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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松看日本]多元交織的二戰史觀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7年04月04日 21:40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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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岩松看日本

    CCTV.com消息(東方時空):

神風特工隊

靖國神社

    白岩松:我現在是在位於日本東京的靖國神社的大門外,我想不管對於我,還是對於其他的來到這裡的中國人來説,靖國神社一共有兩個,一個是在穿過這個大門外之後繼續向前走,進入到靖國神社裏頭,它有正殿,還有遊就館,以及其它的一些建築,包括園林構成的一個實體的靖國神社,但是相對於實體的靖國神社來説,對於中國人還有其他的一些亞洲國家的人來説,恐怕一個精神的靖國神社才是格外地讓人敏感。那麼這個精神的靖國神社也被學者們稱為靖國史觀,今天我們就一起去看看,透過實體的靖國神社的背後到底蘊藏著怎樣的一種歷史觀。

    靖國神社建在東京的千代田區九段,佔地十余萬平方米,1869年明治天皇為了紀念那些幫助他建立明治政府的戰死者創立了“東京招魂社”,十年後的1879年,正式更名為“靖國神社”。1978年10月17日,靖國神社舉行例行的秋季祭奠,被遠東軍事法庭判處死刑的14名甲級戰犯以及一千多名在二戰結束後被處決的乙級和丙級戰犯的所謂“英靈”,在這次祭奠中被放進了靖國神社並供奉起來。迄今為止已經有246萬多個在歷次戰爭中戰死的軍人被召為“英靈”供奉於此,其中80%以上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喪生的,他們的名字在這裡被精確到個人,這其中有中國人熟悉的侵華戰爭和太平洋戰爭的主要決策者之一東條英機;南京大屠殺主要罪犯松井石根等等。當年的戰爭罪犯在此被供奉,被參拜,這一事實,刺傷著中國,韓國等在二戰中遭受日本侵略和屠殺的亞洲各國人民的感情。

    白岩松:在即將進入靖國神社的正門之前,在它馬路的兩邊,有兩個日本陸海軍的大燈籠,也就是我們所習慣地稱之為所謂的紀念塔,那麼,在這兩個大燈籠的紀念塔的下方有16個浮雕的畫面,其中多面都與日本侵略中國的畫面是緊密相關的。今天為了更好地讓大家來看到在一個實體的靖國神社的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一種歷史觀,我們特別還請到了一位嘉賓,就是旅日的導演李纓,他剛剛拍攝完畢記錄電影《靖國神社》這就是李纓,你好。

    紀錄電影《靖國神社》導演 李纓:您好。

    白岩松:您好,我們一起去看一下,這面是陸軍,這面是海軍是吧?

    紀錄電影《靖國神社》導演 李纓:對,對,這面是海軍。

    1945年日本戰敗之前,靖國神社是直屬於國家的政府機構,歸陸海軍省管轄。在神社大門的兩邊豎立的這兩個陸軍和海軍的紀念碑,高十多米,也被稱作石燈籠紀念塔。在兩個塔座的四週嵌有十六面浮雕,上面描繪了甲午戰爭等歷次戰爭的場面,這其中相當一部分都和中國有關。

    紀錄電影《靖國神社》導演 李纓:這個是攻佔,這個是在明治33年,就是清國事變,就是日清戰爭的時候,我們説的甲午海戰之後,他們攻佔了中國這個天津,進入天津城的一個紀念性的畫面。

    我們注意到,這些浮雕的內容包括有:1894年日本聯合艦隊擊破清朝北洋水師;1933年日軍攻佔山海關;1937年日軍佔領天津城等。1945年日本戰敗後,為了掩飾其對軍國主義的紀念,這兩個紀念碑上的浮雕曾一度被靖國神社涂上了水泥,但在六年之後,這些浮雕又重新顯露了出來。

    白岩松:這個恐怕是很多的中國人到了這兒之後,看到這之後都會格外地氣憤的一個畫面。

    紀錄電影《靖國神社》導演 李纓:對,這個是1933年的時候,那個時候整個日本已經建立了偽滿洲國,就是當時的滿洲,然後他們進入,壓向中國內陸,就是壓向北京那邊,越過了長城,第一次踏上長城的上面的景象的這個紀念,所以他們説這是攻克長城的一個紀念,在長城上面的一個紀念。而且是歡呼勝利的一種表情。

