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速覽]方永剛現為海軍大連艦艇學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學科&&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教研室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他以治學嚴謹、理論功底深厚、多才博學聞名于大連市乃至全國。然而由於他積勞成疾,不幸身患癌症,在住院治療期間他仍堅持為學員授課,用生命傳播真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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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特殊的病人
王志:甚至講到你的生命是有期限的?
方永剛:我從來不認為我的生命會因為這次癌症而有了限期。
一位特殊的軍人
王志:離了方永剛地球就不轉了嗎?學生就不畢業了嗎?
方永剛:要做點事,要想點事,總比沒事強,
一名特殊的政治教員
王志:為什麼一定去做這些報告呢?不是你分內的工作?
方永剛:讓我説話有人聽,我就覺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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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簡介: 方永剛,43歲海軍大連艦艇學院政治係教授,從事政治理論教學與科研工作二十多年, 2006年底被診斷為結腸癌晚期目前在301醫院接受手術後的化療。 |
王志:你的口才是天生的嗎?
方永剛:哎呀,這個我也得問問你,你的口才是天生的嗎?
王志:言多必失啊,你就不怕説錯了,説漏了?
方永剛:錯了再改吧,改了再錯,錯了還改,千錘百煉嘛。
王志:也有人説你張狂,説你不含蓄。
方永剛:我胸無城府,因為我不想別的。我沒有妄想,無欲則鋼,
王志:你就沒有打過退堂鼓嗎?沒有動搖過嗎?
方永剛:我還要我那張辦公桌,要那三尺講臺。
王志:人家很可能在説我是做秀啊。
方永剛:我不求官,我不求名,我不求利,何秀之有啊?
採訪聽過講座的地方群眾:
幹事:這麼多年了,聽得最好的一堂課,非常精彩。
醫生:你就是覺得這個人給你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他和別人不一樣。
街道辦主任:他不是採取一種對立的,而是順著你的心氣兒來闡述黨的政策。
地稅局幹部:只要是方教授來講課,我們全局的同志自然就來了。這是我們每年培訓的時候,這一天的課是大夥最願意聽的。
這是大家聽過方教授講課後的感受,如此受歡迎的方永剛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教授?他講的是什麼課,為什麼那麼受歡迎?在接受結腸癌手術後,目前正在北京301醫院化療的方永剛在化療間隙接受了面對面記者對他進行的採訪。
王志:現在你的身體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
方永剛:我沒覺得我自己是個病人。
王志:脖子上這個是什麼?
方永剛:這個是因為每天要輸液,輸液的話要扎針,如果僅在手上的血管扎的話,那是受不了的,這是埋的一個大靜脈。從靜脈插進去一個15公分的一個管,然後這樣的話,每天從靜脈輸液,方便,安全。
王志:現在是第幾次化療了?
方永剛:差不多是六次吧,一般的人化療都是掉頭髮,再就是有的人覺得噁心、嘔吐,吃不下飯,我呢,恰恰相反,頭髮幾乎沒掉,不影響吃,不影響睡。總之感覺還不錯。
王志:你不是為了採訪才這麼説吧?
方永剛:是真的,我這人從來不説假話,我這人做夢都沒撒過謊。有一點反應對我來説實在沒大到讓我,影響我跟你説話,只要有人跟我説話,只要有書看,我覺得就不痛苦,
王志:為什麼能做到這樣呢?
方永剛:我這個人非常樂觀向上。我想,痛苦之後,是不是就是舒服,就是快樂。所以別人問我,方老師,方永剛,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説我一天比一天好。
方永剛是海軍大連艦艇學院政治係的教授,從事理論教學和科研工作將近20年。20年來,他先後完成了10多項政治理論研究課題,出版了16本專著,發表了100多篇學術論文,在黨的創新理論方面,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表達方式。
王志:那這麼些課題有多少是組織上派的?給經費讓你研究,有多少是發自內心?
方永剛:組織上沒有派過任何一個課題。我們所研究的一些國家課題、軍隊課題,是我們自己申報的,申報了以後組織批准的,組織派,派不到我們這種小地方,所以説心裏話我們在基層院校,在大連,在政治係,我們搞出點東西來,並且把它轉化出來非常非常不容易
王志:但是這種理論研究往往容易犯應景的毛病,也很容易過時。
方永剛:我的領導,我的同事,我的聽眾,對我的評價是,一個字,真。我這人不修飾的,你現在看到的我,和以後咱們倆單獨到小酒館裏説悄悄話是一致的,我有什麼就説什麼
王志:再過三年,再過五年,你的這些成果還有價值嗎?
方永剛:過去的東西,甚至寫出來的東西,發表的東西就成為歷史了,但歷史是不能隔斷的,我説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始於毛,就是毛澤東,因為毛澤東提出來,他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提出了建設中國式的社會主義,中國式的工業化。成于鄧,成于鄧小平,因為他是總設計師,形成了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個創新的理論,開闢了這個道路。創新于江,是説江澤民這個時代,提出“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發展于胡,就是胡錦濤主席這一代,當然我這種概括呢,只能是字面上這種小的概括,意思是説明,以後我們的共産黨的領導人仍然是接力式的,努力領導全黨全國人民在做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篇大文章。
王志:那作為一個教員你能做什麼呢?
