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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達嶺：萬輛汽車大擁堵
央視國際 2003年09月27日 22:02
截止到今天下午，發生在北京郊區八達嶺高速公路上的大堵車已經進入第13天了。在一幅八達嶺高速堵車路段的示意圖上，上方的110國道，目前正在斷路大修，而另一條進京要道，也就是圖中間所示的八達嶺高速公路也正在進行維修。我們看到堵車的路段，已經從北京境內的居庸關附近，一直延伸到了河北省。為什麼在高速路上會發生如此嚴重的堵車呢？
記者親歷八達嶺堵車
因為坡多彎急，八達嶺高速公路進京方向50公里處是北京有名的事故多發路段。從9月15號開始，就在這個路段，出現了嚴重的堵車現象。上萬輛載重卡車動彈不得，漫漫車龍前後綿延數十公里。偏偏就在最近幾天，北京還遇上了連綿秋雨。秋風秋雨帶着寒意，白天最高氣溫也不過20度左右。被堵車困在八達嶺高速公路上的司機們更是苦不堪言。我們記者也到達堵車的現場，在高速路上和司機們一道度過了20個小時。
下午三點，記者由北京出發沿八達嶺高速路向北行駛的一路上都暢通無阻，一直到過了八達嶺景區十余公里以後，才能看到對面車道的大量車輛堵塞在高速路上。
由於高速路進京和出京方向的兩個車道在這裡正好被八達嶺隔開，所以記者無法看到擁堵的源頭 。
記者：“在這條路上堵了有多長時間？”
司機：“4天，我問了還有堵5天的。”
另外一個司機表示：“我們都5天了。”
記者注意到，被堵塞在高速路上的幾乎全部是大噸位的貨車。因為發生交通擁堵以後，每個高速路入口都對車輛進行分流，5噸以下的卡車和所有的客車可以從輔路通過，而大噸位的卡車的寬度因為無法被八達嶺景區的路面所容納，則被放行進入高速路。
司機：“ 小車能走，大車過不去。從沙城到這兒才幾十公里，才等於40來公里整整走了5天嘛。”
高速路的設施，此時在司機眼裏成了困住車輛和駕駛員的隔離欄。
記者：“生活怎麼樣？”
司機：“生活相當的艱苦，沒保證。餓了就隨便買點兒這些不幹不凈的東西，那你總得吃呀。”
發生擁堵以後，附近的農民開始在高速路上販賣熱水和方便麵等食物。
“5塊錢一碗，水兩塊錢一壺。”
在公路兩邊，甚至還架上了做飯的爐子。
“米飯3塊，蒜苗炒肉6塊。”
記者：“一天能收多少錢？”
“六、七百。”
記者了解到，位於營呈子橋下的營呈子村，幾乎全村出動，在公路上做起了生意。一位老漢告訴記者，他為了這次上路賣飯，還專門買了一個新的煤氣爐，指望這次賺外快能夠湊齊年底蓋房的錢。
“我們村都蓋樓房，我還是平房呢。”
靠着這些小攤，司機算是解決了吃飯的問題，但是擁堵路面長最長的地方達到40多公里，以每輛車長10米計算，雙車道的公路擁堵的車輛接近一萬輛，每輛卡車以平均2名司機計算，整個高速路沿線估算有一兩萬名司機，而他們的生活垃圾每天都不得不拋灑在公路兩側。
司機：“垃圾你看見了吧？一路上都是。”
垃圾和排泄物招來的蒼蠅密密麻麻地圍繞在高速路的周圍，沿路都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
記者：“吃完往哪放？”
司機：“沒地方放， 總不能放在車上。”
司機告訴記者他們最怕走的還是夜路，不但車輛通行速度更慢，而且秋後夜裏的氣溫也更低了。
司機：“已經在這個車上呆了兩宿了,走也走不了,沒有地方走.現在都修道,你就得走高速。”
記者：“那現在夜裏冷吧?”
“怎麼不冷,着車不是費油嗎?”
更讓司機擔心的是車上的貨物，這位運送出口的蔬菜到天津港的司機焦急地向記者詢問前面的路況。
“我都急死了，車離這兒還有3公里呢。”
記者：“那你現在這麼就過來了?”
