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學泰斗、國學大師:季羨林 中新社發 馮磊 攝
那些先生留給我們的博大遺産……
西學東傳 文淡如菊
季老早年留學歐洲,上世紀40年代回國後,長期在北京大學任教,在語言學、文化學、歷史學、佛教學、印度學和比較文學等方面卓有建樹。
季老精於語言,通英文、德文、梵文、巴利文,能閱俄、法文,尤其精於吐火羅文,是世界上精於此語言僅有的幾位學者之一。他研究翻譯了多部梵文著作及多部外國經典名著。
季老又是散文高手,一生筆耕不輟,晚年即使身居病房,每天仍堅持讀書寫作。
“中國文化受印度文化的影響太大了,我要對中印文化關係徹底研究一下,或許能有所發現。因此,非讀梵文不行。”
修習梵文為解中印文化淵源
翻開《季羨林文集》可以讀見這樣深奧的題目:“吐火羅文A中的三十二相”,“梅呾利耶與彌勒”,“浮屠與佛”,“列子與佛典”等等。這正是季老畢生所致力的學術領域,梵學及佛學。
季羨林認為,“不研究佛教對中國的影響,就無法寫出真正的中國文化史、中國哲學史甚至中國歷史。”而研究佛教肯定要學習印度文化,於是在留學德國時,在哥廷根大學,季羨林選擇了梵學,師從“梵文講座”主持人、著名梵文學者瓦爾德施米特教授,成為唯一的聽課者。一個學期 4O多堂課,季羨林學習了異常複雜的全部梵文文法。修習梵文,季羨林從此踏上中印文化關係研究之路。
在《留德十年》一書中,季羨林回憶了選擇梵學原因,“中國文化受印度文化的影響太大了。我要對中印文化關係徹底研究一下,或能有所發現。這就得非讀梵文不行。”
季老認為,中印文化交流歷史久遠,尤其“佛教于公元前傳入中國後,也由於同樣的原因站穩了腳跟,並逐漸擴大其影響,不但在群眾中流行開來,而且深深地滲透到中國傳統思想核心之中,如果不是佛教傳入中國,中國的哲學發展將會迥然不同。隨著佛教在中國的傳播,博大精深的印度哲學、文學和藝術等也隨之傳入進來,所以印度文化對中國的影響,成了一個家喻戶曉的現象,十分突出,令人難以忽視。”
幾十年來,季先生對中印文化交流不僅作了大量細緻認真的研究,上承前代之餘緒,下開一世之新風,獨闢蹊徑,發前人之未發,有不少很有歷史價值的著作問世,其影響巨大,而且他還身體力行,做了很多有關中印文化交流的實事。
“對時勢的推移來説,每一個人的心都是一面鏡子。我的心當然也不會例外。我自認為是一個頗為敏感的人,我這一面心鏡,雖不敢説是纖毫必顯,然確實並不遲鈍。”
散文隨筆獨顯淡泊之魅
季老一生筆耕不輟,除了學術研究之外,他喜歡寫隨筆,散文。在晚年,他不光是學問完成了衝頂,散文創作也進入了一種“化境”。其實,更多的人是從他的散文中了解到季老的為人。
季老寫的散文,別具一格,在中國20世紀的文壇上獨樹一幟,可讀性很強,已為世界所公認。提到季羨林的散文,無人不交口稱讚。他既擅長抒情,又擅長寫景,偶爾還用典引詩,使文章耐人尋味,給人以無限的美感。
因此,讀他的散文,既會被他那高尚的人格力量所震撼,又會被那些散文佳作的藝術魅力所陶醉。他“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擇善固執”,在文章中均有體現,為眾人所稱道。
比如,在《大放光明》中,他用“目中無人”來形容自己得了眼病看不清楚人,用“不知天高地厚”來形容走路時的“一腳高,一腳低”,這種比喻的天才和幽默的風度讓人不禁莞爾。
更妙的文字在那篇《八十述懷》中,老先生回顧了自己的一生:“我走過陽關大道,也走過獨木小橋。路旁有深山大澤,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風;有山重水復,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絕處逢生。路太長了,時間太長了,影子太多了,回憶太重了。”
這些十分流暢、一氣呵成的四字句非常講究對仗的工整和音調的平仄合轍,因此讀起來鏗鏘有力,既順口又悅耳,使人不能不想起那些從小背誦的古代散文名篇;緊接著,先生又用了最後四句非常“現代白話”的句式,四句排比並列,強調了節奏和復沓,與前面的典雅整齊恰好構成鮮明的對比,讀起來就跟音樂一樣,美不勝收。
