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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com消息(實話實説):
嘉賓:
徐鳳翔:西藏高原生態研究所創始人
現為北京靈山西藏博物元負責人
范霄鵬:北京建工學院教師 徐鳳翔的兒子
范自強:南京林業大學退休教師 徐鳳翔的老伴
岳濤:西藏自駕遊愛好者 2000年以進藏為結婚慶祝儀式
王方辰
方懷龍
主持人:今天《實話實説》跟大家聊天之前,為各位準備了一番美景,我們先去欣賞一下,隨著我們的鏡頭,一起來看一下大屏幕。美嗎?對不起,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去過西藏的朋友告訴我,有幾位?看看他們去過的人有什麼收穫。
岳濤:第一次去西藏的時候,是在2000年,是我跟我夫人結婚的時候。
主持人:她是您夫人,我怎麼覺得你帶著你妹妹來的。
岳濤:2000年結婚的時候,自己開車去的西藏。從紫禁城出發,走的是青藏線,然後到的拉薩,然後到的珠峰大本營。走新藏線,到新疆,大概歷時兩個多月。
主持人:你們倆不上班呀?
岳濤:還行,有點兒時間。就因為這(出去的)時間長了,工作丟了。
主持人:誰的工作丟了,小妹的工作丟了?
觀眾:對,走了兩個月,太長了,沒辦法了。
主持人:就只好把工辭職了,這個地方就這麼美,這被吸引你們倆嗎?甚至不惜要放棄工作。
觀眾:因為是結婚。
主持人:因為是結婚,就得放棄工作。
觀眾:對呀,必須要去。
岳濤:因為西藏是人一生必須要去的地方。
主持人:你這句話一説,後面沒有去過的朋友都受刺激了。
岳濤:應該是這樣的。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攝像的老師曾經説過一句話,沒有去過西藏,不知道什麼叫做色彩。
主持人:太感動我了,(節目)做不下去了,想馬上就走,拔腳就走那個意思。還有去過西藏的朋友嗎?你去過,對於你來説,你去西藏再回來,你會再想念那裏的什麼?
觀眾:那裏的山、水和人?
主持人:幾乎都想全了。你要離開北京的話,你就不會去想北京的空氣,交通和人,是吧?
觀眾:太痛苦了。
主持人:還有哪位,剛才舉過手的,就這麼幾位朋友。
王方辰:我去過的次數多了點兒,有個一、二十次,是科學考察。
主持人:是科學考察,不是旅行,也不是去拍照片什麼的。你要再説對西藏的印象,是不是就跟我們第一次看到圖片的人,完全不一樣?
王方辰:完全不一樣。西藏囊括世界上最美的景色,從雪山、森林,它還有特別淒美的東西,像藏北草原、湖泊,各式各樣的叢林。
主持人:我從你們身上發現了一個共同點,只要去過一次西藏,回來以後,就對那個地方好像有割捨不下的感覺,有這種情感,是嗎?
王方辰:老想去,儘管是死在那兒,也覺得挺值的。
主持人:我們後面有好多朋友一次都沒去過,他們也非常想去,您鼓勵他們去嗎?
王方辰:去,一定要去。
主持人:這不去容易上癮嗎?
王方辰:這位朋友説得特別好,要不去,這一生太遺憾了。
主持人:其實説起來會非常非常多,但是我今天為各位請來了一位重量級的人物。
大屏幕:在大學畢業志願一欄裏,就填下了“西藏”的徐鳳翔,一直等到1978年,自己四十七歲時,才得到一個很多人並不認為是機會的機會,到西藏農牧學院擔任老師。離開丈夫和未成年的兒女,她一頭扎進高原森林,從此不再回頭。與山林小木屋為伴,隻身考察雅魯藏布江大峽谷,創立西藏高原生態研究所。她與森林為伴,把雪山當家的事跡,被作者黃宗英用優美的文字傳至於世。很多人就是在文字中,先認識在了雪域森林,與徐鳳翔相伴多年的小木屋,才知道了徐鳳翔其人。因常年奔波在高原林地,她被藏區的百姓親切地稱為“森林之女”、“木屋山人”。她自己説,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外號叫“咕唧教授”。今年8月,七十四歲高齡的她,又一次來到魂牽夢係的西藏高原,她為西藏高原生態研究所成立二十年而來,更為那裏的森林而來,她説,她放不下這裡的一草一木。
主持人:讓我們歡迎“木屋山人”、“森林之女”、“星納卓噶”徐鳳翔老師。
徐鳳翔:謝謝,謝謝各位。
主持人:每次看到西藏的照片,或者是和西藏相關的一些報道,您在家裏如果看到這些,心裏邊是不是都是不平靜的?
