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歸來:你説你不太希望大家把你稱作為“戰地玫瑰”,你好像特別不希望大家去關注性別的差異,或者只是關注你的勇氣。
閭丘露薇:我覺得,如果受眾關注一個記者是能夠從他的報道的內容,或者他本身做的事情,撇開性別或者其它的一些外界冠以的標簽的話,證明這個受眾就比較成熟。我覺得從2003年,甚至是2001年到現在,中國內地的受眾其實是在不斷地成長的,比如2003年或2001年的時候,大家都會覺得戰地記者好奇怪,是好稀有的一件事情,現在你會看各家媒體,包括地方媒體大家都在做。最後大家覺得習以為常,你不覺得有什麼稀奇,大家更關注的是你到底報什麼樣的內容給我,我覺得這就是一種進步。以前我們的電視觀眾看電視的時候,他喜歡主持人的樣貌、形象,或者是圍繞著他的一系列的和新聞無關的東西。但是現在我覺得可能受眾更多的是決定於你所主持的節目的質量,那我覺得這也是一種進步。
記者歸來:作為一個記者,當然非常希望能夠從受訪者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但是會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你得到一個獨家的採訪機會,但是可能對方對問題有些要求,這個時候你會在問題上做一些妥協嗎?
閭丘露薇: 經常會有。不管是中國還是美國,做過美國的大人物訪問會知道,事先是有提綱要交上去的,我自己個人的經驗是我會交提綱,或者你跟我説這個方面不要問。但是很多時候你在跟他交流的過程當中,你總有一個追問的這樣一個過程吧,那這個追問的過程,你怎麼樣,就是説從他的回答裏面去挖掘一些,是他自己先講的,然後你可以去挖到你自己想問的問題,我覺得這是個技巧和能力。我會覺得我們事先達成的一些協議,有些方面你不是太想談。如果説是不是會有一些妥協,這個我想,這不單是在中國,在其它的採訪裏面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但是我覺得一個好的提問者是他能夠在追問的時候,把一些其實你自己想問的問題,換一個方式問出來。另外一點我想説,別人既然決定接受你的採訪,他是有一個底線的,我到現在都不相信,一個對著鏡頭的採訪,你可以把對方的底線突破,那有點自我欺騙,或者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只不過很多時候我們做的不好,人家設的底線蠻低的,然後我們在很高的地方就已經收尾了。另外還有一點可能是,你在跟對方溝通的時候,提問的過程,問答的過程當中,你的表現,你是不是專業,你是不是讓對方信任和佩服你。這也會影響到對方告訴你一些什麼東西,但是那條底線還是在的,只不過就是説你表現的越好,問的技巧越好,這個底線可以越接近他的那條底線。
記者歸來:現在國內微博熱,有很多不真實的信息,作為媒體記者,你覺得應該怎樣去用微博?
閭丘露薇:媒體人都不會用,而要指望大家去用微博,是很悲觀的一種事情。現在的媒體記者,讓我難以接受的一個地方,是看到一個東西,比如一個名人,在微博上面講述的一件事情,或轉發的一個東西,你應該要至少打個電話和這個人去確認一下,或者要找到當事人,然後才能報道出來。但是現在太多的媒體都是用某網站報道,或者某微博的信息,就當成一個被確認的消息來源。即便是你寫“待確認”幾個字,對於受眾來説,因為在正規的媒體出來之後,至少有一大半人,他會忽略那幾個字去相信的。但我就覺得這跟媒體競爭也有關係,大家都要時效。我所在的媒體也是這樣,就是網站有我就用了,這就是太強調競爭。我覺得大家盲目的去網絡上追求快的信息,然後來證明自己好的話,其實是沒有什麼前途的。回過頭來看真正的有影響力的媒體,不是去追求在海量信息裏面追求快的那種東西,而是有深度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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