司機：“特地過來看看怎麼一回事,今天一天就走了4公里。”
記者：“車上拉的什麼？”
“拉的大白菜，已經快爛了。”
這位運送出口蔬菜到天津港的司機一路上都在為趕不上貨船而擔心。
司機：“這全寫的韓國的包裝的蘿蔔。”
記者：“那現在裏面會不會有壞的？”
“現在我不知道。”
司機向記者算了一筆賬，按照正常時候每天跑一趟長途，兩個司機可以賺到3000多元，但是現在，不但已經4天滯留在公路上賺不了一分錢，而且還要負擔一路上的花銷。
司機：“我們來回的費用就是6000多元。”
記者在這段高速路上停留的4個小時中，車隊一共前移了6次，走了1、2公里的距離。
大雨之後，路面的溫度降低了近10度，
記者：“冷嗎？”
司機：“怎麼不冷？現買的衣服。車上拉的牛沒有吃到料都要餓死了。正常的一天半就能到家。”
這位內蒙的司機説一路上這些牛都靠舔食車欄上的積水在維持。而司機在行駛到偏僻路段的時候，也只能靠放汽車水箱裏的水來喝。
“渴得把車上帶的澆剎車的水都喝了，路也不通也沒地方去買去。”
記者跟隨車隊，經過幾個小時的行駛，來到了這次高速路搶修的路段。這是司機俗稱為死亡谷的地方，這一峽谷中的路段坡陡彎多，一直是整個高速路中最危險的路段。
被堵塞的貨車，來自河北、內蒙、山西、陜西等幾個省，前往北京運輸物資或是進行中轉。
八達嶺堵車：經濟損失知多少
行路難，經歷過這次八達嶺大堵車，司機們算是有了一次切身體會。現在，對司機們來説，他們最心疼的還不是5塊錢一碗的水，15塊錢一碗的面，也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車上拉的貨物。持續了13天的大堵車，其造成的整體損失難以估算。
在北京市交通委員會的大樓裏，周正宇副主任告訴記者，八達嶺高速公路全長61.9公里，建設之初，該公路本是為地區性旅游客運快速通道，與之相對應的110國道才是貨運交通的主要通道；而今，這條高速公路已經逐漸成為110國道的貨車分流通道，成為連接大西北經濟發展的一條重要交通動脈。
周正宇告訴記者：“今年5月份，110國道原來承擔主要是貨運通道，5月份我們有兩座橋形成危橋了，為了重建110國道斷道施工了。這樣的話，把所有的貨車都引入到八達嶺高速來了。”
在八達嶺高速公路堵車的現場，記者也了解到，這些貨車主要來自內蒙、山西和河北等省市，主要運輸的物資有煤炭、出口機械設備、蔬菜、水果、牛奶等，這些物資大都是運到北京或者途徑北京前往天津港口的。
記者：“車上拉的是什麼東西？”
“胡蘿蔔，拉到天津港口裝船。”
周正宇：“平均日流量也就是幾千輛，現在它到了1萬五千輛，而且主要是超載的貨車。現在日平均量是1萬輛。”
這些貨車已經在這裡堵了上十天了，那麼，他們的損失有多大呢？隨後記者也算了一筆賬，以前面的那輛貨車為例，如果僅僅只算每輛貨車司機的運輸費用損失，耽擱兩天損失的大約在4000元左右，現在平均一輛車會堵4天，那麼耽擱4天的損失就有8000元，目前被堵的貨車大約有1萬輛，那麼單就司機運輸費用這一項，損失就達到了8千萬元。而這還不包括貨物的損失，貨物的損失可能更大，現在無法估計。
周正宇：“一個是時間損失，一個是關於貨物運輸。合同延誤的損失也是不小的。”
一位50多歲的老貨車司機告訴記者，他已經在路上跑了快三十年了，從沒見過這種上萬輛大卡車首尾相連的陣勢。堵車，對他們的身體和精神都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誰是堵車的始作俑者？
八達嶺高速公路全長82公里，全封閉、全立交，設計時速100至120公里，本來是一條主要供旅游車使用的快速交通線。自從2001年9月8日八達嶺高速全線貫通以來，三年時間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嚴重的堵車。那麼，導致這次大堵車的直接原因是什麼呢？我們的另一路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
在八達嶺進京方向的51.3公里、50.7公里和41.5公里處，記者看到，修路工人正在搶修三座損害嚴重的板涵橋，原來的兩條進京道路，現在只留下左側的車道行駛車輛，由於道路狹窄，坡陡彎多，所有的進京的車輛都在這裡行駛得特別緩慢，並且開開停停。
記者：“你現在時速有多少公里？”
“慢慢地開，10公里差不多。”