徐鳳翔:心裏既平靜也不平靜,平靜的是很多地方,我反復地去過,而且比較深入。不平靜的是,西藏高天厚土,內容那麼豐富,我年齡限制,所以我現在經常去的機會少了。在西藏以外,經常回,真是夢由魂牽。而且必有人跟我了解情況,我就如數家珍。
主持人:我們能不能先從您的“告別之旅”分享,這麼多年,您又回去了,而且年齡已經是七十多歲了,我們看的照片,眼看您的頭髮是黑的,然後慢慢慢慢一頭銀發。又回到那個地方,您是什麼樣的一種心境?
徐鳳翔:我是今年8月份,實際上重走川藏線,因為二十八年以前,我就是走川藏線進藏的。太行山,呂梁山、秦嶺、成都,然後重走川藏線。為的就是看二十八年生態發展變化的過程,看它的各方面經濟發展的情況,我也是一個把夢中的,多少年的嚮往,再來重溫一遍。還沒有到達高原生態所大本營林芝的時候,過了很多險境,當然這個險境跟以前相比已經很好了。我這次去的一個地方,是高山松的中齡林,“中齡林”也就是人的中年。當時我就聽説把這片林子毀掉了,為的就是修一座橋。我就緊張得不得了,我就把拍得比較好的幾張照片給林業局。然後我這次去就是非常膽戰心驚,就不知道這片中齡林還保下來沒有。
主持人:你很擔心它們有沒有。
徐鳳翔:很擔心,結果再深入的時候,在高的山岡上,看那片芥蒂,那個林子還基本保存。説實在話,跟你們説,一般人想像不到,我那個時候説不出是高興,還是有一種悲壯的感覺,我潸然淚下。而且我對著那片林子,對著大自然,雙手合十。我説真感謝,還可以再長一百年。
主持人:為什麼您把這次稱為“告別之旅”呢?
徐鳳翔:這次去了以後我感覺,雖然我經常自己講笑話,我説我今年芳齡七十有四,有的時候我把變成它公歲,我説每年公歲都變化,我今年是三十七公歲,跟各位套近乎。但是我自己也曉得,年齡規律是客觀存在,所以這次也反映出來,我進去(進藏)以後,大概海拔3500米到4200米,我的睡眠極差,高原反應比較明顯,像昔日4000米以下,説實在話,如履平地。
主持人:但是這次您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有反應了。為什麼您會對遠離北京的,在西藏的這麼一大片綠色的森林,有這麼深的情感?
徐鳳翔:我原來沒有想到我一個江南女子搞林業,我原來是想搞文學,結果受我們的老前輩梁希老先生的影響,念兩句詩給各位聽聽。他説他用詩的語言來介紹專業,他説要讓黃河流碧水,赤地變青山,把河山裝成錦繡,把大地繪成丹青,新中國的林人,同時也是新中國的藝人。像這些,剛好我看了以後,跟我這種情懷結合起來,我就進來,投奔了林家大院,就搞了綠色。
主持人:也是因為詩中那種浪漫的情致吸引了你,是嗎?
徐鳳翔:而且我覺得這是對人類社會一個美好的寫照,一個嚮往,我覺得跟我的想法是很一致的。人家如果講得好,叫理想主義,我説我是個夢想家。
主持人:夢想家,我們看一下夢想家在四十七歲時候的照片,這張您是四十七歲嗎?
徐鳳翔:四十七歲。
主持人:看著像二十八歲,我沒瞎説,我第一次看照片,我覺得像二十幾歲。四十七歲是您第一次去西藏,那個時候去西藏,您要打報告嗎?
