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大權頻換手機 巴拉達才是塔利班真正指揮官

上月，美軍士兵拿著儀器在一個洞穴搜尋塔利班的武器庫

在阿富汗執行巡邏任務的美軍士兵

塔利班武裝分子2008年的資料圖

面對面

　　國際人物週刊

　　Newsmakers Weekly

　　8年前，美國軍隊只用了不到2個月的時間就將阿富汗塔利班政權徹底打垮，但8年過後，人們發現塔利班仍然活著。但是有關這個武裝組織領導人的行蹤卻一直成謎。日前美國《新聞週刊》記者羅恩莫羅採訪了數十個現在或曾經的塔利班成員，探得這個武裝組織的實際領導人毛拉巴拉達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訪談

　　對話巴拉達

　　美國《新聞週刊》記者通過塔利班消息人士向巴拉達遞交了一個問題清單。

　　數天后，塔利班的新聞發言人穆賈希打電話給記者，要了一個電子郵件副本。幾週後，穆賈希發回電子郵件給記者，稱這是巴拉達用普什圖語作的回答。摘要如下：

　　你如何描述塔利班武裝目前在阿富汗的形勢？

　　我們的損失很小。所有阿富汗人都認識到外國是來侵略的，不是為了阿富汗的利益。在這個國家的每個角落都有抵抗精神。

　　你對今年美軍大量增兵阿富汗有什麼反應？

　　增兵一點也不影響抵抗。事實上，美國人士氣低落，他們不知道怎麼做。

　　你準備抵抗多久？

　　阿富汗的歷史表明，阿富汗人從來不會厭倦戰鬥，直到他們解放自己的國家。我們會堅持到所有外國軍隊撤出阿富汗。

　　誰在領導塔利班？

　　尊敬的毛拉奧馬爾。我們在執行他的命令。

　　你與奧馬爾有直接聯絡嗎？

　　因為目前的形勢，連續接觸有危險。但我們在重要的問題上會得到他的指示。

　　他的健康狀況如何？

　　他身體健康、老當益壯。

　　美國和阿富汗當局説你和你的指揮官在巴基斯坦的奎達指揮？

　　這是無稽之談。我們的行動是在阿富汗境內。

　　塔利班成員是否與卡爾扎伊政府有秘密談判？

　　沒有一個塔利班成員捲入這樣的接觸。

　　某個時候你是否支持談判？

　　談判的議題是什麼，會有結果嗎？我們與美國基本的問題是他們侵略了我們的國家。他們提出談判，希望抵抗組織投降。我們看不出這種談判有什麼好處。

　　如果要談的話你會提出什麼條件？

　　基本的條件是外國軍隊撤出阿富汗。

　　如果切割與“基地”組織的聯絡是和平協定的一個條件，你會這樣做嗎？

　　我們會在國家利益基礎之上作出決定。

　　1與美軍直接交手 危險性超奧馬爾

　　2009年7月2日，當4000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員突入赫爾曼德河流域時，被稱為塔利班二號人物的毛拉阿卜杜勒加尼巴拉達召集地區高級指揮官開了一個緊急會議。會議地點在巴基斯坦南部，離阿富汗邊境不遠，剛好在美軍不能抵達的安全區域。巴拉達對與會者説他只強調一件事：在盡力消耗敵人的同時盡可能小的減少自己的損失。他下令，不要為守住地盤與火力超強的美軍正面對抗，盡可能地使用遊擊戰術。他特別警告指揮官要對自己部下的生命負責。“把武器放在背上和摩托車上。”他勸告説，“美軍有更強的實力，但是我們有更強的信仰和承諾。”

　　此前，人們鮮有聽聞巴拉達這個人。因為塔利班最知名的領導人是毛拉奧馬爾，美軍捉拿他的賞金高達1000萬美元。但是至少最近三年，他沒有直接向誰下過命令，甚至包括他最忠實的追隨者。現在，在阿富汗與美軍直接對抗並造成美軍嚴重傷亡的指揮官，取而代之的正是巴拉達。這個狡猾而又鮮為人知的傢伙，其實比奧馬爾更危險。

