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假報的婦女在叫賣 |
記者在將近一個月的調查中發現,“槍殺”劉德華的小報商販是一個嚴密的組織。他們會自上而下物色發展可靠賣報成員,但是賣報者很少知道“上家”是誰,因為一個月三四千元的收入,所以小報工作者們即使被拘留,也依然頂風作案,一進貨就是5000份,發展“學徒”只相信老鄉和親信……
幾乎人手一份,北京站“槍殺”劉德華尤為最
地鐵來回好幾趟,沒見小報蹤跡
10月12日清晨,四惠東站,地鐵像往常一樣,擠滿了趕著上班的人們。這天,記者也成了他們中的一員,不過目的是希望能碰見那個傳説中的吆喝地鐵小報的“東北口音男子”。但一直坐到蘋果園站,又來回兩趟,沒一點收穫。接下來換線路,從建國門坐環線,轉了好幾圈,小報依然沒影兒……
傍晚,下班的人流開始涌動,王府井站一位民警説:“我每天在這兒值班,現在小報都少了。因為整天坐地鐵的人,一般不看,知道那是假的,什麼王菲跳樓啊,劉德華死啦的。多半兒是剛來北京的外地人容易上當,一聽,好傢伙!怎麼這麼大新聞,趕快買一份!我建議你們還是到外地人比較集中的地方看看,像北京站、前門、軍事博物館,應該會有。”
乘客幾乎人手一份,小報潛入北京站
旅客在看假報 |
這裡一共有兩組報販,一組全為男性,以一個身穿黑色皮夾克的中年男人為首;另一組是一名中年婦女。他們穿梭于北京站四個候車廳內,每隔一段時間就來叫賣一次,以不同車次為標準,比如坐這趟車的人買得差不多了,等他們離站後,報販再繼續吆喝給候車室新來的“顧客”。
第一個賣報者出現,不透口風很警惕在二樓第二候車室沒等幾分鐘,一個身穿黑色皮夾克的中年男人就出現了,開始叫賣:“劉德華被槍殺了啊!”記者買了一份,假裝成學生,跟他聊天。表示看他報紙賣得很好,想在學校附近也賣,問從哪進的貨。但“皮夾克男人”很警惕,眼睛自上而下打量著。他也不顧忌就在身邊剛剛買了報紙的乘客,張嘴就説:“你們賣不出去,這是假的!學生哪會信這個!劉德華沒有死,這種報紙只能在這兒賣。”
記者還是想套出“進貨源”,又問,但他眼神裏透出的信息已是沒有絲毫商量餘地,不屑地搖頭。“那不可能。你們從我這進。按照每份3毛錢的價格,但一次最少拿500份。這不多,我一次都取2000份呢,每天賣200份……”隨後他就緘口不言了。
賣報婦女揭開“組織”內幕,一月能掙三四千
“小報組織”自上而下,主動物色發展“成員”
10月19日,記者再次來到北京站,在候車廳等了20分鐘,一位身著灰色條紋西服、扎辮子、中等個子的中年婦女就出現了。她手裏拿著一沓小報,衝著乘客開始叫賣:“看報,看報,看劉德華被槍殺了啊!”記者買了一份,1元錢,比地鐵裏便宜1元。也找機會跟她搭訕。近距離地看這個人,30來歲,但與一般賣報婦女不同的是,她畫了眉毛,穿的女士西服質地也還不差,如果拋開她手裏的報紙,忽略可能因為睡眠不足或勞累而顯得灰暗的臉,你把她想象成一位家庭殷實的婦女完全沒有問題。
可能是一直走著叫賣的緣故,她累了,坐在椅子上休息,開始一個勁兒地捶腰。見記者沒什麼敵意,加上旁邊也有好幾位中年婦女一起閒聊,她放鬆了戒心。當説到怎麼幹起賣“不正規”小報的營生來時,她透露:“我原來其實是在火車站這兒賣正規報紙的,像《京華時報》、《華夏時報》什麼的,但是不掙錢啊,孩子還上學呢,家得養活。後來,有一個老闆找到我,問我願不願意賣這種報紙,説批發拿便宜,可以賣1元錢一份,比我原來那活兒強多了,那就幹吧,雖然有風險……”她説“小報組織”都是這樣自上而下地發展成員的,組織裏有專門的眼線,負責物色合適的賣報人選,然後一一説服和攻陷。
一月能掙三四千,賣報者也不知“上家”是誰
那她的“上家”是誰?賣報婦女説自己也不知道。“他們行蹤挺嚴密的”,像她這樣許多的賣報者也都不清楚製造“劉德華被搶(槍)殺”的源頭在哪。“好像是對面郵局那兒吧!我們只是賣報紙的,現有的貨賣完了,需要進了,打一個電話,告訴他們要多少份,他們會在夜裏用車裝著送到我們家。他們都知道我們的地址。我一般一次性能拿5000份。批發兩毛錢一份,在地鐵賣2元,在火車站賣1元。一天賣個100多、200份沒問題吧。”賣報婦女説自己一般不去地鐵,生意不好,遠不如火車站每個車次都是全新的乘客,每次都可以賣給很多不同的外地人,儘管聽她説話也不是北京口音。照這樣保守地算下來,她一個月能有三四千元的收入。
記者隨後也問了附近幾個賣正規報紙的報攤主,一位張先生透露了“行情”,果然小報的利潤更大。他説:“我們拿《京華時報》是三毛八,一份掙一毛二,還得是天氣暖和、沒有風雨雪的時候,能賣個七八十份,這還是賣得最好的報紙呢!《法制晚報》和《北京晚報》進價都是三毛,一份掙兩毛錢。還利潤呢?當然遠不如他們小報!”