徐鳳翔:要是講,有兩個事情是很笑話的。記得1976年,當時西藏從南京林業大學要三名工農民學員。我聽了以後,我覺得這是我當時五十年代的一個夢想之一。所以我們就在家裏開了個會,就是我跟我的先生,還有兒子、女兒四個人,這不是現在作秀、故意講,真的是當時我們國家三位領導人相繼去世,遺像都挂在家裏。我説我們今天開個會,我就講,人家需要人,我想去。我先生也表態,我搞化學的,那裏都需要,我也去。我女兒講,我反正要去支農,是到農村,我也去。我兒子那個時候很小,講了一句話,他現在大概都覺得很好笑,他説我也去,我就騎馬去。
主持人:我現在覺得他説的是最浪漫的。
徐鳳翔:所以全家四口在遺像前表態,這是一次。第二次是1978年,(西藏)農牧學院要老師,我也是出差回去就告訴我這個事,我説我要去。你實在要去,就打個報告吧。而且還告訴我,這個要家屬簽署意見的。我當時就聽了就(覺得)好笑,好像到醫院去動手術,要家裏簽署意見,死活我們自己負責,我説好。
主持人:他們會覺得您出風頭嗎?
徐鳳翔:首先想到的是很可怕,為什麼呢,我們也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就講,以前跟我們稱兄道弟,很有意思。有一個男老師講,徐兄,叫我“兄”,徐兄,你何時出發,我為你壯行。所以我就笑了,我説“風蕭蕭兮易水寒”,好像那個時候想像就是可能去了就回不來了。
主持人:您今天想一想,您是不是骨子裏邊,就特別嚮往野外的、純生態的、原始的那樣一種環境。
徐鳳翔:是,我自己講,從靈魂深處,我是不安的靈魂,作為婦女來講,是不太夠格的。我在野外,有的時候會感覺這個景觀太美了,我會站下來,安安靜靜地看一看的時候,我真是會感動地流淚。大自然造化之中會這樣,而且我有一個感覺,在野外雖然辛苦,有的時候小蟲子都欺負我,但是大自然不欺負人。
主持人:您當時自己的打算是去兩年就回來了。
徐鳳翔:不。
主持人:您當時就沒這麼想。
徐鳳翔:不好意思,我知道我去西藏以前,臨走以前,我寫了四首詩,比較針對西藏的,有一首半詩。
主持人:怎麼説?
徐鳳翔:一首詩就是(表達)急切地要離開,從南京要到西藏的心情。暮春三月江南綠,東風和煦花錦簇,柳絲千條關不住,壯心飛向珠峰麓。山麓的“麓”,我很有講究的,因為我不是登山運動員,誰敢講壯心飛向珠峰巔呢,我不會,不會講的。這是一首,還有半首。所以當時我就想了,不回來。
主持人:但是當時您這想法沒跟家裏人説吧?
徐鳳翔:我跟我老先生是四次唱和的,他應該是感覺出來了。
主持人:他從那半首詩中,應該能把下半首給寫完,我們一會兒問問怎麼寫。但是我要先把您兒子請上來,因為我知道您這次西藏的“告別之旅”,小范同志起了很大的作用,是嗎?我們有請徐老師的兒子范霄鵬上場。你好,請坐,坐這兒好了。我前面講了,媽媽這次回去,回西藏,你看我都用了“回”這詞兒,特別受她的情緒感染。一路上都是你陪著去的,開車陪她去。可能別人都會以為這是范霄鵬第一次去西藏,但是其實不是,在你想去西藏騎白馬的那個年齡。
范霄鵬: 剛才我聽徐老師説了。
主持人:那個時候是多大,想去西藏騎白馬的時候?
范霄鵬:那個時候十三歲,還不懂呢。但是到現在西藏也沒騎成白馬,馬也沒騎成。我第一次去西藏是1991年,到這次去是去了四次。1991年去,我是“投奔”徐老師去的。
主持人:你“投奔”徐老師那兒幹什麼呢?
范霄鵬:到那兒先找一個住的地兒吧,就是這樣去了以後,對西藏的民居、人文、宗教這塊兒跑得比較多,一些地方都轉到了,主要是結合自己專業。
主持人:您的專業是什麼?
