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過得快樂,活個七年八年也就夠了。不過,醫學這麼發達,何大一先生等科學家,在研究艾滋病藥品,我還是有希望的。
我如果真的死於AIDS,我要很完美地過完自己剩下的日子。不知道能否做到。
我死前,一定要穿一套漂亮的衣服,做一個髮型,化上濃粧,站在WHO(世界衛生組織)或者別的工作室裏,向全世界的人大聲宣佈:
活著美麗,死時,也美麗。女孩子哪個不愛美啊
希望有一天,你們看到的不是我的背影
善待艾滋病人只會得到尊敬,而不會蒙羞……”
南方人物週刊消息:朱力亞,中國艾滋病群體中,目前惟一有勇氣公開自己病情的在校女大學生。一年前的4月,這個活潑快樂、有著優異成績的大學外語系二年級學生、正在品嘗愛情的22歲的西安姑娘,被HIV病毒迅速地推向了她生命的深淵。
正值春天,油菜花開得艷黃,桃花和梨花在枝頭炫耀華麗的生命,河邊的牛在安靜地吃草,湖北北部的一個縣城的一切,都讓人感覺到世界的美好和安靜。在此避世的朱力亞,卻和這個世界,漸行漸遠。
2005年4月5日,清明節。
在一個遍佈200多個名人的地方,到處是震耳欲聾的鞭炮和燃燒紙錢的煙霧。來自北京和廣州以及其他地方的這裡的子孫們,穿著制服、在警察的警笛聲中來到高大的陵墓前,祭奠死去的人們。朱力亞默默地看著他們,説:其實,偉大者和平凡者死去並沒有什麼兩樣:得到同樣的紙錢,得到同樣的祭奠。
“當然,我也可以成為一個英雄,儘管我的敵人只有一個,艾滋病。”她微笑著説。一陣風將紙錢燃燒的煙霧吹過來,把朱力亞淹沒在裏面,煙霧嗆得女孩眼神有些迷離。
這一天,距朱力亞發現自己感染艾滋病毒366天。幾個月前,她逃離遍佈同學和朋友的城市,逃離大學外語系青春飛揚的教室,來到這個偏僻的小城。
2004年4月4日,朱力亞,在她的外籍男朋友離開當地回國治療艾滋病不到48小時後,被外籍男友所留學的大學外事機構找到,證實了朱就是這位留學生的中國女友。在自己大學老師的勸説下,朱到當地的疾病控制中心進行艾滋病檢查。正式確認她通過和男友的性關係,攜帶HIV病毒。
她的世界立即變成混沌的、黑暗的世界。
就在她被證實感染病毒的前後,在長江邊的這座城市的幾所大學裏,幾個女生的命運與朱力亞相同。不同的是,那幾個花季女孩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沒有人能夠聯絡到她們。而朱,走了一條和她們完全不同的道路。
“好累,活得好累,累到骨子裏了。”朱力亞感到對人生深深的絕望,“我覺得被這個社會拋棄了。我能否通過努力,找到死亡前的真正的自我?”
朱力亞,是中國艾滋病群體中,惟一有勇氣公開自己病情的在校女大學生。
出身貧寒的姑娘
1982年9月,一個女嬰誕生在西安一個極其普通的家庭。父親不認識幾個字,從事當時非常吃香的司機職業,母親是一個高中畢業生。這個孩子的到來,讓這對自由戀愛的夫妻充滿了歡樂。從小,朱就是這個家庭的寶貝。
這個家族很龐大,朱的爺爺有4個弟兄,5個兒子。爺爺奶奶喜歡比較聽話的小孩,就不喜歡她的爸爸,因此她的爸爸失去了讀書的機會。爺爺奶奶僅僅讓他在家裏勞動。
父親和母親自由戀愛了。爸爸會開車。雖然沒文憑,但是開車也算個不差的工作。這個婚姻遭到了朱的外公強烈的反對。
“我覺得我媽媽很偉大,他們自由戀愛,在一起了,日子雖然不寬裕,但還是很幸福。然後我出生,我兩歲的時候,媽媽下崗了。”
似乎是遺傳,朱繼承了母親對愛情執著純粹的追求,她認為自己的病情和自己的愛情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朱的媽媽今年45歲了,丈夫比她大3歲。沒有工作,要生存,他們就決定到附近農村買農田種地,媽媽自學農業技術,種菜。冬天就搞大棚溫室。由於父親大字不識幾個,他只能幹體力活。
這對夫妻將希望寄託在女兒身上,他們把女兒送到當地比較好的學校,和一些家庭背景很好的小孩一起上學。“我自尊心特別強,雖然家裏條件差,但是在別人面前很高傲的樣子,不讓別人看不起。”朱回憶説。甚至現在朱在給父母打電話的時候,儘管是長途電話,儘管每一句彙報的話語都是謊言,但是朱眉眼間對父母的愛意,真誠而自然,幾乎讓人感覺她仍然沒有長大。
事實證明,這個女兒給了父母安慰和自豪。初中畢業的時候,這個18歲的姑娘考取了湖北荊州的一所中專,學習外語。
讓老師和同學驚訝的是,這個長得不是很漂亮,個性卻極其強的女生,用2年的時間學完了3年的課程。在這所中專,每年只有3個保送大學的名額,朱就成功地申請了一個,成為這個學校一個沒有畢業就被送到大學讀書的學生。
2002年,在選取大學的時候,朱力亞看中了學校名字前面有“中國”字樣的大學。“我總以為,以中國開頭的大學是最厲害的。”她戲謔自己當年的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