    紀錄電影《靖國神社》導演 李纓:對,對。

    靖國神社對遊客全年免費開放,而這次對於我們中國媒體的採訪和拍攝,他們表現出的態度是謹慎的。今年二月份,《岩松看日本》攝製組就向靖國神社遞交了拍攝申請,並提出了採訪要求。在經過了近一個月的反復協商之後,三月初,靖國神社終於同意中國媒體進行有限度的兩小時拍攝,但拒絕接受採訪。在這有限的兩小時裏,我們希望用自己的眼睛能看清真正的靖國神社。

    白岩松:這個就是正式等於進入到靖國神社之後了,但是進這個大門之後,我們所有的攝製將受到非常嚴格的限制,就在這個大門的正前方,其實就是正殿,當很多人來參拜的時候就要進入正殿去參拜,這裡一共有246萬個靈位,其中在二戰的時候死亡的是210萬人,所佔的比率是非常非常之大的。當然,為了更好地去了解靖國神社的一些史觀,包括它的精神,靖國神社的一些特質,我們曾經也想採訪靖國神社的館長,提出一些問題,但是他説不接受採訪,但是在紙面上回答了我們一些問題,問題很多,但是其中兩個恐怕可能感觸特別深。我們的一個問題是究竟有多少人來參拜過靖國神社?他説這麼多年很難統計,但是去年一年來參拜靖國神社的人一共超過了500萬人。當我們有一個問題,年齡或者説是人員構成大致是什麼樣的時候,他的回答説不太好統計,但是有一點非常非常明確,近年來年輕人參拜的人數明確增多。

    如果靖國神社提供的數字是真實的,那麼參拜社人數,特別是年輕人的增加,是不是就意味日本右翼勢力的擴大和年輕化呢?

    年過八十的渡邊恒雄先生是日本第一大報《讀賣新聞》的總裁,他被稱為媒體將軍,從2005年開始,渡邊恒雄在《讀賣新聞》上明確提出反對首相參拜含有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並接受美國《紐約時報》的採訪,使自己的這種言論國際化。在接受中國媒體的專訪時,談話的內容就涉及日本對戰爭的反思。

    《讀賣新聞》主筆 渡邊恒雄:目前現在日本的國民,可以説知道戰爭或者是體驗過戰爭的人,已經是絕大部分都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人們多數,都是不知道戰爭的人們,並且對於當時的戰爭沒有任何責任的一代人們。他們對自己的父輩,對自己的祖輩,到底做了一些什麼事情,可以説完全不了解的。是誰發起的戰爭,誰是戰爭的犧牲者,這些事情也是都是不了解的。並且在學校的教科書裏面,比如説現代歷史,現代日本歷史,現代世界歷史裏面,都沒有做這方面很好的教育。

    其實,渡邊恒雄先生如此明確的亮出自己的觀點,是冒著一定風險的,近些年他曾經多次受到過日本的右翼勢力的威脅、恐嚇。

    《讀賣新聞》主筆 渡邊恒雄:我曾經收過這樣一種威脅信,你的周圍的警衛非常嚴,我們不能去殺你,但是你的孩子,在哪兒工作,每天怎麼樣去上班,我們都清楚。殺你的兒子。因為我今年已經80歲了,過去常説人生50年,就是説人的平均壽命是50歲,但是我反而活了80年。 所以説我的壽命已經是很長了。所以説右翼來刺我也沒有關係,因為我現在抱有用勇氣來説話。

    之後能為日中友好起到作用的話,我就非常滿意。

    其實,靖國神社是右翼分子最經常去的地方,攝製組拍攝的這一天,雖然靖國神社相對比較安靜,我們也沒有見到右翼分子的身影。但是,在有的日子裏,在這裡會看到另外一種熱鬧的景象,數十萬的右翼分子聚集到供奉著14名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並大肆進行各種右翼宣傳,宣揚軍國主義。這個時候,日本政要的言行舉止就更為各國所關注。

    按照日本神道的説法,靖國神社裏所有的靈魂都聚集在一把軍刀上,因此,參拜者只要來到這裡進行參拜,就等於參拜了包括14名甲級戰犯在內的所有的靈魂。而對這些戰犯的參拜,才是令亞洲人民最不能夠接受的。

    白岩松:進入靖國神社之後,在它的最右手就有一個遊就館。從某種角度來説,它帶有一種展覽館的色彩,但是它展覽的恐怕是跟戰爭有關的各種各樣的物件,包括一些片子等等。這是一個老的遊就館,在旁邊我們看到一個透明玻璃的是一個擴建了之後的遊就館,這是在新千年之後開放的。顯然,遊就館不但沒有縮小,還由於各種財力所導致的因素,他擁有了能量,可以進一步地來擴建。遊就館這幾個字,“遊就”這兩字可能大家不是特別特別地了解,它是什麼意思呢?