范霄鵬: 我的專業是建築設計,現在做城市規劃。
主持人:我覺得是這樣的,她是您的母親,但是您老是叫她“徐老師”,是您平常在家就這麼叫,還是?
范霄鵬:我們好像是叫習慣了,所以顯得特別不親。
主持人:其實親不親?
范霄鵬: 其實,徐老師,咱們私下説,我覺得還是比較親的。當然這些年,因為徐老師老在外跑,似乎還是有點距離,不是顯得像經常在一塊兒那麼親,是吧?
徐鳳翔:不。
主持人:徐老師不同意。
徐鳳翔:實際上我們家有這個情況,我跟我兒子的交流,專業上的交流,相互事業上的交流是最多的,相互也是最理解的。他在外面叫我“徐老師”,我女兒在外面都叫我“徐老師”。我這個人把我們一家(帶到西藏),(我們一家)都是跟西藏有不同程度,甚至有千絲萬縷的聯絡。
主持人:我能不能這麼説,因為您一個人對西藏這麼濃厚的情感,把你們一家的其他三個成員全給拉過去了。
徐鳳翔:實際上有,他現在從科研課題方面(與西藏)有聯絡,我女兒四年,我老先生他現在當然,他有他具體的想法跟看法,我非常理解,但是他為西藏做的工作也是功可不沒。一個他理解支持我,讓我去了。另外一個,他在西藏連援藏連什麼,也有好幾年,四、五次去,幫我們生態所建立了實驗室,所以我們科研上也有合作。所以我想,我這個人真是,一家子跟西藏的情結,另外對我來講,真是一輩子跟西藏的情結。
主持人:小范老師,在你到西藏以後,你看到那樣一種環境,你能不能想像,我叫徐老師吧,你能不能想像徐老師背著那麼多東西,在各種各樣的生態環境上進行考察的那種艱苦?
范霄鵬:我可以想像一點兒,但是想像不了她當時的經歷。
徐鳳翔:為什麼野外工作的人,他穿的衣服都是鮮艷的,諸如説紅的或是黃的,就是一種警示,一種“SOS(緊急救援信號)”。萬一遇到情況,如果完全穿綠的、灰的,(顏色)不太明顯,就是為了防這個。有一次在藏北,就是遇到狼群。
主持人:一般狼群都有十幾隻二十幾隻。
徐鳳翔:對。我遇到的狼群不多,不大,是十幾隻的狼群。兩部車,八個人,為了找一個村子,就看到前面燈光閃爍,當然不是這樣繁星滿天了,燈光閃爍,以為快到村子了,再往前走走,還是燈光閃爍。後來又近了,原來遇到一群狼。
主持人:你説那個燈光是狼的眼睛。
徐鳳翔:狼眼睛。遇到一群狼了,在我們車子周圍跳呀、吼呀。那個司機還想開一個縫,用一隻我討來的雙管獵槍,説是要打狼。我説不行,我們一破獵槍對付那些狼,這還是不行的,關上窗戶。當時真不好意思,我居然還下達了三條指令。居然很冷靜,一個,打開大燈,狼怕火;第二,鳴笛,按喇叭;第三,等後面的車,因為後面是給氧車,我們總不能衝出去了,就光後面一個大車在。所以這三條指令一下,當時我還想,你們記者先生們,經常跟住我們了解一些情況,這個時候可沒有記者先生跟出來,所以這種場面記錄不下來,我也不敢出去,出去不就完了嘛。所以萬里無垠的羌塘高原,兩部車,這麼瘋狂地打著大燈,按住喇叭,衝出狼群,這個場面再也記錄不下來了。
主持人:那個時候特別可惜,該有記者去拍的時候,記者沒在,總是這樣,作為記者的遺憾總是這樣。除了這樣的險情,我們可以想像的,有沒有在城市生活的人,壓根兒就想像不到的那種危險。比如説我特別害怕樹上掉的那個毛毛蟲。
徐鳳翔:樹上掉的是松毛蟲,吃松針的多一些。
主持人:我現在跟您説的時候,我的脖子都有點兒麻。
徐鳳翔:我們到墨脫去的時候,還打了綁腿,但是有一天,大體統計一下,四百多條螞蝗。
主持人:螞蟥比毛毛蟲還要可怕。
徐鳳翔:螞蝗細得像線一樣,大概兩三公分長。
主持人:它是進到皮膚裏,是吧?