“我的學術研究衝刺起點是在八十歲以後。”
耄耋之年衝刺學術研究
如果用百米賽跑來比喻季羨林一生的學術研究歷程的話,那麼,可以説六十七歲(1978年)以前,由於客觀環境的限制和干擾,只跑了二三十米;六十七歲以後的日子,則跑完了最後的七八十米。而在最後的七八十米跑中,從1992年至2002年的十年,則是他的衝刺階段。
在這十年裏,耄耋之年的季老完成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三部學術著作:《糖史》、《吐火羅文<彌勒會見記>譯釋》和《中國佛教史 龜茲與焉耆的佛教》。這三部巨著的完成,了卻了季老平生的心願,也可以説給他六十年來的學術研究工作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季老寫《糖史》需要蒐集大量古書上的資料,可是,這些書現在尚未輸入電腦。季老只好採用最原始,最笨的辦法,找出原書,一句句地讀下去。為了寫《糖史》,季老用了兩年時間,天天跑北大圖書館,查《四庫全書》,硬是把一部《二十四史》翻了一遍,詳細摘引出其中的寶貴資料。
季老在回憶這段工作時曾寫道:“我用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除了禮拜天休息外,每天來回五六里路跑一趟北大圖書館。面對汪洋浩瀚的《四庫全書》和插架盈樓的書山書海,偶爾碰到一條有用的資料,便欣喜如獲至寶。但有時候也枯坐上半個上午,卻找不到一條有用的材料。經過了兩年的苦練,我煉就一雙火眼金睛,能目下一頁,而遺漏率卻小到幾乎沒有的程度。”
《糖史》寫作完成以後,季老又用一年多時間完成了《吐火羅文<彌勒會見記>譯釋》的寫作。剛想休息一下時,《中國佛教史》的寫作任務又找門來,因為有一部分內容國內只有他一人能寫。
耄耋之年的季老,仍然“焚膏繼晷”地進行學術研究“衝刺”,完成了幾百萬字的重要學術著作,這無論在中國學術史上,還是在世界學術史上,恐怕都是一個奇跡,不説絕無僅有,至少也是十分罕見的現象。
-本版整理:本報記者 李玲玲
-季氏治學説
“我是梵學、佛學、吐火羅文研究並舉,中國文學、比較文學、文藝理論研究齊飛。”
“我非常平凡,沒什麼了不起的。如果我有優點的話,我只講勤奮。一個人幹什麼事都要有一點堅忍不拔,鍥而不捨,沒有這個勁,我看是一事無成。”
——季羨林
季羨林一生十大學術成就
綜合北京大學東方學系張光麟教授和令恪先生所述,季羨林的學術成就大略包括在以下10個方面:
(1) 印度古代語言研究——《中世印度語言中語尾-am,向-o和-u的轉化》等論文,在當時該研究領域內有開拓性貢獻;
(2) 佛教史研究——他是國內外為數很少的真正能運用原始佛典進行研究的佛教學學者,把研究印度中世語言的變化規律和研究佛教歷史結合起來;
(3) 吐火羅語研究——早期代表作《〈福力太子因緣經〉吐火羅語諸本諸平行譯本》,為吐火羅語的語意研究開創了一個成功的方法, 1980年又就新疆發現的吐火羅語A《彌勒會見記劇本》殘捲進行研究,發表論文多篇,打破了“吐火羅文發現在中國,而研究在國外”的欺人之談;
(4) 中印文化交流史研究
——《中國紙和造紙法輸入印度的時間和地點問題》等文,説明中印文化“互相學習,各有創新,交光互影,相互滲透”;
(5) 中外文化交流史研究
——曾主編《大唐西域記校注》、《大唐西域記今譯》,並撰10萬字的《校注前言》,是國內數十年來西域史研究的重要成果;
(6) 翻譯介紹印度文學作品及印度文學研究——《羅摩衍那》是印度兩大古代史詩之一,譯成漢語有9萬餘行,季羨林經過10年終於譯畢,是我國翻譯史上的空前盛事;
(7) 比較文學研究——首先倡導恢復比較文學研究,號召建立比較文學的中國學派,為我國比較文學的復興,作出了巨大貢獻;
(8) 東方文化研究——極力倡導東方文化研究,主編大型文化叢書《東方文化集成》;
(9) 保存和搶救祖國古代典籍——曾擔任《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傳世藏書》兩部巨型叢書的總編纂;
責編:吳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