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信老大"倒戈記

曾一度佔領“炒信”市場七成份額的網丫網如今已改弦易轍。

　　數以萬計網店染指信用買賣賺快錢 淘寶網下最後“通牒”要求網店自行刪除涉嫌炒作的信用積分

　　“這是個最壞的時候，也是個最好的時候”，七月末，“炒信&&老大”網丫網總裁杜朋運高調宣佈徹底退出“炒信”市場時，面對外界的譁然，他這樣説道。

　　杜朋運的“炒信”生涯是從2006年開始的，當時他發現，在國內最大的電子商務平臺淘寶網上，絕大多數買家都是以店家信用度作為買賣依據，一個信用度高的網店往往生意興隆，而信用度不高的網店則門庭冷落，不久就難以為繼了，於是網丫網開發了“買賣信用”的業務。

　　從2006年發現“商機”到2008年萌發退意，他的生意一度佔領“炒信”市場七成份額。短短三年時間猶如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他生意火起來後，不少人見有利可圖，也紛紛效倣。“今年3月，可以説到了最壞的時候，淘寶上200萬店舖中有數以萬計的店染指了‘炒信’，而提供‘炒信’的企業和個人也形形色色不計其數，網店信用評級陷入極度危機，信用度成了自欺欺人的玩笑”。

　　讓杜朋運開始萌發退意的原因，除了在法律邊緣遊走的擔憂外，更來自於對自身未來生存狀況的恐懼。現在以網店信託為主業的網丫網依然要吃“網購”這碗飯，如果再這樣不規範下去，“網購市場必然死亡，唇亡齒寒的道理還是懂的”。

　　“前途在於尋找一個更客觀、科學的信用評級體系”，“改邪歸正”的杜朋運告訴記者，能否轉危為機，就要看淘寶網的監察力度，要看它們6月份推出的第二代稽查系統究竟有多大效果，將來能不能有一個長效的機制。

　　刷鑽：淘寶網針對店舖的信用建立了一套信用評價系統。等級最低的是“紅心”，其次是鑽石，最高的是“皇冠”，而網上則流傳很多代刷網店信用工作室，它們可以通過某種方式提高網店信用等級，常常被稱為刷鑽。

　　得知淘寶推出第二代稽查系統啟動使用時，阿婷心裏還是咯噔了一下。按淘寶網的最後“通牒”，所有店舖在8月6日之前，自行刪除涉嫌炒作的信用積分。一旦超過期限，就將以“扣一罰二”的方式強制對不自覺店舖信用度進行扣分。

　　“我刷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這一輪打擊的主要是近期刷鑽的賣家。況且我在刷鑽後已經進行了半年的真實交易，即便從交易記錄上審核，也查不出什麼問題”，阿婷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但心裏矛盾得很，畢竟以前“刷鑽”是事實，萬一被查實將面臨嚴酷的處罰，“雖然我不已再‘刷鑽’”。

　　網店刷鑽可賺更多錢

　　阿婷是廣州一名大二的學生，去年9月份在淘寶網上開了一家服裝店，當上了老闆娘，她説：“自己想賺點外快，但上課時間比較緊張，沒有充裕的時間到校外兼職，恰好我選修了電子商務的課程，所以就想嘗試一下開網店。”

　　雖然當上老闆娘，初入店門的她也只是一隻名副其實的“菜鳥”。

　　很快，網店經營的慘澹狀況讓滿腔熱情的阿婷跌入冰窟，選擇在淘寶開服裝店的賣家特別多，“單是經營女裝的，一座城市就有好幾千家。”在開店之前曾有好友勸誡她，要在淘寶開店容易，但要在淘寶上賺錢則不太容易。“買家都不傻，信譽度不高的店舖肯定罕有顧客光顧。但如果沒有生意，又怎能積累信譽呢？”

　　正當阿婷苦於網店信譽度過低時，她的好友嘉嘉給了她一個網址，“他告訴我，這是一個提供刷鑽服務的網站，付給網站一筆費用，刷鑽網站就能在短時間內，將賣家達到最高三鑽的信譽級別。”

　　阿婷剛開始並不相信好友的推薦，她認為這類刷鑽網站提供的服務都是騙錢的，但嘉嘉的網店卻在刷鑽網站的幫助下獲得雙鑽信譽，阿婷動搖了，“其實，淘寶刷鑽主要就是因為信用評價，刷鑽網站提供的服務都不貴，300元就能拿下‘一鑽’。”眼看與自己同期開店的好友生意興隆，她也開始動心了。