　　2集軍政大權一身 奉旨號令塔利班

　　為了蒐集巴拉達的資料，美國《新聞週刊》記者採訪了數十個人，這些過去的或現在的塔利班成員，認為巴拉達不只是隱遁的奧馬爾的替身這麼簡單。他們指出巴拉達不僅任命或解除塔利班地區指揮官、主持最高軍事會議，而且還以他的名義發佈政策文件。關鍵的是，他還掌握著塔利班的財富———數以億元計的美元——— 毒品保護費、綁架人質贖金、公路關卡通行費以及“慈善捐款”等。塔利班低級指揮官毛拉阿洪德今年3月在赫爾曼德省曾與巴拉達有過四次接觸。他説：“巴拉達掌管所有的軍事、政治、宗教和財政事務。”擔任盟軍顧問的阿富汗問題專家托馬斯約翰遜教授説：“他幹練、有魅力，比我們更了解這裡的土地和人，是美軍可怕的對手。”

　　在塔利班內部，甚至包括巴拉達本人，還沒有人説他已經取代了奧馬爾。相反，巴拉達還是把自己描述成忠實地執行隱身的奧馬爾命令的副職官員。他通過電子郵件最近獨家對《新聞週刊》記者説：“我們正在執行奧馬爾的指示。”但他沒有透露是何時和如何接到這些指示的，只是表示：“ 因為目前的形勢，持續的聯絡有危險。”

　　3有現代領導風格 寬待下屬不生氣

　　然而，在塔利班武裝成員不願以任何方式批評奧馬爾的同時，他們又明白地表示巴拉達的指揮更現代和更有效率。他們一般認為巴拉達採取的是更開放、更好協商、更共識取向的管理，而且比奧馬爾有耐心。“ 巴拉達不會在不了解和調查問題的基礎上發佈命令。”一位今年3月曾見過巴拉達的匿名塔利班指揮官説，“他有聽完你説話的耐心，不會生氣和發脾氣。”

　　這就引起了另外一個問題：美國和阿富汗當局或許能夠盡力與巴拉達達成一個協議。巴拉達的影響力表明他與奧馬爾不是完全一樣。回到200７年，據目前居住在喀布爾的塔利班前內閣部長穆爾維拉赫馬尼説，巴拉達當時授權一個塔利班代表團與卡爾扎伊接觸並提出和平建議，甚至還支付了他們到喀布爾的旅行費用。那次接觸雖然失敗，但是今年早些時候，另外兩個塔利班高級成員分別與總統卡爾扎伊的哥哥接觸，提出和解建議。據塔利班內部消息，很明顯這得到了巴拉達的同意，不過據説和平動議很快就被廢止。日前，當記者與卡爾扎伊的哥哥求證此事時，他沒有否認這樣的接觸，只是説：“這是個非常敏感的時候，很多事情還在進行中。”巴拉達與卡爾扎伊屬於同一個普什圖部落，但他公開嘲笑和平努力，稱之為瓦解塔利班組織的計謀。但是這不能否認巴拉達有達成和平協議的動力。

　　巴拉達擁有很多資源把塔利班重建為一個有效的戰鬥力量。因為至少過去三年，奧馬爾在組織內部沒有掌管日常事務。奧馬爾最近的一次露面是在去年12月，當時以他的名義發表的兩份聲明稱，與阿富汗政府的和平談判是空穴來風，同時重申要求美國和北約部隊全部撤出阿富汗。一些塔利班成員推測奧爾馬可能已經死亡，儘管他長期的朋友巴拉達不承認這件事。巴拉達在電郵中對記者説：“他健康而且老當益壯，不僅參加而且現在正指揮著塔利班。”美軍情報官員們不能證實奧馬爾的健康狀況，但是他們相信他仍然活著。前塔利班政權的外交部長毛拉穆塔瓦基説：“奧馬爾授權給巴拉達負責，奧馬爾的思路和政策以一種安全的方式在運作。 ”

