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萬名大學生簽名宣誓拒絕傳銷。 吳萬生攝(資料照片)
“提到敏感的詞語的時候都會心跳加快,緊張。傳銷,這個詞其實我現在都不敢去面對。”張錦(化名)低著頭,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指關節有點泛白。9個月的傳銷生活,張錦至今心有餘悸,無法坦然講述過去。
跟很多人一樣,張錦也是被騙去的,以介紹工作的名義。
2008年2月,在哈爾濱讀大學的張錦和同學遠赴廣州,打算在那裏找工作。大學裏,張錦品學兼優,是班長也是團支書。“大學四年,我從沒考過第二,年年都拿獎學金。”手裏拿著一摞榮譽證書,張錦自信地説,“找工作肯定沒那麼難。”
只是,形勢要比她預想的嚴峻許多。半個月過去了,找工作的事還是不見起色,張錦有點急了。
“這個時候,師哥來電話,説他嫂子的公司曼秀雷敦,正在招人。”張錦其實並不想去廣東省中山市,只是師哥一個勁地勸她來看看,不行再回廣州。她考慮一下答應了,“畢竟是知名的大公司”。
然而,就是當時這麼一個小小的決定,影響了她的一生。
找到你的軟肋
到中山的第二天,一大早,她正在準備簡歷,師哥急急忙忙地衝進來説,曼秀雷敦的人事經理辦事正好經過這裡,你跟她見個面吧。
“其實,只要仔細想一下就知道,這怎麼可能呢?”張錦回憶,但師哥那個架勢根本容不得她多想,“他説,經理已經在等我了。”
面試的過程很“正常”,張錦説,跟她之前經歷的面試沒有太大不同,只是師哥和昨晚與她同住的女孩一直陪著她,“我還以為他們是給我壯膽的。”面試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對方話鋒一轉,“你知道,有一種方式,可以讓你迅速致富。”從對方滔滔不絕的介紹裏,張錦明白了一大半,她已經身陷傳銷組織之中。
然而,對方堅決否認自己這個行業是傳銷。張錦告訴記者,那個經理恐嚇説,“我們如果是幹傳銷的,你還能好好地待到現在嗎?”
“當時,我毫不猶豫就拒絕了。”張錦説,他們所有人就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接她來的那個人進來了,“安撫我”。
這個過程叫“了解行業”,傳銷組織內的成員們都得“陪新朋友”,角色分工明確,有嚇唬你的,就有安撫你的。張錦花了8天“了解行業”,每天差不多都有3個人輪番跟你談,什麼都聊,“找你的弱點”。
“有一天,聊到父母的時候,我哭了。”張錦最大的心願就是通過自己的努力,給父母買套房子,讓父母揚眉吐氣。“他們會及時把握你的心理變化,父母就是我的軟肋,也是他們的突破口。”
就這樣,張錦開始慢慢軟化,“傳銷雖然不對,但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幹呢?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按照既有的規劃,吃兩年苦,就可以賺到180萬到200萬。這是非常誘人的數字,張錦想,即使到時候沒有那麼多,也肯定比掙工資強。
吃苦是很光榮的事情
2008年3月18日,張錦永遠都記得這個日子,她開始“騙錢了”。
“理由都是他們幫我想好的。”張錦説,當時她8000元的國家獎學金還沒有發下來,只能找同學籌錢,藉口是要買筆記本電腦,“跟單位合買,需要5000元。”
張錦所在的傳銷組織的原則之一,就是不要本地人,不要親戚,“那種跟你家裏特別熟的朋友也不能要。”他們擔心,萬一“新朋友”沒留下,回家一説,你可能也得走。所以,張錦能找的,只有同學。
同學二話沒説就把錢匯了過來,張錦説,這要感謝她平時的好人緣。張錦是班上的活躍分子,是個熱心腸,跟同學關係特別好。“所以我跟他們説這裡有好工作時,他們才那麼深信不疑。”
她給3個同學打了電話,但是經過幾天的“説服教育”,“都沒有留下”。
“如果是這樣,他們不會跟你浪費時間。”張錦説,用他們的話説,留不留沒關係,很多人在後邊排著呢。
根據中山市的規定,租房的話,三居室的房子裏最多不能超過6個人。但是,在張錦的記憶中,最多的時候,有16個人。即便是在平常,也得有十三四個人。“總會有睡地板的時候。”遇到查房,就躲到別的地方去,或者,去不收費的公園玩一天,“無論多遠,都是走著去。”
廣東的夏天非常熱,但張錦常常頂著烈日徒步去“聽課”,走1個小時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不是散步,是規定多長時間必須趕到目的地,否則是要罰款的。”張錦説,在中山市待了9個月,她只坐過兩次公交車,目的就是為了省錢。
不僅如此,吃的也特別差。一般都是“家長”和兩個D級別的人去採購,都在傍晚時分,“可以買到便宜菜。”他們往往一次會買很多,都是能保存很久的菜,蘿蔔、土豆什麼的,沒有肉和蛋,炒菜從不放醬油、味精。
“在那裏,吃苦是很光榮的事。”張錦説,每個人都這麼想,兩年,只要吃兩年苦,以後就再也不用受苦了。“所以,哪怕原來家庭條件特別好的人,吃苦都沒有怨言。”
轉眼到了學校的答辯時間,張錦非常想回去,畢業證對她來説,還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上級不同意,張錦沒回成。“畢業照上都沒有我。”這是張錦的一塊心病,現在説起這個,張錦還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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