採訪中，記者了解到：修路的這三個地方正好處在八達嶺高速最危險的地帶，因為坡陡彎多，經常發生車禍，故有死亡谷之稱，平時不修路的時候司機尚且開得很慢，更不用説現在修路了，在現場，記者看到，儘管距離前面的車還有不少的距離，但所有的司機還是開開停停，能慢則慢。這就直接造成了後續車輛的大量擁堵。
司機：“這一帶的路比較險了，一定要車速放得比較慢一點開。”
採訪中，這位司機告訴記者，八達嶺高速現在車輛擁堵的長度可達三、四十公里，大概有1萬輛車。面對如此擁堵的狀況，記者不禁感到疑惑：進京的主幹道不只一條，他們為何不繞行其他道路呢？
記者：“你知道還有條110國道嗎？”
司機：“知道。”
“110國道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司機：“修路了嗎不是？”
採訪中，記者獲知：從西北方向進北京，目前共有4條路可走：一條是110國道，一條是八達嶺高速，再就是昌赤路和去八達嶺旅游的老路，後兩條由於是盤山路，並不適合大貨車通行。也就是説大貨車要想進京，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就是目前正在修路的八達嶺高速，另外一條就是110國道，然而讓這些貨車司機沒有想到的是目前這兩條路竟然同時都在修。對此他們感到特別氣憤：“那邊也通不了 ，走不了，這頭又堵。這個堵車多煩人！”
記者：“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呢？這兩方面都同時要修路，應該是什麼呢？”
司機：“修那邊放這邊，那邊修完了再修這邊。”
對這種兩邊同時修路的現象，前來疏導交通的交警也有不同意見：“總之你得保證有一條正規的、好走一點的路暢通，你不能兩條好路全都修，那就沒辦法了。”
第二天早晨，在距離八達嶺高速10公里之外的110國道，記者看到：寬闊的馬路上除了一些正在冒雨修路的工人外，這裡就根本看不到任何車輛，這位專門負責看護路面的老大爺告訴記者，按照原來的規劃，110國道的整修要到11月份才能完工。為了趕工期，這兩天領導正在催促他們加緊施工。
老大爺：“這兩天晚上，天天晚上施工。拉灰的車拉油的車24小時不停。”
為什麼僅有的兩條大貨車通道必須要同時整修呢？難道他們就不能替司機想一想，協調一下，錯開修路的時間嗎？帶着這個疑問，記者找到了正在冒雨主持110國道延慶縣城段通車典禮的北京市路政局局長向連方。採訪中，向局長告訴記者同時整修這兩條路也是他們原來沒有預想到的。
向連方：“110國道今年全路大修是我們去年就開始計劃的，因為每年由於超載車的作用，每年我們都投入一千萬到兩千萬元到110國道來進行道路的維修，但是由於不斷道施工，施工質量難以保障，再有有些橋根本就沒法動。”
採訪中，向局長告訴記者：由於八達嶺高速是旅游客運通道，並不允許載重車上路。所以在此之前載重車的主要通道就是110國道，然而由於這些載重車大多都是運煤車，超載現象特別嚴重，據記者了解，他們的載重幾乎都達到了100噸，最高的甚至超過120噸，經過這些超載車輛的碾壓，110國道破壞嚴重，特別是有些橋梁已經到了不得不修的地步。面對這種情況，北京市路政局決定從今年5月底開始對110國道昌平至延慶段進行斷道大修，並且大幅度地提高了110國道的承載標準。
向連方：“原來這條路是按二級公路的標準，這回我們在橋梁的承載上和道路的承載上都按我們現行所能找到的最高的承載標準進行修建。”
按照規定，在110國道大修期間，原來這些走110國道的載重車輛可以繞行八達嶺高速進京。然而讓北京路政部門沒有想到的是，僅僅過了3個半月的時間，八達嶺高速的有些橋梁便被這些大貨車給壓壞了。採訪中，這位正在負責八達嶺橋梁整修的負責人告訴記者：“我們就是這個小橋，因為是很危險了不搶修不成了。”
採訪中，北京路政局局長向連方告訴記者：其實造成八達嶺堵車的始作俑者正是這些被堵的大貨車司機，如果不是他們嚴重超載，八達嶺高速也絕不會在這個時間和110國道同時整修。也就絕對不會造成八達嶺高速歷史上這次最嚴重的堵車。
向連方：“高速公路的設計，承載標準是最高標準。那麼現在的超載標準它不是一般的超載，是一倍、兩倍乃至幾倍的超載，那麼按照交通部給我們規定的這個公路標準，最重的一輛貨車是55噸，但是實際運行的這個大貨車超載最高標準能到120噸。”