神秘電話號碼=小報源頭?被拘半個月依舊賣
這樣的聊天過後,時間僅過了一個中午,下午3點左右,記者以“也想進點報紙賣”為由,再次找到這位婦女,問能不能告訴進貨的電話,就是她嘴裏的“電話號碼”。但這次她翻臉了,絲毫不管旁邊看熱鬧的人,大聲説:“你們快別來找我了,給我惹的麻煩夠多了,他們已經盤問我半天了,我差點把飯碗都丟了!你就放心吧,這次我死活都不會説了!”原來,她的“同夥們”懷疑記者是便衣警察,來套消息抓人的。
“那我們出錢買行嗎?”記者再次解釋與警察無關,拿了電話就走人,總之不連累到她。但她依然不改口風:“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如果你們是便衣,那就把我抓走,拘留也可以,判刑也可以,殺了我也可以!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是不會説出什麼的。如果你們不是便衣,那我更是百分之百都不會説了,你就是給我1萬塊錢,我也不會説!百分之一萬地不説!我還想腦袋在脖子上多歇兩天呢,你們就別纏著我了。”
這位賣報婦女嘴裏的“他們”是同在候車室裏賣小報的人,還有賣盜版書籍的,都是固定的一個群體,車站裏人來人往,他們或拿著布包、或揣在懷裏隨處兜售,幾個人之間相互照應,有民警時便互相通風報信,躲避檢查。
與賣報婦女的“交涉過程”,全被一位年長的老大媽看在眼裏了,她勸阻道:“你們都是學生吧?快正經地上學去吧!這個是不讓賣的,把你抓起來怎麼辦?他們(手指向其他賣小報的人)都被抓過,抓住就拘一天,你們受得了嗎?他(手指向之前那位“皮夾克男人”)就是給拘了半個月才放出來的!”
發展“學徒”只找近親和老鄉,接應時間迅速
10月20日,在等待中,“皮夾克男人”再次出現。但是這天他的背後多了兩個年輕人,都20歲左右模樣,都穿黑色皮夾克,頭髮梳的油光可鑒,顯得很體面。三個人邊大聲説話邊找座位坐下。因為距離太遠,只能只言片語地聽到“皮夾克男人”教育兩個年輕人:“你們在這就得機靈點……看準了……警察……”這時旁邊一位一直跟記者聊天的大姐説:“我
整天在這揀瓶子,他們是親爺仨兒,一個是他哥哥的兒子,一個是他弟弟的兒子,這種活兒這麼保密,肯定不能隨便相信外人……”
這時候,記者也回想起當初那位“翻臉的”賣報婦女説過的話:“你們想賣報紙,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不可能相信你們,你們要是我老鄉還可以,知根知底的,我可以帶你們賣。”
遠處的三人還在“高談闊論”,叔叔給侄子一人發了一個蘋果,他們肆無忌憚地往地上吐著果皮……轉眼工夫,在他們周圍已經湊上好幾個人,都是候車室裏賣小報和非法書籍的。過了半小時,三人起身要離開候車廳,但手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多了個編織袋,遠遠看去是報紙的形狀,在這麼短的時間裏,他們就完成了“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