    紀錄電影《靖國神社》導演 李纓:這個名字就來自中國的古典,就是《荀子》。《荀子》裏面的一句話,就是“君子遊必就是”,所以它這個遊就館,就是你要出遊的話,你要像一些有德行的人物去學習他們的規範,學習他們的品行,也就是説這裡面説他們是一個在戰爭當中是如何為國捐軀,如何忠君愛國的一個典範的展示的博物館,它是軍事博物館,但是更重要的它是,就是説是在戰爭當中他們是一什麼樣的精神去從事這個戰爭的,是那麼展示的過程。當成一個榜樣。

    紀錄電影《靖國神社》導演 李纓:對,那是。

    白岩松:那麼,由於靖國神社的規定,我們是無法讓攝像機進入遊就館的,但是我們會一起進去看一下,出來的時候,再把我們看到説給您聽,看看這裡究竟存在著什麼樣的榜樣。

    由於靖國神社不同意拍攝遊就館裏面的內容,所以,我們只能借用李纓幾年前拍攝的畫面,為您展示遊就館的真實面孔。遊就館是一座佔地近一萬平方米的兩層建築,展示的內容分別為戰爭歷史介紹,戰爭兵器,日本士兵的遺書,遺物,照片以及宣傳侵略戰爭的影視作品。它是一個戰爭博物館,更是日本宣傳所謂聖戰的地方。

    天皇照片、參觀人群:為了那些魂消戰場的戰友,日本假如仍在迷路,那就要聲明大東亞戰爭就是日本人的自衛戰爭。

    在遊就館內循環播放的兩部錄像片中。他們把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戰爭稱之為“支那事變”,把日本發動的太平洋戰爭,稱之為自衛戰爭。歷史在這裡被完全扭曲著展示了出來。

    白岩松:出來了,可能是心情決定的原因,不想在裏頭待的時間太長,你要問我此時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情,我覺得用生氣或者憤怒這樣的字眼並不能準確地概括,或許用荒唐這樣的字眼來概括地話,相對來説比較準確,因為面對歷史,如果有一定差距的話還有辯論的可能,但是如果差距太大,甚至變成黑白之間的問題的時候,可能你的感受就變成了一種荒唐。

    我們看到,在遊就館裏參觀的那些日本人,面對這樣的展覽,臉上的表情似乎都很平靜。當然也有一些日本人面對這種靖國史觀,發出了不同的聲音。日本著名的政治評論家,第二大報《朝日新聞》的主筆若宮啟文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一向反對日本首相參拜靖國神社。2006年5月,他還在《朝日新聞》上發表了一封寫給日本前首相小泉純一郎的公開信,勸導小泉不要以首相的身份進行參拜。《岩松看日本》攝製組在對若宮啟文進行採訪的過程中,他這樣評價了以遊就館為代表的靖國史觀。

    《朝日新聞》 論説主幹 若宮啟文:當然我也去過?就館,去過三次。但是我覺得現在?就館或者靖國神社所擺設的主題,已經和日本大多數人的想法是不吻合的。靖國神社在戰爭中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所以説他作為一個神社,如果同時有對自己參與戰爭的自戒心情或者反省的心情可能還有一定的意義。所以説,現在我看到那些情況總是覺得不好意思、沒有臉面,這種心情。

    無論是若宮啟文還是渡邊恒雄先生,他們的聲音代表了日本社會中一部分理性的聲音,但否認侵略,甚至頌揚侵略的聲音,有時比理性的聲音要大得多。同樣,日本政府面對二戰,面對日本軍國主義對中國及亞洲其他國家所進行的侵略行為所表達出來的態度,還是不能讓其他國家滿意的。面對這段歷史,在日本存在著複雜而多元的態度。