採訪中，局長告訴記者：據他們粗略統計，在過去的3個多月裏，八達嶺高速每天都要有幾千輛超載的運煤車通過這裡，這對過去以走旅游客運車輛為主的八達嶺高速來説的確有點不堪重負。在現場，記者也隨意做了一個簡單的調查，發現竟有90%以上的貨車嚴重超載。採訪中，這些被堵的貨車司機對此也都直言不諱。
記者：“你的車按照標準裝幾噸？”
貨車司機：“我的車按標準裝的是10噸，現在裝了十六七噸。”
“超了六噸？”
“ 對。”
旁邊的一個司機也告訴記者：“我的車按標準是八噸，現在裝了13噸。”
然而當記者告訴他們堵車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們超載壓壞路面而造成的時，這些司機的反映特別強烈。“不超載不掙錢，路上罰款又多。作為駕駛員，誰也不願意超載。但是你不超載賠錢。”
記者：“為什麼不願意超載呢？”
“超載不安全嘛。”
採訪中，這些司機告訴記者，現在市場競爭激烈，運費很低，加之路上亂罰款又比較嚴重，拉一趟貨如果按標準裝，絕對賺不了錢。在現場，這些司機紛紛拿出了河北交警給他們開的罰款單，記者看到從張北到延慶不到200公里路，有的竟被罰了將近400元錢，也就是説平均每公里就要被罰2元多。即使這些有綠色通行證的進京送菜車也不能倖免。在現場，這個司機給記者算了這樣一筆賬：“這一路你像跑1000公里，光油錢就得1200元錢。這一千公里，你如果拉10噸貨他才掙1800元錢，再加上600多元的過路費，還不算吃喝車損，這已經開支完了，你不超載掙不了錢，還不如停着。”
運費越低，亂罰款越重，司機就越超載，越超載道路就破壞得越頻繁、越嚴重，於是這就形成了一個怪圈。為了應對這個怪圈，採訪中，北京路政局局長向連方表示，對八達嶺高速的整修目前他們是按照國家規定的最高標準甚至超標準來進行的，但即使這樣，向局長在採訪中也不無擔心。
“就是我們按照這樣的標準修下去，如果我們的超載車不限制，甚至超載車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那我們現行的橋梁道路仍然承受不了重載交通的碾壓。”
專訪：北京市交通委員會副主任周正宇
看來，110國道和八達嶺高速兩條要道同時施工是導致堵車的直接原因。而貨車司機超載是導致堵車的根本原因。那麼，除此之外，地方政府在加緊修路的同時，在疏導交通方面有沒有需要完善的地方呢？司機們的損失能否得到補償呢？ 馬上十一黃金周就要到了，位於長城腳下的八達嶺高速又是北京人出行的一條重要通道。針對這條路上的嚴重擁堵，北京市有關部門有沒有解決辦法，儘快疏導交通，保證道路暢通呢？記者採訪了北京市交通委員會副主任周正宇。
記者：“堵車一天已經讓人挺驚訝的了，結果堵了13天。交通管理部門有沒有採取什麼措施呢？”
周正宇：“在開始的時候是發了通告，而且跟河北省也溝通過情況，應該説希望司機提前就繞行，不要再進到這條路線上來。”
“這個通告，所有的司機都知道嗎？”
周正宇：“這個就是我們需要討論的問題。現在看來，我們發的信息，司機他並不一定能夠看到或者收到。一般來講，我們這個信息出去大概要一週的時間司機們才能都清楚了。”
記者：“你們什麼時候發的公告呢？”
“我們9月13日發的公告，15日就已經開始施工了。”
記者：“只有兩天的時間？”
周正宇：“因為是緊急決定緊急搶修。”
記者：“所謂非常時期採取非常手段，有沒有這種可能完全限制超載車輛進入這條公路呢？”
周正宇：“北京市現在準備4季度開始實施，就是限制超載車輛進入北京。如果你超載車進來怎麼辦 ？就是卸載。咱們現在在法規上處理超載超限力度太小，只是一個罰款，我就可以放行了，我把110國道工期提前10月20日就可以放行。
“10月20日之前還會不會發生堵車情況呢？”
周正宇：“10月20日之前應該是不會了。”
周正宇一再向記者重申，從今天下午5點開始，為了緩解交通擁堵，八達嶺高速在已經得到初步加固的基礎上暫停施工，全路放行，一直等到110國道全路通車再恢復施工，也就是説，北京八達嶺高速連續13天的大堵車在今天下午5點畫上了句號。
《經濟半小時》記者：鄢聞余 張志禹 熊曼琳 盧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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