令人稱奇的生物多樣性,這種理念和文化也是我們現代人應該繼續尊崇和發揚的。
總製片人閆東一直堅持,不能脫離文化來談自然遺産,因為幾乎沒有孤立存在的自然遺産,而人類在面對生存和發展的問題時,始終要考慮到如何與自然相處。“2016年湖北神農架申報世界自然遺産,成功;2017年青海可可西裏申報世界自然遺産,成功;2018年貴州梵凈山申報世界自然遺産,成功。連續3年,我國都有項目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産名錄。”閆東説,中國的“申遺”之路已走過30多年,表明我們對這片土地上的文化和自然遺産,正不斷加深著認識和理解,加大著保護與傳承力度。《梵凈山》也通過對科考活動的記錄和講述相關人物故事,表現中國人在維護全球生物多樣性方面作出的貢獻。
有豐富紀錄片創作經驗的閆東,稱自己一直對自然類紀錄片保持一種敬畏。自然類紀錄片難拍,光付出辛苦是不夠的,有時候還需要一點運氣。儘管創作過《孔子》、《大魯藝》、《東方主戰場》、《長征》等多部具有相當藝術水準和影響力的人文歷史類紀錄片,但是“我們還想挑戰新的領域”,包括表現大國工程的紀錄片《港珠澳大橋》,表現航天工程嫦娥四號的科學類紀錄片《飛向月球》,以及自然類紀錄片《梵凈山》。
閆東一直致力於“以國際視角向世界講好中國故事”,在他看來,紀錄片《梵凈山》是這方面的又一次探索實踐。“表達我們中國的紀錄片人對自然遺産的態度——自然遺産是什麼?我們如何看待自然遺産?儘管我們的經驗還不如一些國外的紀錄片團隊,儘管可能會不完美、有遺憾,但我們希望用真誠來打動觀眾。”
《中國電視報》記者 孫蓮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