方永剛:教員不能包打天下,教育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但是教育是基礎,是個重要的環節,特別是這幾年十六大以後,我們黨的實踐創新的步伐非常的快,為什麼呢,社會問題、國際問題壓人呢,形勢逼人,不進則退,所以我們的黨中央必須抓緊去解決這些問題,三農問題,城鄉差距問題,人與自然矛盾問題,經濟社會矛盾問題,包括中國的發展和對外開放之間的矛盾問題,非常尖銳,所以實踐要求我們必須創新,實踐提出了要求,我們黨的理論創新的步伐是非常非常快的。但我們搞專業的人,你不去搞研究,而我們下邊的基層群眾需要,到底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要提出和諧社會啊,為什麼要建設新農村啊,為什麼現在取消農業稅,軍隊為什麼要履行新世紀領導我軍歷史使命啊,為什麼我們現在提出要“八榮八恥”的榮辱觀呢,等等的問題,你哪個問題不研究,你講課的時候能張開嘴嗎?
將理論與實踐緊密相連是方永剛搞研究的特點,他曾經深入部隊邊防一線進行實地調研,為基層官兵講解新的政策和理論,在過去的10年裏,他還為地方群眾舉辦了1000多場講座,聽過他講座的人來自各個不同的行業。
王志:為什麼一定去做這些報告呢?不是你份內的工作?
方永剛:我是迎著問題走,我也更有針對性,你越了解了基層的需要、情況,那麼你在研究理論的時候你就有了針對性。
王志:你要是不去做這些報告,那你的時間不是更寬裕嗎,成果會更多嗎?
方永剛:報告和寫文章,都是我的成果啊。不一定非得你有形的文章擺在那裏就是你的成果啊,我講了這麼多報告,那麼多人聽了我的課,我收穫了那麼多的朋友,也包括崇拜者,這難道不是成果嗎?
王志:動力呢?
方永剛:動力就是快樂,就是一種滿足。我説了,我只要站到講臺上,我覺得我就是最幸福的。説白了,讓我説話有人聽,我就覺得幸福。
王志:有沒有一點利益的誘惑?
方永剛:開始有,後來沒有,後來連看都不看。剛開始的時候講一節課能給50塊錢,説句心裏話,那50塊錢,遠遠不夠我的煙錢。
方永剛在海軍大連艦艇學院政治係工作了22年,剛參加工作的時候,他被分到黨史教研室。三年後,他向系裏申請從黨史教研室調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教研室,並主動請纓參與學術課題的研究,這讓繫領導都感到有些意外,那麼他為什麼要去搞看似枯燥的理論研究呢。
王志:以你的學歷,選什麼不好呢?非要選這樣一個方向?
方永剛:我大學讀的是歷史系,四年大學歷史系。但是呢,我是帶著疑問上的大學。/當時有一個口號叫,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當時就怪了,生産隊那個社會主義的苗長得就是不好,黃皮蠟瘦的,但是生産隊的地裏邊苗不長,社會主義的草長得特別好,特別是野菜,到那兒去一挖一麻袋。而每個家庭的園子裏邊,包括那幾分自留地,那應該説是資本主義尾巴的吧,資本主義的苗長得非常好,資本主義的草幾乎都不長。這是為什麼呢?
王志:現在大家生活都好了,但是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娘的事,你看看周圍,多的是。
方永剛:你偶爾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碗罵娘是可以的,但是變成一種社會現象這就説明了一個問題了,説明什麼問題呢,我們現在提出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什麼叫和諧。我給我的學生,給我的聽眾拆過字,我説和,是一個禾,就是莊稼,加一個口,就是一張嘴,解決吃飯的問題,諧是個言字旁加個皆,人人都能夠有資格説話,人人都能平等地説話,當社會民主的時候,自然就和諧了。所以現在的社會人們有些個怨氣,一方面是對黨的政策不理解,不了解,也是因為我們一些好的政策,好的理論讓歪嘴和尚給念歪了,還有一種情況,一些個領導幹部又腐敗,這種導向,上樑不正下樑歪,上行下效,就造成了人們的道德價值觀紊亂。他自然就要罵娘,當我們的辯證唯物主義變成了徹底的唯物質主義的時候,物欲橫流,那太可怕了。
剛轉行開始做理論研究,方永剛還是個“門外漢”。為了打好堅實的理論基礎,方永剛把自己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研讀理論書籍上,逛書店,泡圖書館成為他日常生活的組成部分。
王志:搞理論研究往往費力不討好?