    白岩松:在我結束了今天這個採訪,即將走出靖國神社大門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就在靖國神社大門的正對面,就是東京理科大學這樣的六個大字,其中一個理字深深地觸動了我,任何的一種歷史觀應該講理、有道理,要有理性,因為我們所有人應該信奉一句話“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白岩松:我現在是在日本的立命館大學,在我的身後有一座來自中國的孟子像,這是中國國務院新聞辦送給立命館大學的。為什麼這尊孟子像可以矗立在這所大學當中呢?原來立命館大學的“立命”二字就來自於孟子修身與立命的思想。

    那麼,對於立命館大學來説,它的立命之本又是什麼呢?在它的教學理念當中有五個字“和平與民主”。為什麼會把和平擺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呢?或許,我們該從接下來會看到的立命館大學所獨特擁有的一個和平紀念館來説起。

    位於京都市的立命館大學,是日本的一所著名高等學府,每年報考人數超過十萬,在全日本的影響力僅次於早稻田大學。二戰期間,立命館大學也曾經把數千名學生送上戰場。而戰後,立命館大學決議不再允許棄筆持槍的行為,並把“和平與民主”定為教學理念。1992年,立命館大學開設了國際和平博物館,這也是世界上第一家由大學開辦的和平博物館。在展館內我們看到了與靖國神社遊就館完全不同的展覽。這裡有侵華日軍進行細菌戰,毒氣戰的照片,有強徵慰安婦的資料。有七三一部隊進行活人實驗的介紹。而這些在遊就館裏是只字不提的。日本右翼想極力掩蓋的一些事實,在這裡被毫無遮掩的赤裸裸的展示了出來。

    白岩松:這是士兵對其他的人加害的這種行為,尤其我們看到,在日軍佔領南京之後,就在長江邊上,大家可以看到,死難者這樣的一幅照片,這是在俘虜營裏頭被俘虜的其他國家的戰俘瘦成什麼樣子啊,在這邊是他的轟炸,住民虐殺,這是南京,大家又可以看到,這是一幅南京大屠殺的照片。然後這一塊也有,在等待著慰安婦提供所謂服務的這樣的日本士兵這樣的照片,然後這邊還有慰安婦的場所,也是在中國的戰區裏頭。我想看完這些圖片,你能感覺在立命館大學的和平紀念館裏頭看到很多這種史料。

    白岩松:前兩天我也去了靖國神社進行採訪,進了遊就館,在遊就館我是很難看到南京屠殺的照片,細菌戰的照片或者説虐囚的照片等等,我不知道館長先生怎麼看遊就館的那樣對歷史的一種態度?

    立命館大學國際和平博物館 館長 安齋育郎:那個遊就館,就是靖國神社遊就館,它是一個軍事展示博物館,它的立場和看法跟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

    立命館大學國際和平博物館 館長 安齋育郎: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日本國家沒有這樣一個客觀能看待戰爭的這麼一個博物館,靖國神社它是一個軍事的,是站在一個發動戰爭的這麼一個立場來建立一個博物館,它一年有600多萬人都參觀了,可是參觀的人們都是從一個視點,不是從客觀的角度能夠看到展覽的這些東西吧,這個是我的最大的遺憾,國家應該建立一個像我們這樣的一個,就是能夠展示加害、受害,讓大家都可以看到真正的事實的這麼一個博物館。

    在這個國際和平博物館裏,對於日本在二戰中的回顧,大致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我們在日本很少能夠見到的對戰爭罪惡的展示,另一部分也展出了在這次侵略戰爭中日本人民所付出的代價。

    立命館大學國際和平博物館 解説負責人:今天是3月10號。

    白岩松:是。

    立命館大學國際和平博物館 解説負責人:1945年3月10號是東京的大空襲的那一天。

    這個是非常非常大的空襲,它犧牲的人數是將近10萬人。這個是投下炸彈的數目,這個數目非常多。因為炸彈引起的火災,到處都是火災,婦女們為了滅火,燒死了很多人。後來呢,因為那個火太大,根本就毫無辦法,所以大家都跑了。

    白岩松:前面我們也看到了很多,比如説日本作為當時侵略其他的國家,給其他的國家帶來很多很多的災害,不管是這種轟炸、細菌戰、慰安婦、虐囚等等等等,那麼到後來演變成了其實日本也開始成為戰爭的受害者,這可能也是他必須去反思的地方。

    白岩松:我想問一下,先生今年的歲數是多少?

    立命館大學國際和平博物館 解説負責人:我今年78歲。

    白岩松:那那年東京轟炸的時候和整個戰爭的記憶,在他的頭腦中還是很清楚的,對嗎?