徐鳳翔:不,它就是吸血,由線狀變成棗核狀以後,它就在你身上滾下去了,吸得(血)太多了。
主持人:四百多條。
徐鳳翔:所以後來再遇到少量螞蝗的時候,人家就奇怪,怎麼徐老師不怕螞蝗,我想那麼大的場面,我都經歷過了,這幾條或者十幾條又怎麼樣。
主持人:您前面説的那些美景,説的那些原始森林的壯美的時候,沒人會想到您在工作的時候,會遇到這樣代價。除此之外,還可能會面臨生命的危險。但是家人會擔心吧?范霄鵬,媽媽跟你説過這些事沒有?
范霄鵬: 説過這些事。這次去,我也是出於擔心。
主持人:不放心她,是嗎?
范霄鵬: 從這點上看,看我對徐老師,還是有點兒孝心的。
徐鳳翔:以前我是説他,我説我做媽媽不太相稱,但是我講他不太孝順,不如女兒。但是他回答我一句話,他説孝順有不同的內容和方式。我想這也是,這次當然他有兩個任務,一個是他的專業,一個是護衛我,我也曉得他主要是為我的。
范霄鵬: 我覺得在此之前,我就預料到,徐老師這次會在一路上的某個點,或在某些地方觸景生情的時候,會比較傷感。從我的理解,這二十八年已經成為徐老師生命中的一部分。當這個事情結束的時候,覺得應該是從心裏面像拔掉一種什麼東西,會難受的。無論是搞什麼科研或者是搞什麼專業,當她告別自己一片最心愛的,甚至投入了幾十年心血的地方,她肯定會傷感,對西藏的情感會更加強烈一些,這是我的理解。
主持人:我記得前面徐老師説了,其實家裏面的四個成員,每個人都跟西藏多多少少有一些關聯,我們來聽一下他們家的家長,老范老師,范先生,來看一段錄像。
范自強:她這個人定的事情,八匹馬也拉不回。她一定(下來),就是沒有商量的餘地,因為她就是這樣。到現在,我每次跟她爭吵事情。她對西藏癡迷,一個是她(自己),還想把女兒也搞到西藏去。在西藏的時候,女兒還沒調出來,我跟她狠吵了一次。我説你要把女兒調回內地,你如果不(把女兒)調回內地,你也不要回來。
主持人:家長還是挺威嚴的,來,我們請范老師強。范老師的聽力不是特別好,所以我要大聲點兒講,我這樣講話聽得見嗎?這樣,我坐您邊上,您別動。我們前面的觀眾都聽了,徐老師好像挺民主的,在家裏開了一個商量的會議,然後決定她去不去西藏。但是我一看那個錄像,我才發現,您説了一句真話,説她心裏打定主意的時候,商量是沒用的,是吧?
范自強:對,她是“西藏迷”。
主持人:您這一點是不是很不理解?
范自強:也理解也不理解,所謂理解,因為她要求到西藏去,那是通過我們民主協商,我也支持她去。我覺得西藏林業的確有很多事情可做,我支持她去。
主持人:可是我剛才在片子裏面的那段採訪中知道,女兒當時在西藏,你覺得女兒如果不回來的話,你就跟徐老師急,對不對?
范自強:對。
主持人:後來女兒回來了嗎?
范自強:回來了。
主持人:就是因為你發脾氣了?
范自強:因為她是西藏迷,她動員她女兒、兒子到西藏。
主持人:不過現在我知道了,“西藏迷”把家裏人都動員去西藏了。現在女兒在美國,我們拿到了她的電話。徐淩,你好。我是和晶,《實話實説》的主持人,我現在代替你坐在你爸的旁邊,你將來如果能看到節目的話,就會發現我佔了你的位置,否則你們就全家團圓了。你在西藏呆了多久?
