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採訪手記之五：鄉村湼日諾娃印象(圖)

走進開滿鮮花的農舍

安娜的家門外就是鮮花盛開的原野

俄羅斯採訪手記之五

鄉村湼日諾娃印象

    劉愛民

    央視網消息：托爾斯泰曾經説過，俄羅斯鄉村是俄羅斯的靈魂。因為俄羅斯的鄉村保存著俄羅斯最傳統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今天俄羅斯人的生活境況，我們決定走進俄羅斯原野的深處，走進鄉村去看一看。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位於聖彼得堡西南約130公里的地方，這個鄉村小鎮名叫“湼日諾娃”，俄語是溫柔的意思。不過它確實是名副其實的溫柔之鄉，因為這裡的女人比男人多出一倍。後來我們才知道，俄羅斯的大部分鄉村比湼日諾娃更“溫柔”。

    在去湼日諾娃的路上，領略到了俄羅斯鄉村令人震撼的美麗。一望無際的未開墾的處女地，綠草如波，開滿了五彩的鮮花。無邊的森林，公路在森林中穿行就像一條蜿蜒的小溪。途中停下車來觀景，原野上一股鮮花和植物特有的清香撲鼻而來。在這個季節裏，俄羅斯的鄉村幾乎處處如此，像一個天然的大花園。想起在國內時，每年3月份油菜花盛開的時候，許多城裏人專門趕到江西婺源、雲南等地看花，多不容易啊。俄羅斯在整個夏秋季節，鄉村原野裏遍佈各種顏色的鮮花，大自然把它的美麗傾泄而出，給人們留下的只有感嘆。

    我們到鄉村去，是為了拍攝一期關於“俄羅斯人口下降”的專題節目，據了解俄羅斯男性平均壽命只有59歲，在鄉村這種情況更加突出，這是造成俄羅斯人口連續下降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俄羅斯，男人壽命短的原因有多種，比較主流或者官方的説法，認為主要是生活方式不健康所導致。比如酗酒、吸毒等等。也有人認為是工作壓力太大，過於縱欲。不過我不太同意後一種看法，男性工作壓力大是全球性問題，日本和中國男人也是不堪重負，但並沒有出現壽命下降的問題。

    俄羅斯男人壽命短，肯定跟他們的生活方式有直接關係。比如酗酒。這種現象，我們不僅在莫斯科、聖彼得堡的街頭和地鐵裏多次看到，即使到了鄉村也比比皆是，令人觸目驚心。我們在湼日諾娃分別去了4個村子，在每一個村子裏，我們至少看到了一位東搖西晃的男人，遊蕩在村裏的小路上，一看就喝多了。我們去的時間是中午和午後，中國人很少在這個時候豪飲。這些酗酒的男人你走近他，會發現他決不是一兩頓酒喝多了，而是處於一種長時間的深度的酒精中毒之中。他們臉上的每一塊皮膚都佈滿了紅血絲，眼神呆滯，嘴唇耷拉著，衣著邋遢，連家人都已經懶得再管他們了。

    這些酗酒的男人非常樂於跟我們搭訕。在鎮長的辦公室門口，有位看上去有近70歲的醉漢握住我的手自我介紹，他是一位老布爾什維克，非常喜歡毛澤東，現在俄羅斯人已經沒有信仰了，所以沒有前途了，中國有信仰所以發展比俄羅斯好。一問才知道，這位醉漢原來就是這個鄉鎮子的領導，儘管一副醉態、目光游離，但還是握著我的手滔滔不絕。不過他對中國的印象起碼是30年前的事情了。

    在另外一個村子裏，遇到一名更加年輕的醉漢，大約五十歲左右，他原先是村子裏泥工手藝很好的工匠，每家的爐子都是他砌的。但他現在這個樣子，幹一天活兒要醉上一個星期，所以誰也不再找他幫忙了。這個醉漢很熱情地跟我説：我喜歡中國，我去過中國。村裏一些大媽大嬸圍著我們，説這個男人過去確實去過中國，他是見過世面的人。我問他去過中國什麼地方，他居然用中文回答：四川。再問他去四川幹什麼工作，他嗚哩哇啦也説不清楚，翻譯也翻不出來了。我問他，剛才我們和村民們一起在屋裏聊天，他為什麼不進來？他在一邊不吭聲，一位村裏的俄羅斯老太太説：“我們不讓他進去開會，他給我們村子丟臉，我們不要他了，請把他帶到中國去吧！”大家轟然大笑，但這位男人木然看著大家，好像對鄰居們的恥笑早已習以為常了。