    立命館大學國際和平博物館 解説負責人:這個記憶非常強烈。因為我年輕的時候經歷的這個,是在我終生的經歷中是不能忘記的,非常殘酷一個經歷,因此現在我們換取了和平,我覺得這是可以説是必須用生命來保護的一個,有這麼個代價的和平。

    在國際和平博物館裏雖然有對二戰歷史客觀,真實的反映,但是令我們感到遺憾的是,在我們拍攝的兩個小時裏,來這裡參觀的人數還不到十名。國際和平博物館自己也做過一個統計,從1992年建館至今,全國有3000多所大中小學校,曾經組織學生來這裡參觀,累計參觀人數大約為53萬人,猛一聽這個數字似乎很多,但是跟靖國神社一年就有5,600萬的參觀人數相比,15年53萬人,平均一年只有三萬多名參觀者,這個數字確實很少,但它的存在表明了一種理性聲音的存在。

    白岩松:從館長的角度來説,特別希望能起到什麼樣的作用,參觀結束了之後,人們應該帶著什麼樣的想法走?

    立命館大學國際和平博物館 館長 安齋育郎:我們認為最重要的是通過參觀這個紀念館,最重要的就是讓大家能夠認識到,那個日本不僅是加害者,又是受害者,就是感受這兩個方面,因為日本在亞洲,太平洋地區已經犧牲了很多國家的幾千萬人的生命,可是日本本身又是受害者,國內的人們也有很多很多人犧牲了。正好,今天3月10號,是東京大空襲的日子,因此我們就是讓觀眾、參觀者們認識到這兩個方面。

    白岩松:在我們即將離開這個紀念館的時候,突然看到在身後的這個墻壁上有個大型的壁畫,這個形象也許不是我們熟悉的,但是這個作者卻是我們非常熟悉的,就是創作了《鐵臂阿童木》的作者手?治蟲,這個壁畫的名字叫做《火的鳥》,但是我突然奇怪地發現,它不是一幅,在對面還有一幅,一共是兩幅《火的鳥》這樣的壁畫。為什麼是這樣的設計呢?哦,看了剛才的介紹我才突然知道,這一幅代表的是過去,也就是戰爭所留給人們的苦難,而在前方呢是每個人希望的那種將來,就是擁有和平的。那麼設計者設計兩幅壁畫,就是希望參觀者能夠坐在過去與未來的中間來思考,我們究竟向哪個方向走。

    從京都南下500多公里就到了位於日本九州南部的鹿兒島。這是一個相對偏僻的臨海小城,越過大海再往南,就是日本的軍事基地沖繩島。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後期,日本就在這裡組建了神風特攻隊,對美軍進行大規模的自殺式攻擊。現如今,在鹿兒島建起了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當前日本國內紛繁複雜的二戰史觀,在這裡展現出了既不同於靖國神社,也不同於國際和平博物館的另一張面孔。

    白岩松:雖然離開了靖國神社但是可能很多人都會記起在“遊就館”的門口還有一個“神風特攻隊的隊員的雕像”而在“遊就館”的裏頭也有一架相關的飛機,顯然靖國神社是把“神風特攻隊”當成了一種精神的象徵,試圖在為軍國主義招魂。我現在是來到了日本南端的鹿兒島,在這兒有一個神風特攻隊的和平會館,在這兒又用怎樣的筆調在講述著那段歷史呢?我們一起去看一下。

    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 講解員:這是真正的實物,這是戰爭的時候實際使用的,在日本現在保留下來的只有這一駕飛機。一般用自己的飛機去攻擊對方的飛機,一般都會死的,但是他去了兩次,他都沒有死。

    1944年,即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的前一年,戰爭局勢對日本愈加不利,特別是在太平洋海戰的戰場上,日軍更是連連受挫,節節敗退。為了阻止美軍在海上的進攻,當年十月,日本組建了8個神風特攻隊,共有神風特攻飛機9000余架,招募成千上萬的日本青年成為神風特攻隊隊員,他們採用飛機直接撞擊美軍飛機,軍艦的自殺式攻擊,用這種瘋狂而絕望的戰斗方式企圖阻擋盟軍的進攻,為日本天皇效忠。

