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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歲專家憶考古生涯:曾背著古屍朝服坐公車

 

CCTV.com  2009年04月26日 16:08  進入復興論壇  來源:羊城晚報   

  敲開麥英豪的家門,到處都是書,沙發上、桌子上、墻角箱子上……在這個考古之家,有一種場景是經常出現的:麥老站在書櫥前,拿著放大鏡,大聲讀出石碑拓本上的文字,而夫人黎金則端坐書桌前,對照簡體文本一字字校閱。這是他們的基本生活方式之一。這對年屆80歲高齡的考古界夫婦,一生相攜相伴只做一件事情:希望與同仁一起,把廣州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鮮活歷史一頁頁地掀開———

  左眼失明右眼模糊

  用放大鏡看完780萬字

  羊城晚報:麥老,聽説您眼睛看不見了,怎麼回事呢?

  麥英豪:過去一年中,我的視力越來越差,左眼失明了,右眼又有白內障,走路下臺階就要慢一點,視線一片模糊嘛。呵呵,難得糊塗呵。

  羊城晚報:您這麼大年紀還工作,太費神了。

  麥英豪:我右眼在光線底下還看得見,還有放大鏡嘛。這兩年搞《廣州市文物普查彙編》,14大冊,780萬字,規模相當浩大,各個分冊都有專人把關。出版社每校完一本,交給我,我大致看一次,不是所有環節都能看得那麼細了。

  羊城晚報:您退休多少年了?

  麥英豪:我寫過四次退休報告,組織上都未同意,最後一次是六七年前的事情,後來我就不寫了。反正我一輩子都是個“考古佬”,沒有星期六、星期天的,退不退都是一樣。

  專家“兼職”家庭主男

  我做家務“喇喇聲”

  羊城晚報:黎金老師也80歲了吧,身體還好吧?我看到有不少考古報告你們的名字都是連在一起的。

  麥英豪:黎金整整80歲,比我小1歲,她耳朵聽不見了。我們是1953年北大第二期考古培訓班的同學,完成學業回廣州後,我們一輩子在一起搞考古工作。她年輕時得了一種皮膚病,不好經常碰水,從那時起我就不讓她做家務事了。我這個家庭主男負責買菜、煮飯、洗碗、擦地板……所有家務都是我做。我們家有兩個大冰箱,就是為了多儲存食物,少跑點市場。我做家務“喇喇聲(快)”,當鍛鍊身體,不耽誤工作。

  這兩年我同黎金兩個人把拓本挂在書櫃上,我負責讀拓本,黎金負責在書稿上核對。全部幾百幅石碑拓本,我們都是這樣一幅幅核對,看字有沒有錯,斷句有沒有錯,一句句來。

  清代探花墓穴被佔

  最痛心文化遺産被破壞

  羊城晚報:《廣州市文物普查彙編》花了你們這麼多精力,您覺得它的好處在哪?

  麥英豪:給後人留下歷史。你看看這是1993年周志平拍攝的沙面照片,注意看這裡,這是六二三路,整條都是騎樓街,以前這裡有好多米鋪的。現在沒有這個景象了,騎樓街拆了。我們用這張歷史照片同現在的照片作對比,後人可以了解以前這一帶原來的模樣。整個《彙編》都是這個特點,給後人有一個交代。

  羊城晚報:作為考古之人,你們會不會覺得特別無奈,很多文化遺産都消失了。

  麥英豪:同你講一件事,廣州市文化局的人去白雲山象牙峰找一座清代探花李文田的墓。他們發現,墓碑上李文田的名字被鑿掉,新刻上一對劉姓夫婦的名字,他們就在李文田墓穴原地下葬,不過這塊墓碑上仍然看得到同李文田有關的內容。如果不搞文物普查,這些文物就受不到保護,同樣的事情還會發生。

  羊城晚報:這次新增加的文物,似乎碑刻相當多。

  麥英豪:增城碑刻最多,一共錄入66份拓本。

  南越王墓還有四座?