　　4與奧馬爾共生死 傳同娶一對姐妹

　　早在抵抗蘇軍時期，巴拉達就與奧馬爾一起並肩作戰。在戰爭中失去一隻眼晴的奧馬爾，以火箭推進式榴彈打擊蘇軍坦克而聞名。在長達十數年的戰鬥中，他們還在奧馬爾的家鄉地區活動，在那裏巴拉達是奧馬爾手下的一名軍官。據説他倆還同娶了一對姐妹，儘管有人否定這種説法，但還是承認他們的友誼勝過任何家庭關係。

　　在蘇軍撤退及傀儡政權倒臺後，奧馬爾在家鄉與巴拉達嘗試安定下來經營他們的學校。但是由於他們不滿當地軍閥綁架和強姦當地村民，奧馬爾率領三十來人的武裝起來反抗，巴拉達就是其中成員之一。奧馬爾領導的這個運動最後控制了阿富汗大部分地區。巴拉達先是在他的坎大哈總部擔任左右手，後任西部軍區的司令官，接著又擔任了首都喀布爾的警備司令。穆塔瓦基説巴拉達是奧馬爾最信任和最重要的軍事指揮官。2001年11月，在美軍轟炸坎大哈時，是巴拉達開著摩托車把他的老朋友轉移到深山的安全地區。

　　5齣行詭秘帶印章 車上下達任免令

　　巴拉達現在不但沒有辦公室，也沒有固定的居住地。他每天工作18個小時，很少在一個地方睡兩次。巴拉達在阿富汗與巴基斯坦邊境一帶與他的高級官員和指揮官會面。儘管受到美軍先進的電子設備的追蹤，巴拉達依然使用手機，不過頻繁地更換SIM卡。

　　塔利班這位事實上的領導人出行非常簡單，由一名長期的助手開一輛小車行動，帶著一些文具和垮了臺的塔利班政權印章。在車上，巴拉達給指揮官書寫命令、安全口信、資金分配，以及平息爭議，發出人事任免令等。偶爾他會到巴基斯坦的卡拉奇市，在那裏塔利班有一個生意運作的網絡，但是他幾乎不去白沙瓦，那裏離阿富較遠，相對不安全。

　　6管理像部落首領 具體事務也參與

　　巴拉達就像一個普什圖族部落首領。他不僅坐下來與高級官員交談，還同下級指揮官和部落長者交流。當他遇見平民時，不管身分如何，他都流露出一種放鬆的、傳統的、甚至恭敬的方式。巴拉達在開會時還時常做筆記，並引用奧馬爾的講話。塔利班消息人士説，巴拉達在會議上，會徵求與會者意見，最後達成共識。他作出了特別的努力以取得普通阿富汗人的支持：在過去的一年，他已成立了兩個新的委員會，一個處理指戰員投訴，另一個處理與村民的不滿。

　　奧裏克阿加是負責村民投訴的官員，這是一種高難度的工作。與殺死外國軍隊士兵的數量相比，塔利班自殺襲擊和簡易爆炸裝置傷害了更多的平民。一些指揮官不與士兵的家人和村民分享綁架和路邊收費得來的金錢利益。為了阻止這種行為，現在塔利班戰鬥單位被要求報告所有的收入資金去向。巴拉達規定得到報酬必須有戰鬥的錄像證明。

　　如果需要的話，巴拉達本人也會參與到地區具體事務。扎布爾省指揮官説，今年早些時候他鼓足勇氣尋求巴拉達的幫助。因為他在該省的三個同僚為地盤自相殘殺的興趣比抵抗美國人還濃。其中兩人還企圖推翻塔裏班任命的省長。

　　這名扎布爾的指揮官之前從未見過巴拉達，而且也不敢想象事情會被認真處理。但是在三個星期之內，他就被召到巴基斯坦的奎達與巴拉達面對面交談。“他認真地聽取我的抱怨和建議，問了一些問題，然後表示會採取措施解決。”結果二周內問題就明顯地得到了解決。巴拉達解決的辦法不是替換其中一個指揮官，而是從鄰省調來一個新的得力省長；巴拉達同時劃定每個指揮官負責的地盤和他們在高速公路設卡收費的路段，同時下令所收費用平等分享。“我與他會面確實沒有空手而回。”扎布爾省指揮官如此説。

