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 凱

　　新買的鞋總是有些不合腳。

　　我穿上嶄新的登山鞋，在地毯上使勁跺了兩腳。嘴裏一邊嘟嚕：“鞋子要有雙好的，不然怎麼去走戈壁灘。”

　　“其實沒那麼可怕！”

　　一直在一邊看著的老頭突然蹦出一句話來。

　　老頭，就是我的繼父，今年七十二歲，在大西北呆了四十多年，對於戈壁灘，他是最有發言權的。

　　老頭是西南氣幹校二期的學員，五十年代初，為了培養新中國的專業氣象骨幹人員，國家成立了西南氣幹校，幹校的學員畢業後，分赴祖國的大江南北，去搭建新中國的氣象網絡。而老頭和他的同事們走進了大西北，這一走，就是四十多年。昔日翩翩少年，轉瞬白髮蒼顏。大西北的氣候極端的惡劣，老頭他們要在荒涼的戈壁灘上建立氣象站，創業之初，條件相當簡陋，穿的是解放鞋，吃的是雪加面，睡覺時只能在戈壁灘上挖個洞來安身，但是憑著一顆對祖國的氣象事業的熱忱，老頭他們克服了無法想像的困難，在茫茫戈壁沙漠，巍巍青藏高原，在大西北的各個角落，建立起了一個又一個氣象站，為祖國的現代化建設事業默默奉獻。

　　老頭來到我們家的時候，我剛讀初中，在難忘的中學時光裏，我每年的夏天都跟隨母親出八閩、渡長江、溯黃河而上，到大西北呆上一個暑假。後來，老頭看我們如此奔波勞累，於是提前退休回到了南方。此去經年，原本以為重返大西北遙遙無期，沒想到一個偶然的機會，使我成為央視大型文化考察活動《玄奘之路》的體驗之旅的一員，踏上了大西北，重走當年玄奘西行取經的艱辛的道路。心中感慨萬千。

　　在空曠的機場大廳，此時時鐘正指向淩晨四點五十分，我突然又想起還留在賓館的老頭和母親，時光推移，人事荏苒，他們多年來一直希望著有機會重新回到大西北去看看，不料陰差陽錯，他們的心願卻先在我的身上得到了實現。

　　有時候我常想，在哪個年代，老頭他們也和玄奘大師一樣，為了一個心中的夢想，為了一個神聖的事業，一紮根就是幾十年。玄奘大師十三歲出家，二十七歲開始西行，四十六歲東歸後發力譯經，自六十四歲圓寂，畢其一生鞠躬盡瘁。而老頭他們少年離家，遠上荒涼的戈壁灘，從一無所有，一窮二白開始，兩手空空地在大西北建立起無數氣象站，兢兢業業為祖國的現代化建設事業提供準確有效的氣象信息，在他們中間，有的人從此永遠留在了大西北的土地上，而他們留下的事業卻仍為一代代人傳承。

　　今天我們重返大西北，坐的是飛機，腳上蹬著阿迪達斯，身上穿著李寧牌羽絨大衣，高級護目鏡，真皮手套一樣不少，我們手上抓的是現代化的通訊設備，身後跟的是龐大的後勤車隊，時代已經不同了，發達的社會給人們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利，我們不可能要求現在的人們象父輩那樣兩手空空穿著一雙破膠鞋就可以深入大漠。但是，我們和他們一樣擁有一種堅定的信念：去探索我們未知的領域，去尋求我們未來的世界。哪怕為此把腳底磨穿！

　　2005.10.26淩晨于北京機場

責編：王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