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向德國人學習

    英超聯賽在全球賣個超好的價格，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大宗外貿出口了，更符合我們日思夜想的軟實力範疇，但是英國人對於自己的聯賽和國家隊，絲毫也不省心。近日的一些例證讓英國人不得不開始反思起來。

    歐冠聯賽可是一塊超級試金石，沒有偶然和僥倖。本賽季，沙爾克04隊遠征酋長球場，2比0打垮阿森納，讓溫格無話可説。多特蒙德在一個百分百的“死亡之組”中，先是戰勝穆帥的皇馬，緊接著又在客場1比1戰平曼城，客觀上讓“藍月亮”早已計算在自己手中的三分化為泡影，日後品評本賽季傷痛，“藍月亮”一定會痛惜沒有能夠在主場解決掉多特蒙德。算上本就歸類為豪門的拜仁，德甲三傑在小組賽中通通突圍成功。反觀英倫，切爾西和曼城折戟，阿布亂了方寸，藍軍球迷在斯坦福橋用沉默來對抗殘暴的海外資本，而曼城新貴遭此挫折，也只有打脫牙齒和血吞。更讓英倫球迷感到一絲悲憤的是，在他們被全球化和資本化擠壓得每日都在喪失本屬自己的足球血脈時，多特蒙德回歸歐洲一線的路徑是多麼令人羨慕，幾位本土球員支撐起球隊脊梁，足以讓所有支持者堅信——“這還是我們自己的球隊”。

    該向德國人學習嗎？那些冷靜的觀察家一定會給出肯定的答案，至少“三獅軍團”在大賽中一再潰敗之後，英格蘭足球一直期待著一次重生，而德國足球恰巧用過往的12年完成了這一艱難過程。2000年荷蘭和比利時聯合承辦的那屆歐洲盃賽被認為是德國足球新舊時代的分水嶺。那一年夏天，德國潰不成軍，0比3輸給了葡萄牙，0比1不敵英格蘭隊，小組賽僅積1分，空前慘烈地墊底，毫不誇張地講，舉國蒙羞。僅僅十年之後，德國隊以嶄新一代為先鋒，在南非世界盃賽中以4比1輕取卡佩羅領軍的“三獅軍團”，讓英國球迷心中留下了鮮明的痛感，德國不再是“帝國的夕陽”，其背影也重新雄壯起來了。

    好像是歐元區一派凋敝，唯有德國風景獨好一樣，德國足球俱樂部整體的生存狀態理論上是最為良性的，根據德勤會計師事務所的報告，2010-11年賽季的收入達到2.9億英鎊，利潤水平控制得頗為理想。更為關鍵的是，德國職業足球始終致力於在全球化以及過度商業化的背景之下，創造溫暖的本土情懷，與草根球迷不離不棄。以多特蒙德為例，威斯特法倫大球場的南看臺有“黃色墻”的美譽，25000名球迷獲得難得的特權，每場主場比賽只需要支付11歐元就能在站立看臺上為自己心愛的球隊加油助威。11歐元，不過100人民幣，國內中超聯賽的門票幾何，大家心裏都有數。也正是因為多特蒙德俱樂部的這份特殊關愛，才使其主場有了歐洲足壇獨特的場場爆滿的喜人景象，只有置身“黃色墻”南看臺，你才能真切地體會到足球之於一座城市的特殊意義所在。最底層且最忠誠的球迷能夠在球場中與隱在豪華包廂中的“肉食者”各得所需，而英超俱樂部往往則因為財政壓力，將球票價格一再拉升起來，讓“食粗糲者”終日憤懣。

    德甲和德乙總計36傢俱樂部，僅有沃爾夫斯堡和勒沃庫森兩家實際上是由大企業控制，前者是大眾汽車，後者是拜耳制藥，當年習主席訪德，參觀拜耳制藥，獲贈一件勒沃庫森球衣，這才引出中國領導人在異國表達渴望國家足球強盛的一段佳話。按照德國職業足球俱樂部的章程，其性質必須始終堅守會員制，球迷所佔股份不得低於50%，在重大事項決策時，還擁有關鍵性的一票否決權，真可謂“球迷神聖”至極。制度如此，就導致了即使是豪門俱樂部總經理也有被球迷手中選票“罷免”的可能性。更為重要的是，在外資徘徊在門外的時候，只要是球迷群體不答應，就能保持德國足球的純正血統不受侵害，而當英國足球傳統城堡一次次被海外資本攻陷之時，球迷只能用示威表達激憤而已。

    將德國與英國足球兩相比對，似乎暫且沒有處在同一時代的節奏之中。二十年前，英國足球洗心革面，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消站立看臺，強化球場安保。當下，德國球迷與政府主管機構最大的抵觸就在於是否要以安全的名義取消沸騰的站立看臺。在球迷眼中，茲事體大，事關捍衛德國足球文化傳統。德甲聯盟處在球迷與政府相關部門之間，頗感為難，政府壓力一日大似一日，球迷堅守之心可鑒。德國職業聯賽是歐洲大陸重要聯賽中唯一一個還保有站立看臺的，俱樂部小心翼翼沒有與時俱進的原因就在於，要充分考慮低收入球迷入場看球的需求，一旦成為全坐席球場，低價票也就不復存在了。

    也許正是這一傳統在當今的延續，上賽季德甲聯賽場均觀眾人數高達45000人，為歐洲之冠。在德國人意識之中，只有足球才能將各個階層、各種信仰的人匯聚在一起，政治家和教堂都被證明越來越乏力。德國職業足球俱樂部的管理層有一個鮮明的特色，退役球星所佔比例不低，在生意人的頭銜之前，往往還有足球人這個角色。因此，根據市場需求，球票價格理所應當該漲，但顧及球迷感受，則只有年年緩行了。德國職業足球聯盟目前正在私下游説主管部門，暫且減緩全坐席看臺的進程，讓德國的足球場始終能成為全社會的縮影與舞臺，這份情懷並非每個國家都有的。

    看臺之爭對於我們如今還沒有太多的可借鑒性，暫且回到2000年，德國足球慘敗。德國足協聘請專業研究機構，制定了長遠規劃，更新德國足球理念，與職業俱樂部達成共識，共同培育德國籍足球巨星，成就國家隊，以再造德國足球形象。德國足協首先在全國21個大區和4個特別區域建立了青訓基地，説服俱樂部充分參與，只有培養自己的球星，才是最好的足球生意。當下德甲總計525名球員，60%為德國本土球員，平均年齡24歲，絕大多數為青訓傑作，反觀英超的本土球員比例不過39%，當國家隊直接交鋒之時，德國不佔優勢才怪。最近一場歐冠多特蒙德與曼城較量，前者主力首發7人為德國國籍，後者僅有守門員哈特一人是英國人。

    我們總愛説足球人口，看看德國人的足球生活吧。在德國足協註冊的俱樂部總共有25650家，註冊球員680萬，在175000支球隊中享受足球。德國職業足球聯盟每年拿出3%電視轉播收入和2%的球票收入，投資于草根足球訓練。德國足球上下鼓勵，俱樂部成為所在地區社會生活的中心。有這些理念作為支撐，德國足球長盛不衰已成事實，不學習德國人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