　　“雖然我也知道選擇刷鑽等同於作弊，但我也是迫於無奈，淘寶競爭太大了，尤其對於新手賣家而言，要做成一筆生意太難了。”於是，阿婷向刷鑽網站購買了標價300元的“一鑽”信譽服務，“我不想升得太快，怕有風險，又害怕網站會坑錢，所以只買升級一鑽的服務。”20天后，阿婷如願以償。“升鑽第一天，就凈賺300多元，即便升鑽手段不光明，但能賺到錢我還是挺開心的。”

　　不得不規範的“網絡江湖”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寄希望於“炒信”，“看見別人買了信用，生意比自己好，心裏自然不平衡”，慢慢就形成了一個“怪圈”，這種狀況一直從2006年蔓延到現在。

　　炒信公司也是魚龍混雜，據統計，信用炒作團夥大大小小近500家，規模50人以上的不到10家，大多都是鬆散聯盟或個人，互動炒作。“因為我們的規模是最大的，有一兩百人在操作，所以店主一般都會找我們，所以就出現了一些打著我們招牌出去撞騙的”，杜朋運説。

　　另外，“‘炒信’賣家提前充值購買發佈點，然後進系統進行交易，很多賣家為了信用提升得快，就需要提前充值購買更多的發佈點，這造成了提供信用炒作的公司及個人在沒有更好的監管和限制下，大量挪用賣家提交購買發佈點的錢。一旦淘寶開始打擊，平臺一關閉，炒作的公司和個人跑路，賣家很難再找到這些人，必然會造成資金的損失”。

　　但淘寶上的店主依然“飛蛾撲火”般湧來，淘寶上200萬店舖中有數以萬計的店染指“炒信”，這讓不明就裏的消費者失去了判斷的標準。“表面上看起來，‘炒信’的人賺了，但這是一種非常短視的做法，賺這種快錢，是在吞噬自己未來”。

　　杜朋運在這種局面中看到了慘澹的將來。“破壞了市場秩序，損害了購物者的利益，讓部分人醉心於不公平的競爭，置誠實經營的店家利益而不顧，最後只有死路一條”。

　　杜朋運説，自己在2008年9月就開始退出了“炒信”市場，現在主攻網店託管，網店託管的基礎也需要越來越壯大，越來越規範的網購市場，對自己未來前途的擔憂，他坦言，這才是他願意退出“炒信”市場的真正原因。

　　“炒信”暴利時代已過去

　　其實，炒信市場的暴利時代也已經過去了。剛開始炒家不多，2007年給網店刷一個皇冠級別要1萬元。行業利潤率可以達到30%，有的甚至達到70%~80%。而2008年，“炒信”的就很多了，刷一個皇冠級降到了7000~8000元，到了下半年利潤就不大了，2009年市場更亂了，幾百元都做。

　　杜朋運介紹，炒信有兩種方式，第一種炒作速度慢點，即互動交易，又稱互刷。“就是把有意向炒信用的賣家組織起來，然後我們提供一個操作平臺，註冊進入後就可以進行拍賣操作。不是我們公司的人去拍，而是炒信用的賣家自己動手拍，並且這些賣家都來自不同省份，IP不同。不是對拍，而是A拍B、B拍C、C拍D、D拍A，一個會員只安排拍一次。”杜朋運稱，“做假交易的時候買家拍了後都真實打錢給對方，賣家不真實發貨，支付寶虛擬發貨，然後買家過一兩天再收貨，給好評，賣家回評，於是就得一分了。所有賣家都要註冊一個專門用來拍其他會員東西的賬號，所有的操作流程跟平時在淘寶買賣東西是一模一樣的，就一點不同，沒有把貨真的發出去。”

　　第二種操作方式炒的速度比較快，即只賣不買。“這類炒信用的都是有經濟基礎的賣家，要麼是平時沒時間在線要麼是兼職開店。我們在全國各地招聘一些專職買家來拍寶貝，拍一次從中提成，拍得越多就賺得越多。操作流程和第一種方式一樣，只是炒信用的賣家不需要參加拍寶貝。”

