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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副部長自縊事件反思:需要永久式心理救援

 

CCTV.com  2009年04月22日 11:58  進入復興論壇  來源:央視網  

  CCTV《新聞1+1》4月21日播出《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北川!》

  北川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馮翔昨日淩晨在家中自縊身亡,再次引發人們對災區基層幹部心理健康的高度關注。

  一邊承受著失去親人的痛苦,一邊投入到災後重建工作,誰來幫助承受著複雜心理的他們找到心靈的出口?

  類似悲劇不是第一次發生,如何防止再次重演,災區心理援助工作該如何長效進行下去?在重建物資家園的同時,又該如何幫助他們重建心靈家園?《新聞1+1》為您解析。

  主持人(董倩):

  歡迎收看《新聞1+1》。

  就在幾天前,北川縣一位33歲的年輕幹部選擇自縊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死讓已經結疤了不久的北川又露出了自己的傷口,人們就在想,對於生活在震區的這些人們到底用什麼方式,用多久才能夠走出災難給他們帶來的心理陰影,我們又該怎麼去幫助他們。

  岩松,當你聽到馮翔自殺這個消息的時候,你什麼感受?

  白岩松(新聞觀察員):

  去年大地震的報道即將結束的時候,我想我們都説過這樣的話,面對整個這場大地震可能需要的是五年、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這樣的事情再次提醒我們,任何長時間的預測恐怕都是對的,短期之內,好像廢墟一年的時間我們都不見了,很多新房都建起來了,但是人們內心的廢墟有的時候可能比去年大地震剛發生的時候,還要讓我們格外的警惕。

  主持人:

  我們還是看一看馮翔生命的最後時刻。

  (播放短片)

  解説:

  “假如某一天我死了,哥哥,請您擔當起照顧父母的重任,假如某一天,我死了,我的兒子,我還是要提到你,我們將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相信一個父親對你最深最深的愛。”

  4月20日0時53分,四川省北川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馮翔在自己的QQ空間裏發出這篇名為《很多假如》的文章,大約一個小時後,文章裏的假如變成了殘酷的現實,馮翔自殺身亡。

  字幕顯示:

  馮翔 33歲 曾為綿陽日報駐北川站站長 2008年6月11日任北川縣委宣傳部副部長

  解説:

  這就是馮翔的網絡個人空間,如今在頁面上還飄蕩著他生前設置的這首叫做《一塵不染》的音樂,淡淡的哀傷映襯著博客的標題“我無法快樂,是因你不知我的悲傷有多深……”

  據馮翔的哥哥馮飛表示,4月19日晚上11點左右,馮翔很不開心,馮飛和他談天,讓他開心點,馮翔答應了。後來馮飛準備睡覺時,發現馮翔還在電腦前寫東西,他想看一下,馮翔擋住電腦,不肯讓他看。第二天七點,馮飛看見弟弟馮翔懸吊在陽臺上。

  那麼馮翔生前的最後時刻究竟在做些什麼呢?今天,我們登錄馮翔的QQ空間,發現了他與一位叫做“未來不是夢”的網友的對話,這位網友在看到馮翔《很多假如》的文章後,淩晨一點多試圖在網絡上勸慰他。

  聊天內容:

  主人的回復:呵呵,再見,再見,下輩子相逢吧……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未來不是夢:你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未來不是夢:求求你,不要讓我們傷心行不?還有許多人在關注你。

  主人的回復:再見吧,永恒吧……

  字幕顯示:

  1點16分後 馮翔再沒有回應網友的聊天請求

  解説:

  今天,當北川宣傳副部長家中自縊身亡的消息被媒體所廣泛關注時,是什麼原因導致馮翔自殺,也成了很多媒體猜測和推斷的焦點。根據馮翔的哥哥馮飛向《新京報》記者介紹,從“5.12”之後,每次有領導或相關人來北川看廢墟,都由馮翔來陪同,馮翔無數次帶人到望鄉臺、到北川廢墟,他要做講解,告訴別人這裡是怎麼塌的,逝去了多少人,他曾對哥哥説,講這些的時候心裏很痛苦。

  與此同時,更大的痛苦來自於地震後家庭的支離破碎,據了解,馮翔的兒子馮瀚墨在地震中遇難,他曾對好友説,“恐怕這個坎兒我是過不去了。”雖然馮翔也曾想到過再要一個孩子,並起名為“馮想墨”來紀念失去的兒子,但是工作的壓力還來不及讓他好好計劃新的生活。如今,馮翔用自殺的方式決絕地告別了親人和朋友,留給了所有人一個悲傷的定格,這一事件之中都有哪些值得我們深思的地方,當“5.12”這個日子再次臨近我們的時候,悲傷之外留給我們思考的問題似乎還有很多。

  主持人:

  我們來連線一下馮翔的生前好友黨青,黨青是《新潮生活週刊》采編總監,他是在第一時間知道馮翔去世的消息,並且在自己的博客上發佈出來的。

  黨青,你好。黨青,聽到我的聲音了嗎?

