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國部長訪談錄——國家人口計生委主任李斌

    我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計劃生育政策作為新中國的一項基本國策，30年來讓我國少出生了4億人，對中國乃至世界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這一奇跡是如何實現的？未來，我國人口政策還將如何為中國向人力資源強國邁進提供保障？請聽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主任李斌的講述。

    李斌：就是這張，笑臉，就是特別好，我就特別留下了。這些就是受災的這些家庭，今年再去看他們的時候。

    記者：這樣的笑臉，苦難之後的笑臉最有感染力了。

    李斌：是，還有一個孩子那個，你看看，這是一對雙，特別可愛，就是看了以後特別高興。

國家人口計生委主任 李斌

    這些孩子是四川都江堰地區的再生育寶寶，針對因地震失去孩子的家庭，人口計生部門通過實施“再生育全程服務項目”，幫助他們重新生兒育女，點燃了生活的希望。對於這些孩子，李斌主任具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李斌：去年地震災害以後，我到災區去，就看到有些家庭孩子不在了，所以非常痛苦。今年我又去了，通過再生育的服務，他們都生了一個非常健康的小寶寶，特別可愛。

    記者：我也聽到他們説過，那些又生了一個孩子的媽媽，在災區，他們統一的説法叫做有了娃，生活就有指望了。

    李斌：所以我們採取了很多精細的這樣的服務措施，叫做全程生育關懷，從她開始給她心理輔導，讓她排解這種災害造成的一種心理陰影，懷了孕以後呵護她們，一直到這個孩子生下來。他們還搞了一個叫地震後的寶寶集結號，滿墻貼了幾百個孩子照片，你看了以後特別感動。

    如今，除了災區人民直接從計劃生育服務中受益之外，全國各地的計劃生育家庭也越來越多地從計劃生育政策中得到了實惠。兩年來，李斌主任到全國100多個鄉鎮村進行了調研，在她的調研筆記中，記錄著人口計生工作給群眾生活帶來的巨大變化。

    李斌：這是同心縣最困難的那個，水最缺那個地方，到它那個村裏去，這個就是這對夫婦，楊林和羅文花夫婦，他是少生快富的戶，原來生活很困難，然後接受了少生快富的扶助款，他自己又添了點錢，買了幾個羊，我去的時候，這羊就生了小羊羔了。然後又多種了一片枸杞樹，整個生活變樣了。

    李斌：這是麗江的納西族，納西族的婦女，我到計生服務站去，她正在接受健康檢查了，這一看，高興的。

    記者：您光2009年就去了那麼多地方？

    李斌：對，這是迪慶的，就是這一家，這家生了一個小女孩，就是央宗卓瑪，我們在這樣的貧困的地方開展了新農村新家庭的計劃，就是要幫助這些貧困地區的婦女讓她在生殖保健方面，生殖健康方面得到好的服務。

    新中國成立後，人口快速增長，人口多、底子薄、人均資源相對不足、經濟社會發展不均衡，黨中央、國務院從國情出發，確定實行自覺調控人口的戰略。上個世紀70年代，我國開始在城鄉全面推行計劃生育工作。1982年，計劃生育政策被寫入憲法，成為了新中國的基本國策。根據測算，如果我國的生育率仍然維持在1970年左右的水平，那麼現有總人口將超過17億。經過30年的努力，人口的數量得到了有效控制，人口的素質不斷地提高，人口對資源環境的壓力得到了一定緩解，我國人口生存發展狀況得到顯著改善。中國為穩定世界人口做出了積極貢獻，樹立了負責任人口大國的良好形象。

    記者：其實中國有一個傳統叫多子多福，在這樣一個國家裏，30年少生了4億人，這些事情做起來在基層來説是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李斌：有一句話你知道，叫計劃生育這項工作天下第一難，所以過去30年的時候，很多基層幹部都做過這項工作，確確實實得一家一戶地做動員，宣傳政策，應該是比較難，特別是轉變觀念，就像你説多子多福，這個觀念都幾千年了，所以人們婚育觀念的轉變是要有一個比較長時期的過程的，所以就要持續不斷地進行宣傳，同時也有賴於社會保障制度等相關的社會制度的完善和健全，這些年我們對社會保障制度，我們一些對困難人口的一些扶助的制度越來越完善了，也有利地促進了人口和計劃生育工作的開展。

    記者：當我們國家計劃生育政策剛剛推出的時候，國外有很多的不理解，現在呢？

    李斌：現在比那個時候好得多得多，現在國際社會是越來越理解我們中國現在實行的人口和計劃生育政策了。你就拿這個碳排放來講，這個是世界上非常關注的問題，按聯合國的標準，人均一年排放3.8噸，我們就一個人口因素，現在每年減少排放15億噸。我今年年初的時候，到聯合國去開會，也介紹了中國人口發展的狀況，我覺得與會很多代表都是對我們中國從實際出發，採取的這些政策都是給予讚賞的。