　　不少“炒信”公司垂死掙扎

　　“淘寶不能不出手了”，對於6月24日，淘寶推出的第二代稽查系統，杜朋運這個曾經最大的“炒信”大哥頗為快意，“再這樣下去網購市場就做死了”。

　　不過，這或許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想法。據淘寶網的統計，自6月24日上午10時淘寶誠信自查行動開始以來，截至6月27日上午10時，已經有2538家店舖自覺地刪除了自己店舖的虛假交易評價。而且這一數字還在增加。在數字背後，幾家歡喜幾家愁，“我們認為，來自店舖的支持才是主流趨勢。”淘寶網有關負責人這樣説。

　　當然，不少開明的店主“也只能忍痛割愛了”，誰讓當初自己選擇花了這樣的錢呢，希望將來能更加規範。但也有不少人心懷僥倖，公然挑戰網絡秩序，淘寶有關負責人説，推出第二代稽查系統後也深陷混亂，“刷鑽公司大批員工及下線人員失業，賣家套進去的錢打了水漂，很多炒作者為了避免造成損失，鼓動參與炒作的賣家及因為系統自查誤傷的賣家在淘寶論壇及其他網站進行負面宣傳、鼓動，誇大事實，建QQ群，惡意拍其他賣家的寶貝等方式進行抵制和破壞。很多因為誤查造成恐慌的賣家，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跟著起鬨、搗亂。”

　　“誤傷只是藉口。”一位觀察人士分析認為，淘寶該項措施已經傷及黑色産業鏈的根本。

　　“刷鑽公司的生存空間變小，因為那些賣家不敢刷鑽”，一位分析人士指出，如果沒有需求，那麼網購衍生的黑色産業鏈也將被擊破。“那些刷鑽的受益者就會跳出來，弄個魚死網破。”他形容説。

　　“刷鑽公司手裏有大量的賬號，可以隨時調集惡意衝擊市場”，事實上，刷鑽本身就可以理解成一種恐怖行為，他可以分散為多個網店刷鑽，也可能同時進行“飽和式攻擊”，讓受攻擊方癱瘓。“有超過200個賬戶幾乎同一時刻拍下這些網店中的商品，但是，最終這些所謂的買家並沒有付款，直接導致這些網店出現大量商品下架的情況，對這些店舖的交易産生了重大的影響。”此外，還有一系列針對直通車的賣家進行恐嚇、威脅和惡意點擊、惡拍不買等行為予以配合。

　　專家呼籲：

　　司法介入懲罰炒作

　　繼7月27日淘寶網1.3億會員向“炒作信用”黑色産業鏈正式宣戰後，也面臨了一個問題，仍在法律灰色地帶遊走的“炒信”團，是否每一次都需要淘寶作為網絡道德警察去監察。

　　內蒙古大學刑偵專業教師劉明生博士介紹説：“我國的網絡零售行業起步晚、時間短，但隨著以淘寶網為首的網絡零售平臺出現，降低了網絡零售行業的技術、資金等門檻，使得行業發展迅速，並在2008年達到了千億元規模。在千億元交易額中，淘寶網建立的以交易記錄為核心的誠信體系，起到了整個行業的基石作用。過去有句話説，在互聯網上，沒人知道你是一條狗。但在淘寶網上，只要查看你的信用，就知道你是什麼人、賣什麼貨、是否可靠、能否交易。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缺少嚴厲的處罰機制，當然會引發炒信用的行為，因為交易記錄代表著誠信記錄，誠信記錄能帶來經濟利益——從這個角度説，炒作信用，已經是一种經濟犯罪行為了。希望能看到司法部門的身影。”

　　不過令人尷尬的是，目前這些刷鑽以及挑動賣家鬧事人的行為，涉及《工商管理條例》、《反不正當競爭法》、《刑法》等法律法規的只對註冊公司的刷鑽有約束，可以用超出經營範圍、非法經營等罪名作出處罰。超出一定金額的可以按照《刑法》相關條例追究刑事責任。根據《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定：有不正當競爭的主觀意願，並實施了不正當競爭的行為，且造成了損失，可以根據相關法規追究民事賠償責任，金額特別巨大，影響惡劣的，可以按照我國《刑法》相關條例追究其刑事責任。情況特別惡劣的，可以直接按照相關法律中“詐騙罪”的條例予以判處。

　　而網上開店，並不需要到工商部門註冊，也就不在監管範圍內，這在將來可能會有所改善。

責編：肖成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