徐淩:我呆了四年。實際上我當時想去是受我媽影響的,1987年的時候我就正式要調去,實際上我自己很喜歡那個地方,我就決定去了。當時爸爸也是支持我的,我就在那兒跟我媽一道工作了。
主持人:今天能不能對《實話實説》的觀眾來評價一下,徐老師,你母親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徐淩:我覺得她是一個對事業非常執著的人,如果她認定了一件事就非得做。比如我爸講了,他不同意,(讓我)回來,她不會聽的。她覺得這個事業是對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就得去做,實際上我作為子女是很欽佩的。她對子女實際上要求很嚴,她經常去外面,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一回來就關心我們的作業、學習怎麼樣,還有對我的感覺就是,跟我爸一樣,她是不常著家的一個人。
主持人:那肯定,都在森林裏。
徐淩:實際上從我小時候,小學到初中的時候,經常是我和我弟弟在家,她出外面有時候有一兩個月,我爸爸再一齣差,就是我和我弟弟在家,好像當時也習慣了。
主持人:現在想起來,在西藏的時間還是挺開心的,是吧?
徐淩:很開心。
主持人:謝謝,我佔用了你們家人通話的時間,爸爸、媽媽跟徐淩有什麼話要講?
徐鳳翔:沒有。
范自強:她每個星期都來電話的。
主持人:你爸爸的意思説不要佔用中央電視臺的通話費了。弟弟有什麼話講?
徐淩:這個是實話實説。拜拜。
主持人:真好,可見你們一家人所説的西藏的情感,跟前面我們幾個去過西藏的朋友,都有共同之處。你是2000年去過一次,2005年又去過一次,那你2005年去的時候,看到的變化有沒有?
觀眾:2005年去的跟2000年去的,感覺變化最大的就是路實在太好走了。
主持人:路修得太好了。
觀眾:我要走青藏路,就跟高速路一樣。在新藏線上,有一個地方叫“死人溝”,我只有在這個地方看到了幾隻藏羚羊,而且是近距離接觸,藏羚羊跟我的距離大概只有十米的樣子,我是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接近一種野生動物。而且藏羚羊是一種非常敏銳的動物,我坐在車裏面開著車,説前面有幾隻藏羚羊,其中有一隻就轉過頭來看著我。我開的是一個綠色的吉普,這個傢伙是什麼東西,龐然大物,綠乎乎的,我們對視大概有十秒鐘。十秒鐘之後,它覺得這個大傢伙挺沒勁,扭頭就走了。
范霄鵬: 他看藏羚羊可能還有個時間問題,因為這次我是剛剛回北京,路上走青藏線出來的,就看到藏羚羊。
主持人:比較多是吧?
范自強:還有一群一群的,看到了四五群,一群大概有十多只,二十多只這樣的。保護藏羚羊已經是一個比較深入人心的事,所以那還是比較好。
主持人:除了保護藏羚羊,因為我們有電視、電影,可以讓我們有這樣的主題先了解到,它有沒有別的東西還是需要我們去保護的?
觀眾:水。
主持人:水需要我們去保護。
徐鳳翔:關於水的問題旱化的情況,冰川後退的速度,的確是非常明顯,除了自然因素以外,脆弱區的保護,的確是一個很重要的內容。
主持人:徐老師帶回來三張照片,我們看一下。
徐鳳翔:這個就是雅魯藏布江中游,中游正好一個凹陷的地方,河灘飛沙揚起來以後,你看,每年沙的沉積,沙一層一層像年輪一樣,這個就是若干年,沙堆積的情況。
主持人:我們再看第二張。
徐鳳翔:這個就是崑崙山,請大家看看,脆弱區,風沙擴展,荒漠化的情況,嚴重到什麼程度。電線桿變成了什麼樣了,變成十字架了。時間呢,三年,非常説明問題。
主持人:看下面一張照片。
徐鳳翔:這個也是雅魯藏布江中游一帶,兩邊都是沙。
主持人:那個是沙山嗎?