  其中有霍英東的家族先人霍韜墓,他是明朝的太子太保、禮部尚書。這個墓有幾塊大碑,每塊都刻有幾千字,顯示了墓主顯赫的身份。廣州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大碑,用的是完整的連州青石,最漂亮的花崗石,碑文是當年中大校長鄒魯親筆撰寫的《廣州辛亥三月二十九日革命記》,有些字跡看不清楚了,我們找到了民國二十八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碑文拓片,光是把它當字帖都夠值了。另外白雲山有清代大書法家伊秉授書寫的一塊篆隸體的墓碑,原碑在“文革”中被打爛了,後來經過修補,已經殘缺不全。好在“文革”前我們把碑文拓了下來,現在也只有在《彙編》中才能看到原碑文的全貌。

  南越王墓還有四座?

  見到土丘就要挖上幾鏟

  羊城晚報:聽説廣州市考古隊在上世紀50年代成立後,你們就留意尋找南越國遺址,只要見到丘陵,就要挖上幾鏟,看是不是陵墓?

  麥英豪:廣州城有個特點,珠江穿城而過,地理形勢是北面高而有山,南面低而有“海”。秦漢以來,皇陵都葬在都城的遠郊,要麼依山而建,要麼有個大封土堆。根據這兩方面的考慮,從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起,我們就在離城較遠的東、北郊進行考古調查,凡是見到地面有冒起有小土丘,都要走過去挖幾鏟。

  羊城晚報:你們跑去郊外找,可是1983年出土的南越王陵,卻是在象崗這樣近的地方。

  麥英豪:象崗那個地方我們也去過兩次,但是每次都被山腰“軍事禁區”大牌子擋住了。事情就是這麼巧,它偏偏就在我們去不到的地方。

  羊城晚報:南越國經歷過五主,理論上應該有五座陵墓,現在才找到一座,其它的找得到嗎?

  麥英豪:我們找到的這一座,是第二代南越王趙胡的陵墓。另有一座是第三王趙嬰齊的陵,可能被孫權派來的呂瑜將軍找到過,這件事記載在晉人王范《交廣春秋》和5世紀劉宋時沈懷遠的《南越志》上,説是“得玉璧、金印、銅劍之屬”。另外還有三個王,一個是南越王趙佗,他的陵墓至今未有蹤影,這是廣州考古界最大的懸案。而第四王趙興與第五王趙建德,兩人合起來在位才三年,我們估計可能沒有陵墓,原因是這兩兄弟同室操戈,趙建德殺了趙興,不會建陵墓;而漢武帝滅南越國時,又把趙建德抓了,押到京城砍頭示眾,更不可能建陵墓。

  羊城晚報:尋找南越國的遺址,包括古墓和建築等,這件事很重要嗎?

  麥英豪:很重要。因為記載南越國歷史的文獻是不多的,只有《史記》、《漢書》和少數文獻有很少的記載,而且著重是政治方面,其它社會經濟、文化等都是空白。上世紀70年代的秦造船遺址、80年代的南越王墓、90年代的南越國宮署,被譽為廣州秦漢考古的三大發現,加上50餘年來兩廣的大批考古發現,突破了以往人們對嶺南社會的認識。

  古墓有機關有詛咒?

  省市領導趴在地上看古墓

  羊城晚報:聽説當年發現南越國古墓的消息傳開,當時的省市領導都跑來看,葉選平、朱森林都趴在泥土地上,往地下張望,從老百姓到地方父母官都感到很驚奇。

  麥英豪:當時條件很差,我們用什麼辦法讓他們看呢,用一個電燈泡,吊下石縫去,把地下墓中的情形照亮。人趴在地上,用一支手電筒對著石頭縫往下看。

  羊城晚報:古墓真有暗道機關嗎?有咒語嗎?當地民間傳説南越王墓中有毒箭、飛刀等,幸好生銹了發不出來,是這樣嗎?還有聽説發現南越王墓後不久你就掉進沙井裏,摔斷了三條肋骨,是真的嗎?