    60多年過去了,當年神風特攻隊的飛機被擺放在了和平會館內最顯眼的位置,櫥窗內展出的是1036名神風隊員的遺書、軍刀以及4000多幅當時的照片,閱讀其中的説明性文字,我們發現,這裡面更多的是對特攻隊員年輕生命的惋惜和追憶,甚至多少還透露出了一種歌頌與讚揚。

    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 講解員:這個少年他是17歲零兩個月。上面兩個人是17歲和四個月都是死的人,他是17歲九個月,他是19歲。他們在部隊裏面有一個小名叫做“開朗部隊”,這個照片是當時的一個新聞記者看到這些少年都在嘻嘻哈哈大笑,在開玩笑,所以他就把這個照片拍下來了,然後問他,你們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發?他説我們明天出發。

    白岩松:可他還是個孩子。

    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 講解員:高中二年級。當時新聞記者聽説他們明天就要出發,所以把這個照片拍下來了,但是他們這幾個人的笑臉是明天要死的人的笑臉。所以他們總是這樣笑,特別開朗,所以當時的基地給他們起外號叫做“開朗”,或者叫做“活寶”部隊。

    白岩松:但是越看到他們笑,越覺得明天是殘酷的,是誰推著這個孩子非要去走,這不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嗎?

    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 講解員:是這樣的。

    白岩松:和靖國神社一樣,我們來到這裡也希望採訪這個會館的負責人,但是得到的依然是書面的回答,我特別關注的依然是參觀的人數,大家可以看一下,在2001年的時候參觀的人數是71萬人,在2003年的時候是65萬,在2005年的時候是61萬人。所以他説是比較穩定的每年參觀人數在60萬人至70萬人之間。至於參觀者人數的構成,最開初的時候是年歲大一點的參觀者會比較多一些,但是現在年輕人明顯增加,尤其是中小學生和高校的學生,每年大約有500所學校的4萬人到5萬人前來參觀,這是會館方面給我們提供的數字。

    我們進行採訪的這一天,鹿兒島一直下著小雨,但是來參觀的遊客依然是川流不息。其中大部分都是60歲以上的老年人,他們大多會聚集在神風特攻隊隊員寫給母親或妻子的遺書前唏噓不已。

    白岩松:他自己怎麼看待這些文物?

    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 講解員:我是想讓更多的人能夠參觀會館,然後認識到絕對不能夠再一次發起這樣殘酷的悲慘戰爭,如果有人到這兒來參觀以後,覺得還想再發起戰爭,我認為他是神經病。

    會館的負責人不願接受採訪,只有這位講解員一直在向我們介紹每一件展品背後的故事。從他説話的語氣中,我們能夠感受到他對神風特攻隊隊員滿含同情和遺憾的感情。

    白岩松:擔不擔心現在年輕人會想,這些人很值得尊敬,他們很為他們驕傲,很感謝他們。

    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 講解員:不會這樣想,他們是認為,不能活著回來的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能再重復的。

    白岩松:我特別想知道,很多到展覽館的母親會是什麼樣的心態,有沒有交流過?

    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 講解員:來到這裡的母親他們總是想説,自己的孩子如何處在這樣的狀況下應該怎麼辦,所以絕對不能把自己的孩子放在這裡的環境當中,絕對不能再次發起戰爭,並且他們説很能想象到當時母親的心情。

    到這兒來參觀,感覺到戰爭是一個好事,這樣的人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

    白岩松:比如説孩子,像小學生,中學生,大學生,到這兒參觀以後,是否他們的老師也會給他們講,除了這些展覽館能看到的,也會格外地跟他們講和平和戰爭不應該再有這樣的內容。

    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 講解員:一些學生到這兒來以後,他們可以説是都是認識到了,絕對不能再第二次發起戰爭,並且他們把自己的感想寫下來,留下來,老師在參觀的時候他是關注學生有什麼感受,回到學校上課的時候,會對學生介紹和平的重要性,然後是戰爭的悲慘性,不應該再第二次發生戰爭。

    白岩松:會館裏頭留下的留言本,各種各樣的語言可能都有,我們能看到的類似像感謝,還有痛、淚,這樣的字眼兒,當然也有世界和平祈禱。所以,在這留言本裏能感受到各種各樣的感觸都會有,從感謝一直到對和平的一種期待。

    攝製組在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拍攝的這一天,日本當地三家媒體都不約而同的派出了記者對中國媒體進行全程跟蹤拍攝,

    白岩松:在我們今天採訪會館的過程中你也看到,日本有三家的電視臺都在跟著我們採訪,或許他們也意識到,中國人會怎樣看待這樣的一個會館呢?會有什麼樣的感觸呢?可能一會兒出門我會説。

    記者:能讓他們介紹一下他們都是哪些電視臺的記者?