    記者：我聽到有一個經濟學家計算過一個數，説人口少生了4億人，等於給我們的30年來的經濟發展要做出了四分之一的貢獻，這個數字準嗎？

    李斌：你説得對。改革開放這30多年來，我們的GDP的經濟總量的增長速度是高於世界其它國家的，而人口的增長率就是低於世界的平均水平的，所以這一高、一低使我們這30多年保持了人均GDP8.6%的增長水平，就贏得了我們國家很長時間內的一個持續較快這樣增長的成果。

    經過60年的發展，我國已經建立了擁有行政管理、技術服務和群眾自治組織相結合的人口計生工作網絡，成為落實計劃生育基本國策的重要組織保障。

    記者：您的同事告訴我，您特別愛下基層。

    李斌：因為我們的服務對象在基層，工作重點在基層，人口計生系統有個好傳統，就是廣大人口計生幹部，長年累月地走村入戶，進入社區來宣傳政策。我們就得需要面對面地做群眾工作，所以這樣了解群眾的所思、所想、所需，解決他們的實際困難。我們作為國家機關的同志，更應該帶這個頭，不能當甩手掌櫃。所以我們下去，我説我要了解實際情況，同時要推廣在基層群眾中創造的好做法、好經驗。比方説我到鄉鎮的一個服務站，我看墻上寫兩句話，寫著：“要從人民滿意的事情做起，從人民不滿意的地方改起”，我覺得這話非常好。我們就把做好人民滿意的事情，解決人民不滿意的問題，作為我們全系統做好為群眾服務的一個普遍要求，全系統都要這麼做。

    2006年12月，黨中央、國務院發佈了《關於全面加強人口和計劃生育工作統籌解決人口問題的決定》，自此之後，我國進入穩定低生育水平，統籌解決人口問題，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新階段。

    記者：大家在關注人口的素質問題，這方面我們有什麼樣的考慮？

    李斌：提高人口素質要從源頭抓起來，首先要提高出生人口的素質。出生缺陷近些年有一些升高，這也是一個客觀的事實，通過我們監測發現的一個情況。所以我們現在下力氣要加大出生缺陷預防的工作力度，首先要宣傳，要搞好優生優育的宣傳，倡導一種正確的生活方式，很多地方都做到了。比方説新婚夫婦一結婚，那麼就給你一張優生優育的諮詢卡，讓你上我們有些網站，我們有些資料片、有些書都送到你跟前去，讓你知道怎麼來孕育一個健康的寶寶。同時也要開展孕前的健康檢查，有的地方實行了就叫做"優生兩免"的政策，就是把婚前和孕前的健康檢查，政府免費提供服務。這個效果還是挺好的，有的地方原來婚檢都降到百分之四五，百分之六七了這個水平，現在凡是進行這些試點的地方，去受檢率都已經回升到了75%以上，這樣就提前地篩查出來一些風險因素，開展預防，就儘量減少出生缺陷的發生。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不斷發展，以人為本、優質服務的理念被引入到了人口計生工作之中，各項惠民制度不斷推出。2008年，農村計劃生育家庭獎勵扶助制度向全國205萬人發放了12.3億元獎勵扶助金，計劃生育家庭特別扶助制度惠及35萬人，發放扶助金3億元；“少生快富”工程惠及30多萬戶家庭，目前，各項惠民制度進一步擴大了覆蓋範圍。

    記者：我們現在在基層了解的情況，特別在農村，我們發現，其實對這個計劃生育幹部的態度，老百姓是有變化的，幾十年前老百姓特別怕計劃生育幹部，因為你們來了是來管人的，但是現在他們特別歡迎，因為據説你們現在不是給人家帶去這些優惠的工程、優惠的政策，就是去發錢的，所以他們很歡迎你們。

    李斌：隨著形勢發展的變化，我們的工作思路，工作方法，包括機制體制也都在變化，利益導向機制的體系建設，這些年越來越加強，要從維護群眾的切身利益(出發)，特別是考慮到計劃生育家庭，為改革發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所以他們也應該優先地分享社會發展的成果。所以我們現在實行了,你比方扶助獎勵的制度，農村裏面，計劃生育家庭的，老人到了60歲就可以拿到國家的獎勵金，就是扶助金。同時我們也要加強優質服務，就是把我們的服務送到千家萬戶去，通過優質服務來贏得群眾的理解和支持，所以我到下面去的時候，經常和基層的領導同志，我去宣傳，抓人口也是抓發展，抓計生就是抓民生。

    記者：這是不是您常説的，其實計劃生育工作就是一項民生工作？

    李斌：是，你看計劃生育工作，它本身和就業，和家庭收入和家庭的幸福美滿它都結合在一起的，所以它本身就是個民生。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我國城鎮化、工業化進程的加快，流動人口迅猛增長。截至2008年年底，全國流動人口的數量已經超過了兩億人。