  麥英豪:沒有那麼玄,但是這個古墓確實有防盜設施。比如它是從象崗山頂往下深挖20米,在山的深腹部建墓,上面的回填土夯得很結實,兩千年間都沒有人找得到。又比如墓門外的墓道中填滿了紅砂岩大石,小的幾百斤,重的近一噸,這是防範一般的盜墓者的。我們還看到有個箭囊裝有100支箭,箭頭被小心包裹起來,這種情況是不是表示箭頭在毒液中浸泡過呢?根據文獻記載,古代是有這種做法的。當然兩千餘年過去了,有毒也早已分解了,而且我認為這些物品是為去陰間使用而準備的,不是用來對付進墓人的。我確實在發現南越王墓後不久,就在承德避暑山莊掉到沙井中,摔斷了三條肋骨。我自己也猜想過,是不是因為我派黃淼章夜入古墓,擾了先人的好夢,所以有此一劫?不過先人也知道我們不是盜墓人,而是為了讓南越國歷史發揚光大,所以沒怎麼為難我,只是小傷了一下。呵呵,開個玩笑。

  背古屍朝服坐公車

  乘客抱怨“哪個買的鹹魚,那麼臭的”

  羊城晚報:搞考古很辛苦吧,除了寂寞,都有哪些不為人所知道的艱辛?

  麥英豪:我講一些故事給你聽。上世紀60年代,廣州出土了一具明代古屍,那人是南京朝廷的工部尚書,他的後代現在還在佛山。那是內外兩套楠木棺材,外面是石灰,裏麵包著松香,防腐措施做得很好。當時我搶著在棺木剛打開的瞬間拍照,那股味一衝出來,真難聞呵!我閉著眼猛拍一陣,拍完了,屍體送到中山醫,解剖完了,泡在藥水中,作為古人體標本。當時我還住在農講所旁邊,同黎顯衡住對門,那次發掘回來,我把衣服統統脫了挂在房門口,第二天早上起來那衣服還是臭的,我們兩家老婆意見都很大,黎金説回來幹嗎不把它先拿去泡?我説回來都夜晚12點了怎麼泡?後來,馬王堆那個老太婆出土,從來沒聽他們提過怎麼臭,我就問那館長,我們挖明墓臭得不得了,這個老太婆的墓臭不臭?他説,當然臭,臭得不得了,總之沒有辦法形容!我們都哈哈大笑。幹我們這行,就是這一條真難頂!還有一次,在黃埔的一個山坡上發現古墓,墓主曾經是清末中國最後一個駐美國的領事。銅棺一打開,裏面清朝官服保存得相當好,有棉織品和絲織品,還有雞蛋那麼大的翡翠朝珠,一串有十幾顆。我們把那朝服剝下來後,放在塑料袋裏面。當時也沒有現在這種條件,出門都是乘坐長途班車或者公共汽車。我們把那塑料袋拿上公共汽車,放在最後一排,那些乘客邊捂鼻邊説:“哪個買的鹹魚,那麼臭的。”拿回來後放在一個大水池裏泡,用肥皂不行,鹼粉也不行,因為脂肪滲透到絲綢的纖維中去了,處理起來很傷腦筋。現在這件朝服還保留在廣州博物館展覽。

  名人會

  麥英豪妙言

  談退休

  反正我一輩子都是個“考古佬”,沒有星期六、星期天的,退不退都是一樣。

  談南越王墓

  象崗那個地方我們也去過兩次,但是每次都被山腰“軍事禁區”大牌子擋住了。事情就是這麼巧,它偏偏就在我們去不到的地方。

  談骨折

  我自己也猜想過,是不是因為我派黃淼章夜入古墓,擾了先人的好夢,所以有此一劫?不過先人也知道我們不是盜墓人,而是為了讓南越國歷史發揚光大,所以沒怎麼為難我,只是小傷了一下。呵呵,開個玩笑。

  人物檔案

  麥英豪

  1929年3月生,廣東番禺人,資深考古專家。1953年就讀于北京大學第二屆全國考古工作人員訓練班,自此長期從事廣州地區考古發掘與研究工作,參加了廣州700多座墓葬及多處遺址的發掘,其中多項成果被列為全國重大考古發現。研究館員。任廣州博物館館長、名譽館長。全國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專家委員會委員。建設部歷史文化名城專家委員會委員。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

責編:劉海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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