    1:鹿兒島讀賣電視臺。

    2:鹿兒島放送。

    3:南日本放送。

    日本的這三家電視臺對中國媒體的採訪拍攝非常關注。平均每家電視臺都對白岩松提出了3到5個問題。而問得最多的就是面對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這樣的紀念館,中國媒體會做出什麼樣的判斷。

    日方記者:請你先介紹一下,你們這一次來採訪特攻和平會館的目的?

    白岩松:因為我們很想知道,在日本在面對歷史的時候,都有什麼樣的面孔,我想靖國神社是一張面孔,可能去“立命館”大學的和平的博物館也是一張面孔,可能來到鹿兒島今天這樣的一個和平會館也是一張面孔,可能把這些面孔都拼接起來的時候,才是一張最真實的日本面孔,所以我們多方面地看一看。

    日方記者:您今天看到的感想怎麼樣?

    白岩松:我覺得既有一些理解,更多的可能會有一些遺憾,説的遺憾就是,在這裡我看得到情感,但是我看不到一種更理性的思考,需要靠參觀者自己最後去得出一種理解,那麼他就有可能走向不同的道路。還有一個遺憾是沒有人告訴我們,這些年輕人為什麼,背後是一種什麼樣的原因讓他們成為武器的一部分。我覺得恐怕還應該有遺憾,就是説我們注意到這些年輕的生命的離去,當然是一種悲劇,但是當他們出發的時候,也會導致別的生命的離開,別的生命的背後,同樣有母親和家庭。

    從靖國神社到立命館大學的國際和平博物館,再到鹿兒島的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對於二戰的歷史,以及日本在戰爭中所扮演的角色,我們聽到了各種不同的聲音,也看到了三種完全不同的面孔。

    白岩松:到底哪一張臉是更真實的代表日本的表情?還是都糾纏在一起才是最真實的代表了日本面對歷史的一種表情?

    《朝日新聞》論説主幹 若宮啟文:我覺得還是各種看法都是混合的一個狀態,當然遊就館是一種比較極端的象徵。如果只看靖國神社的話,很多遺屬都來參拜,我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遊就館確實是有點極端。同時日本還存在其它的歷史觀,像一些非常有良好的展示這樣的設施,這樣的看法也是有的,所以説都是混合在一起的。我在這裡發表的一本書裏曾經這樣寫過,我説,日本戰後的歷史60年是一個對戰爭的反省,在對戰爭反省的基礎上,在新的憲法的引導下,和周邊的亞洲各國保持友好關係,這樣的一個60年。但是同時也是怎麼樣來維持日本民族的自豪感,在這兩者之間進行拼搏掙扎的60年。

    我們在採訪中也可以感受到,現在日本存在著多元化的二戰史觀。首先,確實有不少人持有靖國史觀,但並不能由此判斷説它代表了日本絕大多數人的態度,只不過這些人的聲音比較尖利,刺耳而已。而像立命館大學的國際和平博物館那樣,能夠客觀而公正面對歷史的人,確實不佔多數,並且在當前的日本社會中,他們如果明確而堅定的亮出自己的觀點,還是需要具有承受壓力的勇氣。當然,更多的人對於那段歷史的認識還是含混不清的,他們願意承認戰爭帶來的苦難,但是卻有意或無意的回避了當年日本軍國主義發動戰爭的罪惡。在這種複雜的感受中,我們走出了神風特攻隊和平會館。

    白岩松:走出這個會館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呢?這裡頭有情感,但是沒有懺悔,有自己的生命,卻沒有別人的生命,如果走出來的時候會感慨年輕的生命卻被戰爭驅使,然後使普通的家庭面臨災難,因此為和平祈禱希望永遠不再有戰爭那是好的。但是如果如同講解員聲情並茂地解説放大了濃濃的情感,讓人們停止了思考,甚至模糊了歷史的對錯的話,他恐怕就是一個罪過了,當走出這個會館的時候看到,就在門口有一個為和平祈禱的鐘,不知道有多少人走出這個會館的時候會願意敲響這個鐘,尤其重要的是在心裏敲響,如果沒人的話,今天我們來了,之後奔向下一站。

責編:趙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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