  黨青(《新潮生活週刊》采編總監):

  你好。

  主持人:

  黨青,你是第一個知道馮翔去世消息的,你對於他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你怎麼看?你第一個反應是什麼?

  黨青:

  我在災區採訪時間很長,經常接到來自災區的短信告知,誰誰誰自殺了,但是電話明白無誤地告訴我,這是第一次,而且是很好的朋友自殺,那個震驚程度可以用驚慌失措來形容。

  主持人:

  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平時性格很一個堅強的人嗎?

  黨青:

  我認識他還是在抗震救災最艱難的時候,這個人給我的印像是比較堅韌不拔的,接觸比較多了以後,看過他寫過很多文章,欣賞他的文學素養,這個人為人比較豪爽,比較典型的羌族人的性格,酒量不是很大,但是敢喝。

  主持人:

  黨青,你看,他這樣你的眼裏一個堅韌不拔的人,為什麼選擇這樣的方式這麼早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黨青:

  怎麼説?作為他這個人比較典型,他很有才華,應該是一個比較典型的文學青年,他具有很濃郁的文學情結,外表是很剛強的,做事很認真,但是內心非常細膩,情感很豐富。要回答他自殺的原因,我感覺這個問題比較困難,因為我並沒有做過深入的調查,僅能從個人接觸他的一些點滴談談個人看法。

  主持人:

  黨青,你寫過一篇調查報告,就是關於災區選擇自殺的這些人的一些情況,以你對這些選擇自殺的人的了解,大概自殺會分為幾種情況?

  黨青:

  自殺的情況從去年10月北川農辦主任董玉飛自殺開始,我對北川乃至綿陽方面自殺的博客報道將近有十次。這個調查報告是二月做的,一直沒有發表,在3月14日時,綿陽一個學校的老師在家裏自殺,這個事情促成了我把這個調查報告發表了。自殺的類別比較多,也有官員,也有村民,也有年輕人,也有年紀比較大一點的。

  主持人:

  好的,謝謝黨青。

  岩松,剛才黨青也説到,他覺得,馮翔是一個特別典型的文學青年,文學青年內心的那種敏感、那種多愁善感,再加上自己兒子的罹難,會不會使他選擇了這種自殺的方式?

  白岩松:

  其實剛才如果讓黨青總結自殺的原因的時候,他覺得也很難,他只能説我要猜測一下,當然我沒有聽到他猜測的原因,所以我們也只能是根據現在所能擁有的蛛絲馬跡以及相關的文字去猜測一下,其實讓他做出這樣的一個生死抉擇恐怕一個是長期的積澱,一個是短期的導火索聯結在一起。我們先説後者,是不是會有一種什麼樣的導火索,也許,因為他的哥哥在他離開了之後,回憶那天晚上他們倆聊天,他們是孿生兄弟,一個叫馮飛,一個叫馮翔,連在一起是“飛翔”,他們倆在那聊天,有一搭無一搭的,馮翔突然接了一個電話,之後情緒變得更加低落,在他之後,跟哥哥分別,各自去睡覺了,他在網上繼續跟那個人溝通的時候,裏面有很多其實更尖銳一點的字眼,比如説“我要是離開了,他們會感到快樂,因為我活著他們會感到恐懼。”之前也有這樣的文字,“我本來已經茍且偷生,何必還要逼我呢?不要逼我”等等。在自己的工作當中也許有什麼不順利的事情,演變成了一種對他本來已經長久悲傷的心有了一種新的刺激,當然這也只能是猜測。甚至我們還可以這樣猜測,就像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工作中的一些不順可能每個人都遇到,但是由於長期積澱的悲傷,當他遇到這些不順或者人際關係或者其他一些原因的時候,他放大了它,也就把它演變成了一種導火索。所以我覺得更多的人還是會把他的自殺原因當成長期痛苦所累積起來的一種結果。

  主持人:

  好多人都在想,馮翔身上承擔的痛苦特別深,他自己也反復提及,因為他失去了自己最愛的兒子,但是快一年的時間了,我們外人理解他應當走過來了。

  白岩松:

  我覺得恰恰是在4月20日這樣一個關節點跟這樣幾個時間有關係,他在網上經常溝通的一個好友,今天我看了他的博客,他説,就在清明那幾天,總跟他溝通的馮翔突然就消失了,因為他去祭奠愛子去了。你可以想想,4月5日這樣一個日子,對於北川,對於很多的……我都不敢想,對於很多的災民來説,那又是一次多深的刺激,4月5日清明節剛剛過不久。

  還有一個就是5月12日這一週年又要來了,他作為宣傳部的副部長最近在忙於編一本書,類似《回望北川》這樣的書,那麼他在忙前忙後。那你想想,他負責這件事情,所有的回憶、回望一次又一次刺激他,這又是這個時間點決定的。

  另外還有一個時間點,恐怕就是這一段時間參觀的人也多,他作為宣傳部的人總要陪著人家一次又一次地去北川給人講,這個那個,可是兒子到現在都沒有在廢墟底下找到兒子的遺體。別人説我們要保護別人,不要受傷,不要揭他的傷口,而他的這份工作決定了他又要一次又一次地自己揭、自己面對這樣的傷口,太難了。

  主持人:

  他在接受這份工作的時候,因為在地震過去不久之後,他就接受這份工作了,其實他應當知道這是一份什麼樣的工作,他完全有理由,也有各種各樣的條件可以不幹這個工作,他為什麼還是要幹?

  白岩松:

  但是畢竟首先是他在大地震不久的時候,其實他是忍住悲傷去做了很多很多的工作,正是因為這樣的出色,我覺得也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當中,其實在自己的悲傷非常嚴峻的時候,也是一種能夠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不錯。但是後來繼續做這項工作的時候,肯定你就要面對這項工作,我們也很難指責,正是因為他的優秀,大家也看到了他的優秀,才讓他成為副部長。所以這件事情是不也給我們了一種提醒,有的時候我們在考慮相關的崗位和工作的時候,是不是也要考慮到他創傷的背景,像他這樣,兒子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塌了,同時還有其他幾個親人在地震當中失去生命,在馮翔一個人的身上的時候,如果還壓著他這麼多的事情的話,會不會很難,當然這只是我們隔了很遠的距離去説,你説災區誰心裏沒有傷,難道就不工作了?

  主持人:

  你説生死是一個很沉重、很大的一個問題,也許有人會認為,生的權利我選擇不了,但是我可能擁有死的權利,比如説馮翔是不是有權利選擇去死?

  白岩松:

  我首先非常非常地同情,然後悲傷,我都很難解釋,今天上午當我捧著報紙,看他寫給兒子博客的時候,自己的那種熱淚盈眶的感覺,我覺得你我做父母的都會有這種感觸,他寫他兒子,其中有這樣的一句話,“在這個世界上,你只是一個塵埃,但是對於我來説,你是整個世界。”你就能想到,永遠這個傷痛不去剔掉。可是另一方面來説,我即使這麼悲傷,如此的同情,並且覺得馮翔太難了,但是還想對現實生活中還活著的類似馮翔這樣的人説上幾句,當你因為失去自己的兒子感到如此痛苦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你是否也要背負一種責任,不能把這種痛苦再交還給你的父母,因為你想想,馮翔,你失去了兒子很痛苦,可你還是兒子,當你走了的時候,你的父母如何承擔這樣的悲傷呢?我覺得生活中的任何人有的時候活著就是要承擔責任,有一句話曾經深深地震動過我,看似幽默,這句話是這麼説的“連活著都不怕,我還怕死嗎?”其實生活中很多不如意我們就是要面對它,有的時候就是因為背負責任,我們才沒有那麼輕易的去選擇,我乾脆解脫了罷了。

  透過馮翔在臨終前的一些只言片語看,他並不特別地難過,他覺得有一種解脫,你看他最後留下的字語是永恒了,而且還用文字的語調,依然具有一種文學家的氣質,假如,而且當給他哥哥寫的像遺書一樣的東西裏面還談到了他的兒子,我將跟你永遠在一起,你能看到在這種文字裏面有一種快樂,甚至是一種渴望,所以從這個角度,對他自己來説也許是解脫,但是我們接著要想他的父母呢,他的妻子呢,那天他的妻子恰恰因為加班沒有在,於是我也看到了今天他妻子接受採訪説,我如果在,他也許不會走,你想想,未來漫長的日子裏,他妻子將如何面對,所以我説這話的意思不是譴責馮翔,而是提醒還活著的,存在潛在可能的“馮翔們”,我們要承擔責任,我們要為了親人承擔責任活下去。

  主持人:

  今天我們在演播室關注的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話題,對於那些還生活在震後陰影中的災區的人們,我們應該可以為他們做些什麼,我們的節目稍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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