方永剛:我帶著一顆感恩的心,來研究創新理論,研究黨的理論。從小我就挨餓,這裡邊給你講個故事,去年大年初一,我兒子跟我嘮嗑,他就問我,説爸爸你是老師,你偷沒偷過東西?我説你這傻小子,怎麼問這樣的問題。我説我坦誠地告訴你,我説爸爸偷過東西,我説我比你叔叔大三歲,那一年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十歲,你叔叔七歲,大人都上山幹活了,我們倆在家看家,你叔叔説,五哥,我餓啊。餓怎麼辦?家裏什麼吃的都沒有,我們倆就在後邊的園子裏轉悠,我發現我家隔壁西邊的,我表舅家的一棵大榆樹上挂了一個筐,嘩嘩爬上去之後,發現新大陸了,是一筐煮熟了的玉米。我舅舅家,都是女兒,當時是平均分配,像咱們壯勞力,一個月30斤,剛生下的小孩一個月也30斤,他吃不了,我們家不夠吃。於是我就從懷裏揣下了四根玉米。和我弟弟,我們倆就吃了,飽了,很害怕,心裏像揣個兔子似的,不敢告訴大人,到第二天看筐還在那挂著,肚子還挨餓,再上去一趟吧,過了半個月了,我就納悶了,我説這筐裏的玉米為什麼就拿不完呢?因為你一天拿四根,主人他要發現的。那為什麼到最後筐裏還是滿的,為什麼呢?等我上大學以後,我和我的舅舅在我們家的炕上嘮起這段嗑的時候,他告訴我底細了,他説我早就知道是你幹的,也只有你才能幹,因為這個樹,一般人上不去,你能上去。他説我隔三天幾天,我就煮一次玉米,就送上去。
王志:直接給你不就行了?
方永剛:直接給我不就等於發現了嗎,大人要照顧孩子的自尊心。所以我當時哭了,不是哭在小時候,是哭在長大了,上大學的時候。我每走一步,都有人關心我,扶我一把,都要有一顆感恩的心。
王志:感誰的恩?
方永剛:感鄧小平的恩,感共産黨的恩。今年4月22號我馬上就44周歲了,年齡不大,但是我經歷兩個階段,一個是改革開放之前,那是童年、少年時代,一個是改革開放之後,那要思考問題,為什麼就不一樣,那時候挨餓,現在就越來越富,以至於人們現在都不知道咋吃咋玩兒了。為什麼?問題出在哪兒呢?理論。
隨著理論知識和工作經驗的日積月累,方永剛從昔日的初學者變成了積極的理論傳播者,方永剛口才好是出了名的,不論是在校內還是校外,不論面對的是學員官兵還是地方群眾,只要一走上講臺,方永剛就會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王志:你的口才是天生的嗎?
方永剛:哎呀,這個我也得問問你,你的口才是天生的嗎?
王志:我是職業使然呢。
方永剛:你看我這不也是職業嗎,我的職業就是,不是寫就是説啊,再沒有其它的。可以這麼説吧,我在復旦大學讀書,復旦大學又是個善辯的地方,上海人有一個很大的特點,輕易不掄拳頭,怎麼急了吵架不帶掄拳頭的,但是那嘴哇啦哇啦在那兒説。
王志:你得了真傳了。
方永剛:我那個屋六個人,五個上海人,全是用上海話在那辯論,前兩年我是跟不上,我也不敢張嘴啊,説啥我啥都不懂啊,怎麼辦?把嘴閉上。幹啥呢?讀書。兩年讀過來之後,這個時候我就跟他們開幹了,開打了,辯論起來我就不佔下風了,我就逐漸佔了上風了。
憑著在大學期間練就的超人口才,方永剛的講課廣受歡迎,甚至有些聽眾還成了他的“粉絲”,然而他的口無遮攔也給方永剛帶來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言多必失啊……
王志:言多必失啊,你就不怕説錯了,説漏了?
方永剛:錯了再改吧,改了再錯,錯了還改,千錘百煉嘛。這個東西,當你過多地為別人,在乎別人怎麼看你來活著的時候,你很累,你很有可能做不出什麼事。我非常喜歡,《阿甘正傳》中的那個阿甘。
王志:為什麼?
方永剛:論聰明,論機靈勁兒,他比他身邊的這些人差遠了,但是阿甘最後成功了,而且周圍的人那麼喜歡他,為什麼呢?打仗的時候他是不長心眼的,勇往前衝,非常勇敢,救戰友.戰爭結束以後回家,打乒乓球,那我就什麼也不想,我就打乒乓球,打得劈裏啪啦的,那麼精彩。乒乓球打夠了,沿著東西海岸我跑步,一跑傻了吧嘰的跑了好幾年,全美國人都知道了,阿甘在那跑步。跑完之後,不跑了,美國總統肯尼迪在白宮接見他,有汽水,那喝我就喝個夠,一下子喝了30多瓶,然後總統跟他講話,他在那打嗝,覺得自己打嗝之後非常舒服,他要的自己的那種舒服,然後總統説你負沒負過傷?他説負過傷,把褲子一下子就退下去了,屁股就露出來了。
王志:我行我素啊。
方永剛:阿甘符合中國傳統文化説的木訥。訥于言,敏于行。當然我這人説是沒訥于言,我好説,當老師的職業病。我今天我講話聲音大了,那個教員聲音小,他會不會有什麼心理變化,有什麼想法,對他産生什麼影響。我今年多發了幾篇文章,今年得了三等功,獲得嘉獎,人家又會怎麼想?如果你整天琢磨這個事的時候,你還有多少精力,多少心思?