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南方週末
“全球已經有2500萬人死於艾滋病!”
作為中國艾滋病高發區的最早發現者之一,68歲的桂希恩醫生已與艾滋病默默進行了6年的鬥爭。
他不太關心外界的評價,他只是埋頭工作,甚至會抱怨記者在浪費他的時間。
2004年,桂希恩獲得了艾滋病預防國際獎“貝利—馬丁”獎。當年還被央視評為“2004感動中國十大年度人物”之一。今年11月,《時代》週刊又將他評為“醫療英雄”。
外界評價説,桂希恩最勇敢之處在於他總是在不懈追求真實、真相並身體力行。從事民間防艾工作的高耀潔評價他“ 最大的優點是不説瞎話。”不過,在他自己眼中,他只是個普通醫生。
“我有責任去弄清真相”
1999年,艾滋病在中國還難以涉足。那年6月,桂希恩在天津參加一個全國會議,一位河南醫生告訴他?上蔡縣文樓村許多人染怪病相繼死亡。會議結束後,桂希恩就去了文樓村。
調查的結果令他震驚——他帶了11個管子,抽了11個血樣,竟然有10個HIV呈陽性。他決定向當地有關部門報告,建議儘快採取緊急措施。
當年中秋,桂希恩帶學生不顧阻撓再赴文樓,抽了140多個血樣。結果讓他更震驚——“超過一半的標本是陽性的!”
1999年10月,他將調查結果提交當地政府。10月底,他又向當時的李嵐清副總理寄交了調查報告。不久,上級就派工作組進駐艾滋病高發區。
多年後,當記者問他當時為什麼執意再去調查,桂希恩只是淡淡的一句:“良心會責備我的。遇到這種情況還不過問,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合格的醫生。哪怕冒一點風險,我有責任去弄清真相。”
問題不能繞得過去
在傳染病領域,桂希恩工作了40多年,他認為“如果有什麼經驗的話,就是常到農村去。”
和很多城裏醫生等著病人找上門來不同,他養成了每年下鄉的習慣——去藏民所在的牧區,收穫的是厚厚一捆行醫筆記上,記錄下了烏孜桿菌、絳蟲病等一個個名詞;去鼠疫頻發的邊遠農村,去自己發現並解決難題。
這些年,最讓他憂心的還是艾滋病問題。他自費近20次奔赴各地為500多名艾滋病高危人群做檢測,發現儘管血液傳播得到了控制和重視,但是吸毒傳播正在蔓延。
去年6月,面對親自上門的溫家寶總理,他報告了在一些地方,吸毒的人中有85%感染了艾滋病。在艾滋病高發區假藥猖獗。中國的艾滋病防治形勢嚴峻。
最近距離關懷艾滋病人
桂希恩醫生以前有個習慣,給艾滋病人抽血不帶手套。“我該受批評,這習慣不好。這麼做只是希望讓病人感覺平等。”桂希恩總是喜歡站在離艾滋病人最近的地方,這不僅需要勇氣,也需要高貴的情操。
他的病人朋友中曾有一個是小偷。兩年前,他感染艾滋病被送到桂希恩處治療。他每兩月來一次,每次看病都是桂希恩替他埋單。
“他不僅給我藥,給我衣服,還給壓歲錢。”這個艾滋病人是個內蒙古的孤兒,“以前也有人對我好,但都有目的,叫我幹這個偷那個,桂醫生對我好,就是成心幫我。”
今年7月,這個孤兒被砍傷,渾身是血躺在街上。醫生不敢靠近,警察也不知該怎麼辦,最後是桂希恩把病人送到醫院,還結了賬。
這兩年,桂希恩一直致力於做艾滋病母嬰阻斷的治療和研究。他估計,中國母嬰傳播率大約5%“吸毒、性亂短時間不易解決,容易見效的是婦女和孩子的艾滋病預防。”
他的電腦中存下來一些小艾滋病人的照片,其中已大多不在人世。看著,看著,桂希恩不時會發出一聲聲嘆息。
醫院裏的長椅上,坐著個6歲的小男孩,他父母都在新疆打工,母親生他的時候大出血,他因此感染了艾滋病毒,現在母親已經去世。
小男孩呆呆地坐著,眼睛沒有神采。桂希恩拿出足球給他,小男孩沒有反應。他又變戲法般掏出一盒水彩筆和圖畫書,小男孩伸手來接受了,擠出一絲笑容,年近七旬的桂希恩立刻像個孩子似的笑了。
“我永遠記住這些教訓”
桂希恩醫生對問題熱愛並且執著,即使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問題,他同樣敢於正視。
記者採訪他時,關於他的事跡幾乎都是“逼問”出的,桂希恩惟一主動透露的恰恰是他多年前的錯誤。
當時湖北6家醫院都把一種病當成“黑熱病”處理,桂希恩為此給一個醫學雜誌寫了當地黑熱病防治現狀。但不久後這些病人大多死亡,桂希恩費盡週折發現此前的判斷錯誤,就立即給那家雜誌寫信更正錯誤,但是雜誌沒刊登他的信。這讓桂希恩遺憾至今。
桂希恩引用美國一個著名的肝移植專家的話來告誡自己——“許多醫生能把往日不愉快的記憶一筆勾銷,我做不到這一點,我永遠記住這些教訓。”
責編:何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