    記者：我記得1990年的時候，當時有一個特別流行的小品，叫《超生遊擊隊》，所以人口流動的背景底下，計生工作是不是特別難？

    李斌：這個確實是人口計生工作的一個難點，這個流動的主體是以農民工為主體，主要是青壯年，這些人在城市的現代化建設中，應該是為我們國家做出了突出貢獻，所以我們必須善待他們。今年國務院頒布了《流動人口計劃生育的工作條例》，10月1號就要實施了，這個條例最突出一個特點就是堅持以人為本，就是體現了屬地化的管理，市民化服務的這樣一個要求，我們要儘快地做到對流動人口和當地市民一樣能夠免費地實行計劃生育的服務，現在已經做到60%左右了，我們這幾年內就要儘快地做到全覆蓋。我們現在正在建立一個就叫做全國一盤棋管理的新機制，這個一盤棋分三步走，三年三步走，今年就把省內一盤棋建立起來，明年重點區域，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中原城市群等等這些重點區域一盤棋，後年全國一盤棋，這個一盤棋的管理通過信息化這個平臺的交流交換，我們應該説服務管理的水平能夠大大地向前邁進一步。

    記者：為什麼要花這麼大的力氣去做這件事情？

    李斌：因為在我們國家工業化、城鎮化的進程中，人口的遷移流動，它是一個大趨勢，今後二三十年，還要有三億左右的農民要從農村遷移或者流動出來，所以這可不是一個小數量，它對於社會管理，社會服務，對經濟建設、社會發展，包括對於資源的配置，整個公共服務的均等化，都提出了新的要求，所以我們必須要重視，這樣社會才能夠和諧地向前發展。國際上也有這樣的問題，比方説有些地方出現貧民窟的問題，我也到那些地方也去考察過，我們是絕不能出現這些問題的。所以我們必須未雨綢繆，現在就做好這項工作，所以黨中央國務院非常重視流動人口的服務管理工作。

    未來的21世紀上半葉，中國將迎來總人口、勞動年齡人口和老年人口三大高峰，同時，人口素質亟待提高，出生人口性別比持續偏高，人口流動與遷移將更趨活躍，擺在李斌主任和全國人口計生工作者面前的人口計生工作，依然任重而道遠。

    李斌：老齡化問題，是世界面臨的一個共同的問題，也是人口發展過程中的一個趨勢。我們國家的老齡人口65歲以上的，現在已經是達到8.3%這個比例，這個比例大體和世界的平均水平相當。而且我們要看到，我們這一代的老年人，正好是分享改革發展成果的一代人，他們有豐富的經驗，有知識的積累，身體還都挺健康，他們還有相當一部分是社會財富的持有者，所以他們不是一個單純的負擔，一個單純的被撫養對象，他們本身也是積極的經濟活動人口。所以在這方面，我們要走一條積極、健康、和諧應對老齡化的新路子。

    記者：我想可能人口(計生)委跟其它的部門有一點不太一樣，就是你們需要有特別長的前瞻性，因為你們現在制定的政策影響的是幾十年以後的中國。所以大家想問一個問題，就是我們這個低生育率已經保持了很多年了，現在能不能比如説為將來的勞動力考慮，能不能稍微放開一點？

    李斌：就我們人口總量的基數大，勞動年齡人口，從現在一直到2050年，也就是本世紀的中葉，這個勞動年齡人口，一直超過8個億，充分就業還是我們一個很重要的任務，所以我們這個勞動力資源是充足的。我們已經做了長期的戰略研究，大的戰略目標這已經基本定下來了，這個戰略目標就是到本世紀的30年代，或者33年32年左右，中國的總人口總量高峰是15億左右，這個大目標，在較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們要保持人口的總和生育率1.8左右，這是兩個大杠杠。因為在中國人口和資源環境之間的緊約束，應該是長期存在的，所以基本國情沒有變，基本國策也不能動搖。還是要繼續堅持穩定低生育水平，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要分類指導，因為各地情況有所不同。中國還有一句老話，十年數木，百年樹人。所以在人口的問題上是容不得大起大落的，尤其不能折騰，要保持中國人口的長期均衡發展。

    面對新的挑戰，我國的人口計生工作逐漸探索出了一條統籌解決人口問題的道路，統籌人口數量、素質、結構、分佈的關係，統籌人口與經濟、社會、資源、環境的關係，實現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促進中國從人口大國向人力資源強國轉變。

    李斌：我們要實現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這樣一個目標，包括建國100年的時候，初步建成現代化，這個目標都是和人口發展的目標緊緊咬合在一起的，這個是不可分的。打個比方，經濟發展就好比我們做蛋糕，要做得又大又好。所以我們要把吃蛋糕的人口的增長，讓它稍微增長得慢一點，切蛋糕的分配體制再搞得更完善一點，那我們中國的經濟社會發展就會又好又快又和諧地不斷向前發展。

    記者：有一點我印象特別深刻。就是您那個計生工作者招牌式微笑。

    李斌：我們要通過我們的優質的服務，通過我們的管理，使人口計生工作，成為促進國家富強，造福人民群眾的甜蜜事業，甜蜜事業還不應該笑嗎？

責編：王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