    俄羅斯人豪飲景象真是無處不有。有天晚上我們在聖彼得堡目睹了一場盛大的酒宴，説盛大，是因為有好幾萬人同時豪飲！在聖彼得堡的6月20日，在白晝之夜有一個非常有名的“紅帆節”，有點像中國高中生畢業典禮，不過它是全彼得堡的高中畢業生匯集在一起，還有他們的家人和朋友，數以萬計的年輕人匯集在聖彼得堡著名的冬宮廣場上，匯集在湼瓦河畔。他們一面看流行歌手的演出、看焰火、看漂亮的紅帆船從湼瓦河上徐徐駛過，一面豪飲，幾乎人人手握酒瓶，沃特加、啤酒瓶滿街都是，很多年輕人都喝得醉熏熏的，包括一些女孩子。這些青少年絕大部分是剛剛高中畢業的孩子，從這些孩子身上，你可以看到他們父輩以酒相伴的生活影子。

    酗酒，成癮，潦倒，短命，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人生過程。這個過程在無數的俄羅斯男人身上重復著，成為了今天俄羅斯人口下降的一個重要原因。當年普京當總統時，曾經憤怒地在一次演講中説：“俄羅斯男人平均壽命居然活不到60歲，這是俄羅斯的恥辱！”

    有這種憤怒的不僅是普京，包括彼得大帝、列寧、斯大林、赫魯曉夫、戈爾巴喬夫……幾乎所有的領導人都對這個問題頭疼不已，但又無可奈何。

    歷屆俄羅斯政府，包括沙皇，都曾經想改變俄羅斯男人酗酒成性的傳統，甚至出臺過十分嚴厲的政策，但最後都流産了，酗酒現場反而越來越嚴重，男性的壽命在酒精的作用下越縮越短。我個人覺得，俄羅斯的酗酒問題，除了傳統因素之外，最根本的問題，還是貧困和對生活的無望，男人們不得不借助酒精逃避現實。我看到今天俄羅斯的農民和城市的普通人，儘管從普京時代開始生活已經有了明顯改善，但生活水平依然很低。在生活成本日益上漲的今天，他們的收入或者退休金，只能滿足糊口之需，這對他們的精神産生了極大的困擾。一個老工人、老集體農莊的農民，每月的退休金大約只有三四千盧布，折合人民幣八九百元。要知道，俄羅斯的物價比中國起碼要高五倍以上！所以，我們去俄羅斯農民家採訪，帶上一袋糖果，或者一盒中國茶葉，他們非常高興。

    在俄羅斯的農村，還有一個現象也比比皆是，那就是每個村子都是女多男少，差不多要佔3比1到4比1的樣子。有好幾個村子裏，只剩下三四位婦女，連男人都沒有了。這也是男性壽命短的一個例證。鄉鎮的管理、家裏的農活，基本都由女性擔負。我對俄羅斯女性的印象非常之好，她們不僅形象美麗，而且特別能吃苦耐勞，會干家務，照顧家庭，這也許都是從她們母輩身上遺傳下來的。

    我們去的4個村子，看到的絕大部分都是老年婦女，她們的丈夫大部分都去世了，兒女都到城市工作去了，家裏只剩下她們在操持著。其中一家的女主人叫安娜，67歲了，身體健碩。她結過兩次婚，兩位丈夫都去世了。她非常風趣地説：俄羅斯的男人太脆弱了，他們像抹布一樣，很快就用壞了。正説著，給我們開車的身材高大的司機尼古拉走了進來，安娜説：瞧，又來了一個！我們哄堂大笑。俄羅斯人很樂觀，即使生活再艱辛也消滅不了他們的幽默感。

    儘管這些俄羅斯農民家庭物質生活比較貧乏，家裏的擺設和用具也比較簡陋，但每個家庭都非常整潔，院子裏種滿鮮花，你可以感受到她們內心的陽光。她們同時還極其好客，甚至會燉上一鍋牛肉湯來招待我們，實在讓我們感動。

    在二戰的時候，湼日諾娃是淪陷區，被德軍佔領，戰後集體農莊時代人口一度興旺，但在蘇聯解體之後，人口就一直在下降，現在已經出現了有的村子被廢棄的現象。

    衷心祝福美麗的湼日諾娃，讓這裡的人們平安地一代代生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