徐鳳翔:叫“飛沙上山”,它原來不一定是這麼個狀態,但是到冬季,河床比較幹的時候,河床上的沙,給風吹了,尤其中午的風,捲起來叫“飛沙上山”,現在已經不但上山,而且越嶺。
主持人:我覺得對西藏有著特別深厚情感的徐老師,可能這些照片對她來説,都很刺痛她。退休以後,也沒有回去安享天倫之樂,繼續做您想做事情,做了一件什麼事呢,我們來看一下。這個小木屋和那個小木屋,長得有點兒像,但相差很遠,這是在北京的靈山。徐老師,這個小木屋您為什麼要把建在靈山。
徐鳳翔:靈山是我們選了好幾次,想在北京做一個介紹西藏的窗口,目的也是為了介紹西藏,讓大家了解。以前想到西藏,就是落後、荒涼、荒蕪人煙,就是只有雪山、草地,我覺得我從生態的眼光來看,也不是這樣。靈山是北京的最高峰,跟林靈芝,我第一個小木屋附近村莊的情況,有類似的地方,所以我説“兩座木屋,一世情緣”。西藏高原小木屋,通過八年籌建,建成二十年,靈山到今年建成十年,所以我覺得范老師對我有“看法”,我是不好意思,沒有盡到婦道,沒有盡到母道。所以要做這個事,已經做到這樣了,我覺得很充實,我覺得這個事情,既然做了,還是該做下去。
主持人:其實這個事情做起來也挺不容易的,因為退休之以後,您也沒有什麼固定的資金來源,都得到處跟人家求。東家求一點,西家求一點,才能把這個建起來,所以人家會叫你“咕唧教授”。
徐鳳翔:“咕唧”的藏話就是“求求”的意思。一桌一飯,一個車子,一個什麼事,就是求求,就是過去。現在經費也是謝謝各個方面的支持,多少要一點,當然非常艱難。
主持人:你們有沒有比如説熱心的、喜歡您的“粉絲”,您有“粉絲”嗎?
徐鳳翔:什麼“粉絲”?
范霄鵬:“粉絲”就是追星族。
主持人:崇拜您的人。
徐鳳翔:我都不懂,不懂。
主持人:今天坐了好多年輕的學生,我覺得他們對“粉絲”這個詞是很理解的,所以我説有沒有您的“粉絲”,很追捧您徐老師的,很崇拜您,很欣賞您的人格魅力,願意為您的事業做貢獻、做支持的。
徐鳳翔:我覺得沒有,我也不希望這樣。我也不是星,不要追,也沒有人追我。
主持人:您肯定不是星,您是月亮。
徐鳳翔:我還有一個,就是這個事業,生態環保事業,如果年輕朋友們,能夠真正幫助我來扶這個大旗,能夠來做這個工作,我就感激不盡了,不要“粉絲”,謝謝。
主持人:我們聽聽我們兩位老師先吧,前面告訴我們了,因為你事業的緣故,經常去西藏,是嗎?
王方辰:因為徐老師的魅力和她做的事業,正好和我的事業完全吻合的,我就拜徐老師為師,跟她從2001開始一直到現在。
方懷龍:我和徐老師也算有緣,我是2001年到2004年,正好是在徐老師曾經工作過的西藏農牧學院,我也在那兒工作。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後,我也是首先還是從黃宗英的《小木屋》裏了解到的徐老師。
主持人:那您就是她的“粉絲”。
方懷龍:也可以麼説。剛才大家包括去過西藏的,西藏就是你一去之後,你旅遊可以,但是你要下定決心,在那個地方工作,那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因為西藏的平均海拔是4000米左右,它主要是低壓、缺氧。現在徐老師在西藏,就是小木屋的精神,對西藏的生態建設是做出巨大貢獻的。
主持人:好,謝謝。可是我最喜歡看徐老師的照片,從黑髮的徐老師到一頭銀發的徐老師,有二十多年的時間。這二十多年,她們一家和西藏的情感,真的不是幾秒鐘的短片可以替代的,我們非常感謝小木屋的主人,跟大家分享這二十多年的情感,同時我希望所有去西藏或者想去靈山的朋友,去小木屋坐一坐,是不是“粉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對小木屋的那種親近感,可能就是由今天開始。謝謝大家,謝謝徐鳳翔老師的一家人。
責編:陳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