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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千尋 北京衚同
10.17 11:12


    先是到了恭王府,“再往北一點”,柳蔭街的柳樹開始繁茂起來,坐在樹下下棋的大爺們聚精會神,籠中鳥兒也屏息靜氣,我只好自己挨家查看門牌號,“找多少號啊?”懶洋洋的聲音裏帶著戲謔,我抬頭,楊信正靠著19號精緻的雕花門框,在正午的太陽下瞇縫著眼,臉上的笑意是一種了解的、不乏善意的嘲弄——外地人在衚同裏的笨拙摸索。
    
    自己的衚同史
    
    “衚同之於北京人猶如珊瑚礁之於海洋生物。”
    
    進門以後,寬敞的兩間屋全是中式傢具,端方的太師椅,漆成墨綠色的曲尺櫃、樸拙的條案;蓋碗茶端上來了,茶氣氤氳間,墻上那些出自楊信筆下的衚同風情畫驀地鮮活起來,“一開始是從我記事起的分司廳衚同畫起,”從1962年到現在,40年在衚同裏住著的歲月“構成了我所有回憶的場景”。60年代初老北京衚同裏,那個留著茶壺蓋頭,愣頭愣腦的胖小子,曾蹲在滷煮火燒攤前小大人般地叫掌櫃“再盛點熱乎的”,曾坐在門墩上捂耳抵抗“賣冰棍兒”的誘惑,曾在李大爺遛鳥時惡意弄臟過鳥雛兒的口,趁張大娘不留神抽她家的竹簾子條去粘老琉璃(老北京話的蜻蜓)。突然運動來了,大字報的流行還得歸功於衚同,要是都是高樓,貼著容易,看著可不大方便,梳著沖天辮子的楊信的姐姐也加入早請示晚彙報的行列,“接著的70年代,我的衚同生活是在墻上畫批林批孔;是搭磚窯深挖洞建新的防空衚同;是一不留神就碰到的李鐵梅唱腔。革命的熱情裏老的衚同生活趣味並沒完全消失:爬上屋頂轟兩圈鴿子;在夏夜乘涼的樹陰裏鬥個蛐蛐兒;幾個胖小子疊羅漢偷棗兒吃,怕給李大爺發現,連洋剌子(毛毛蟲)掉在脖子裏也不敢出聲。”新的生活隱隱來到,衚同里拉水的大車不來了,公用水管裝好了;向陽院56號有了9寸電視,楊嬸早早就叫著街坊去看《大西洋底下來的人》;當然,“衚同生活的氣味裏也滲入明顯的時代特徵”:楊信們在簡陋的乒乓檯前用“破光板兒”球拍實踐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80年代的衚同青年開始穿喇叭褲,“老人們諷刺:面口袋做的吧?小心,別絆著!”,全民經商和流動人口增加,“把衚同變成了難民營”,大雜院裏家家增建小廚房,生活倒是日新月異,平房裏開始安土暖氣,排隊抓票買限量供應的彩電,姑娘們開始用火鉗燙頭髮,楊信結婚時“朋友們找了十輛夏利,把我住的衚同排了個滿噹噹,那是真夠排場的。”90年代,在衚同裏“最常見的一個字就是拆”,住了一輩子衚同的人們搬到通縣或別的郊區,用距離換來了寬敞——對這一族人群來説,一個完全適應的、如魚得水的生態環境永遠地消失了。楊信家的衚同暫時還沒被拆,“我們一家還住在四合院裏,我分的樓房有兩處了,都讓它空著,住樓房沒感覺呀。”
    
    搜尋老北京
    
    “地道北京人都有點八旗遺風,懶,光知道説不會做。”
    
    前幾年的北京衚同裏,楊信帶著他的照相機、攝像機、小本子奔跑其間,訪人無數,為他的“京味繪畫”蒐集素材。“有段時間,我一聽到拆哪條衚同,就急。就特別有緊迫感,我自己對老北京太有感情,不忍心看見那些傳統建築、傳統文化、傳統的生活方式統統不著痕跡地消失。我想我還可以把他們留在畫上,”那個收集門墩的日本老人岩本公夫使楊信感動,“為什麼總是外國人先替我們狠心拋棄的東西心疼?他連中文都不太會講,可他還艱難地奔跑著、尋找著。要是我們北京人行動起來去搜尋那些淹沒了的故事,會容易得多。”
    
    地道北京東城人楊信至今仍只去吳裕泰茶莊總部買茶葉喝,他絕對不摻假的京味太易得到老人們的認同。在八大衚同採訪,一老人看見相機十分警覺,楊信趕緊著抖他的京腔“咳,咱沒事瞎轉悠”,多次“瞎轉悠”下來,老人終於邀他進自己家吃炸醬面。他在那頓炸醬面裏知道了地道炸醬炸一碗要用一小時,要用當年新麥子做的六必居黃醬才夠味;還知道了張一元怎樣賄賂八大衚同,靠送茶葉鋪平了整個南城,張一元也講究工藝嚴謹,茶葉一斤包成80小袋,全部摔出去,小包不能有散的。
    
    在東城衚同裏,楊信“總藏起手機,去一家小賣店打公用電話”,而且“東扯葫蘆西扯瓢”,為的是讓那店主——當年為國民黨一軍官拉包月的洋車夫能説點什麼。“洋車那麼高,那老人很矮,他跟我説‘拉洋車得腳不沾地似的一溜小跑,所以到現在他也不會走道。洋車周圍包白銅活兒,車左右擋泥板和扶手,還有車燈一對,東洋腳鈴一個,比鐵皮車講究。”
    
    在什剎海荷花市場裏,楊信仔細觀察遛鳥族的一切,鳥的種類顏色,鳥籠的好壞評價。“有人養鳥,是為看彩兒,有人則是為聽聲兒,選的鳥就不同,前者養紅綠鸚鵡、碧玉鳥、珍珠鳥,自個兒瞧著眼睛舒坦;後者養畫眉、百靈,紅靛頦,這種鳥費功夫,每天得趕早兒遛。”
    
    這樣才有了第二本彩鉛畫冊《京城老行當》,裏面蒐羅了老北京意趣橫生的街巷風景、世俗萬象和行業百態。文字是京韻京腔,圖都是單幅故事。楊信説“如果有一天,北京古老的痕跡都消失殆盡,我希望這些畫能讓人體會到老北京人別有風情的生活畫卷以及生活智慧,感受那種古樸和悠閒。”所以楊信奔跑、蒐集、不知疲倦地畫著,他知道有一天,他的畫終於會像一個蒼涼的手勢,一切無法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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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王卉 來源:中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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