　　7抵抗策略有效果 美軍一度很無奈

　　巴拉達也對塔利班大的政策方面作出決策。在2007 年年尾，他下令對美國和盟軍的後勤補給線實施重點打擊，而且把戰線推到城市，特別是首都喀布爾。這種策略有一定效果，美軍駐阿高官一度無可奈何。今年春天，巴拉達又提出了代號“勝利”的戰鬥計劃。塔利班內部的消息人士稱，新的攻擊目標是此前安全形勢較好的昆都士等三個省，那裏是美軍通過烏茲別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進入阿富汗的運輸線。巴拉達還命令高級指揮官一年至少有兩個月在阿富汗與一線士兵一起戰鬥。塔利班抵抗造成的美軍傷亡紀錄不斷被刷新，據統計，今年已經有120名美軍士兵陣亡，而2008年全年的死亡數字是155人。

　　巴拉達作為一個將軍會不會是一個和平製造者，現任和前任的塔利班官員意見不一。低級指揮官阿洪德説：“我感覺他不像奧馬爾那樣強硬。”塔利班前高級情報官毛拉哈姆杜拉同意這個觀點：“他不是其他指揮官那樣的極端分子。如果舉行談判的話，巴拉達是一個最好的談判對象。但是，現在塔利班領導人認為談判只會瓦解自己，這也是美軍指揮官或多或少承認的事實。”巴拉達也對記者表示：“這種談判我們看不到有什麼好處。”

　　8內部有權力鬥爭 為了地位不和談

　　當然，為了保住權力地位巴拉達目前也不會提出和談。儘管他在塔利班內部的競爭對手目前已經所剩無幾。其中四個資格老的，兩個被巴基斯坦軍方俘虜，兩個被美軍打死。其中最知名的是2007年在美軍突襲後身亡的達杜拉阿洪德。早在上世紀90年代，巴拉達就對達杜拉不計後果的野蠻行徑不滿，而同時達杜拉又鄙視巴拉達的謹慎以及憎恨他與奧馬爾的親密關係。

　　據塔利班一些消息來源稱，在奧馬爾隱身後，達杜拉要求財務總管巴拉達撥出資金重組武裝。巴拉達以分散遊擊尚早為理由拒絕了他的請求，並勸他去卡拉奇辦學。達杜拉拒絕了這個建議，自己拉了一支武裝深入坎大哈一帶活動。到2006年他成為塔利班武裝裏最讓美國人畏懼的一支力量。巴拉達手下的一些人甚至跑到他那裏要資金或謀職位。達杜拉在他的營地裏公開接受採訪，公佈訓練自殺襲擊者和處決間諜的錄像，甚至公開與“基地”組織成員會面的錄像。

　　巴拉達命令達杜拉低調下來，但是他拒絕了。一位消息人士引述達杜拉的話説：“讓我做想做的事。我要武裝阿富汗全國。”導致他死亡的那次美軍襲擊，顯然是內幕情報所為。而且他彈痕纍纍的屍體還被坎大哈省長作為戰利品展示。事後，達杜拉的弟弟稱是巴拉達派人殺死了他哥哥，不過他卻被趕出組織，並在一個月內死於巴基斯坦監獄。

　　巴拉達當然知道他現在的權力還是來自於奧馬爾，否則他不可能把所有指揮官整合起來。拉赫馬尼説：“他與指揮官們的權力鬥爭還會繼續下去。”許多塔利班成員説他們希望奧馬爾發放新的錄音，證明他沒有死。不過至今沒有下文。拉赫馬尼又説：“我認為奧馬爾還活著，但也許只是名義上的。”就目前而言，這可能正是巴拉達所想要的局面。

責編：彭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