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 凱
本來準備走完今日全程二十八公里的荒漠,但是由於出發晚了,為了不影響晚上的工作,我們從大墓子母闕走了三四公里後就走到公路上,乘車趕到破城子吃中飯。
破城子是一處古城遺址,近年來有專家認為這兒就是唐代玉門關遺址。“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如今,一條寬闊的公路從遺址的身邊掠過,來來往往的車輛呼嘯而過,卻很少有人停下匆匆的車輪,來看上這滄桑的古城一眼。
從破城子向西,在荒廢的田壟上魚貫而行,我們再次踏入茫茫戈壁。這一段路程和昨天不同,昨天的戈壁自古以來都有人居住開墾,直到明代後才被廢棄,沿途佈滿了漢瓦唐磚以及一些早期人們留下的石器鐵件,而今天我們行走的戈壁千百年來都是杳無人煙的不毛之地,氣候環境相當的惡劣,出發不久,我們就在沙堆中看見一隻倒斃的駱駝的殘骸,使得荒涼的戈壁更顯得陰森恐怖。繼續向西前進,隊伍走進一人多高的紅柳林,據同行的專家介紹,每年五月到九月的紅柳非常的美麗,水紅色的紅柳映紅了單調的戈壁灘。而現在,卻只能看到一片片灰濛濛的殘敗景象。我們背著沉重的行李,踏著坎坷難行的鹽鹼地在葉落枝枯的紅柳林中穿行而過,大約行走了兩三個小時,隊伍終於走出了紅柳林,又踏進了漫無邊際的駱駝刺叢,堅硬而鋒利的駱駝刺不時刺破褲子,扎進小腿的肉裏,苦不堪言,沒有一絲浪漫可言。
沿著荒蕪的故道一路行來,我一路在想著歷史上在這條道路上走過的先人們。自清代以來,這條通往西域的道路已經不是繁榮興旺,商旅來往的絲綢之路,更多是的被作為流放罪犯的邊陲之地。我的同鄉,著名的禁煙英雄林則徐就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季,被他所效忠的皇帝放逐到新疆,他的西行之路比玄奘大師的西去更為艱辛,更為令後人辛酸。或許,我今天經過的這片長滿紅柳和駱駝刺的鹽鹼地便是他昔日行走過的道路,縱使不是,我也能想象得出,相比他內心的痛苦而言,這條放逐之路的艱辛實在算不上什麼。
“茍利國家生死矣,豈因福禍趨避之。”林則徐出生地就離我福州的家不遠,沒事的時候,我經常在他故居的大院外的小花園裏閒坐,一塊“林則徐星”命名紀念碑就立在花園的正中心,我最愛凝視的是他的那雙眼睛,憂鬱而睿智,深邃而迷茫,這種目光在很多大師們的眼中可以看到,所有的目光背後都閃耀著堅定的信念。
魯迅先生的文章至今仍讓人們心潮激蕩:“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拼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捨身求法的人……雖是等於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蓋不了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
一路上胡思亂想跟著大部隊前進,今天特地從英國趕來的《萬里無雲》的作者孫書云老師和我們一起跋涉在大戈壁上。孫老師用了十一個月在玄奘大師走過的地方進行了詳細的考察,寫下了這本著名的《萬里無雲》向全世界介紹了一個新的玄奘大師。出發之前,我再次細細地讀了一遍這本書,心中無限感慨,中國的事情,需要無數熱心的人來共同參與,需要更多的人來關注我們的民族,我們的歷史留下來的遺産,一個偉大的民族,是永遠不會拋棄自己最原初的根的。
2005.10.28 於安西戈壁灘八龍墩
責編:王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